第二百六十六章 被馴養的狼
慕淮卻攔住了她,忍不住說了一句:“嬌嬌,別太擔心,我們明日就回去。”
這般親昵的語氣,聽得宇文徹和明珠都不免心驚肉跳。
扔下這一句,他便以眼神給宇文徹示意,與他一道離開了。
外麵守著的那些軍士終於撤去,明珠看了看自家小姐,欲言又止。
她壓低聲音問:“小姐,那殘……慕公子怎麽會和小姐在一處啊?”她從前心底對慕淮不屑一顧,暗地裏一口一個殘廢喊習慣了,這會也忍不住脫口而出。
晏嬌不答反問:“你怎麽會和阿離他們來到這兒?”
明珠輕輕歎了一聲,拉至她的手:“都多少天過去了,是我放心不下小姐,央著小應將軍來的。”
晏嬌笑道:“你都知道跟著阿離來了,難道還摸不清和她一起那將軍的底細?”
明珠微微長大了嘴,“這麽說來,宇文將軍是他的人……”
心裏有了猜測,卻又不好說出口。
她這副呆愣愣的模樣把晏嬌逗樂了,晏嬌捏了捏她的圓臉,笑盈盈地看著她。
明珠反應了好一會兒,這才道:“不想這些了。小姐要不要先睡著?方才小姐進來時身上還沾了血,這一日也太嚇人了。”
有涼風從窗外吹入,晏嬌冷不防打了個噴嚏。
“不了,我哪能睡得著。”她搖了搖頭,“伺候筆……”想起來這還在農莊,她頓了頓,話鋒一轉,“我們先去看看阿離。”
應照離與他們匯合之前也遇襲了,小閻王盡會安慰她,將傷勢說得無比輕巧。
晏嬌心想,總要自己親眼看看,才能安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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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嬌掀簾而入,慕淮、應照離還有一個大夫,一並都在屋內。
入夜是最安靜的時候,便連無意中的嘶痛聲都清晰可聞。
慕淮一句話剛落,視線便瞥見立在門口的晏嬌,喚道:“小姐又鬧了。”
“不好好歇著,怎的來這兒了?嗯?”
語聲帶上幾分連自己都難察覺的溫柔,還頗有些寵溺縱容的意味。
晏嬌看見應照離和那大夫都看向了自己。
“我沒鬧……”她聲音拔高,對上他們的目光,就莫名有些赧然,輕咳幾聲,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慕淮抿了抿唇,也不反駁她,讓人給她端來了小凳子。
那大夫的目光很快在她身上掠過一眼。
晏嬌後知後覺地發現,這人麵色黝黑,身形又粗壯,不像這江北一帶的郎中,好像是慕淮從朔州帶來的軍醫啊。
不過她也不在意,自顧自坐下,定定地看向半躺在榻上的應照離。
少年臉色微微紅了,慌亂地扯了扯被子,蓋在因受傷脫了上衣的身上,被子一直被他拉到下巴。
也不知蹭到了哪處傷口,他蹙眉嘶了聲,臉色白了一白。
晏嬌:“……”
“還躲著我?”她莫名有些惱火,“蓋住了又怎麽樣,難不成我就不知道你受傷了嗎?”
應照離縮在被子裏,活像個鵪鶉。
“阿姐,是我錯了。這些傷太醜,你不許看。”
說著便給慕淮使眼色。
慕淮斂眸。
一年不見,他竟不知她能和應照離如此親切起來。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嬌嬌。”
在外人麵前,他幾乎不喚她小名。如今見她對應照離如此上心,他便偏不肯喊她大小姐,好似這麽喊了,比不上應照離與她親昵,自己輸了一截似的。
晏嬌望向他,也沒好氣:“慕淮,你和我說阿離隻受了輕傷的。”
說出的話不似責怪,聲音裏都透了嬌。
一旁的大夫便低下頭,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慕淮抵唇輕咳,心間莫名有說不清的歡喜湧上來。
他們之間這點微妙的氛圍,應照離也察覺到了,安安分分地蓋好被子,神情無比乖巧。
“阿姐放心,公子所言不錯,我當真隻受了輕傷,都是些皮肉傷,在我身上留不了幾天的。”
“不信你問韓大夫。”
韓大夫隻能硬著頭皮,作揖稱是。
“大小姐無須多慮,小應將軍自小習武,鐵打的筋骨,隻是些皮外傷,養一陣子就好了。”
“罷了罷了。”他這麽多禮,晏嬌的氣就消了一半,“反正你們一唱一和的,想瞞過我,總能瞞了去。”
韓大夫訕訕一笑,重新退到一旁。
他來這之前見過晏旭,也知道晏長史之女素有刁名,如今一見,倒覺得這姑娘還算喜人。
何況這屋內的兩個男人,一個文韜武略,郎豔獨絕;一個武將出身,少有威名。
如今這兩人在這小姑娘麵前居然都……跟被馴養了的狼似的。
千依百順。
說瞞,誰敢瞞她啊。
晏嬌自是不知道他想法這麽多,她得了應照離傷口無礙的確信,目光在屋內遊移忽然又留意了那案上放在藥碗旁的一個皮製的小袋子。
好奇道:“這是什麽?”
應照離順著她看過去,臉上又失了幾分血色,不是痛的,卻很是心傷的模樣。
晏嬌將他的神情收進眼底,忽然心頭一跳,想起慕淮說的那毒藥。
慕淮道:“這就是那樣東西。”
晏嬌皺眉:“今夜阿離遇襲……他也來了?”
應照離沉默下去。
韓大夫作揖道:“大小姐有所不知,這不是那人帶的毒藥,是在下取來的同一樣東西。”
“這裏麵裝的,本是西域一種花研磨出的花汁,還是許多女子用來製香的成分之一。對許多人來說,此物並無毒性,但極少數人若誤當做香料塗抹了它,便可能渾身痙攣,窒息而亡。”
晏嬌心底有了猜測:“阿離就是那極少數人?”
韓大夫垂首:“我已向小應大人確認,確實如此。”
“若這花液塗在刀鋒上,進了體內,怕不是痙攣這麽簡單了吧?”
韓大夫抬頭看著她:“大小姐也通醫理?”
“略懂一些而已。”
韓大夫點了點頭,“外用與內用自然不同,若是進了體內…隻怕比誤食還嚴重些。”
晏嬌閉了閉眼,示意她聽懂了。
應照離從小跟著母族人在西南長大,能知道他恰好對這味香料毒性過敏的,自然也隻有同他十分親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