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對峙
沈言槐將夜宴設在後院桃林,眾人已等了半晌,晏嬌到時,見郡王府請的不隻是鄉紳,男男女女都在臨水花樹下低案前跪坐,喧笑聲順著風傳來。
晏嬌無意聽了聽,談的都是些詩詞趨賦,她沒半點興致,悄悄偏過頭。
慕淮身姿如竹,緊跟在她身邊。朦朧的燈火映在如煙水麵,燈下的慕淮神色清和,仿佛隻是她一人的影子。
晏嬌移開目光掉頭走。
見慕淮與晏嬌過來,薑衡在幾步外舉了酒杯,哈哈大笑:“師弟怎的才來!快!自罰一杯。”
晏嬌看過去,見薑衡衝她一笑,便稍稍頷首。再抬眼時,卻見他身旁坐了個有些麵熟的書生,晏嬌脫口而出:“曹公子?”
曹韋是曹先生之子,先前在江陵府曹先生幫她四處奔忙,晏嬌也就記下了曹先生子女。
曹韋這會見到她,也稍稍驚訝,從座上起身:“晏大小姐?你還……”他喜不自勝,“活著”二字還沒說出,就見晏嬌身旁那白衣公子不動聲色地把晏嬌拉至身後。
晏嬌還來不及看他一眼,就被慕淮擋住。
慕淮握住她的手緊了些,晏嬌不解抬頭,他卻不看她,越過同樣不解的曹韋,同沈言槐和薑衡:“沈世子好興致,喝了不少酒罷?”
“不多,寥寥幾杯罷了。”沈言槐帶著幾人連同曹韋一起往林深處走,低案旁的賓客自然知道慕淮是沈世子貴客,一路上點頭朝慕淮打招呼,慕淮卻一直與沈言槐和薑衡說話,沒有搭理。
晏嬌鬆開小閻王的手,沒精打采地跟在幾人身後。
曹韋退了幾步,驚喜地打量著晏嬌,眸子裏透出晶亮的光。
他想了想,又疑惑道:“我從家中出來時,晏大人和父親正尋遍了江陵府城也找不到你,大小姐,你怎會出現在這裏。”
晏嬌猶豫了下,心底湧上一陣為難。
難不成要告訴他,自己是被救了,又被當成人質,被沈言槐鎖在院子裏了?
她恨恨地歎息,沒有出言。
曹韋接帖子之前便知道這場宴會是沈世子為府上貴客辦的,剛才見晏嬌和那貴客在一處,想必她這一路上也吃了不少苦頭。
曹韋不再多問,他上前一步,望著晏嬌澄澈的眼眸,拱手道:“我與父親可一直都在尋大小姐。大小姐曾救過父親一命,無論如何,在下會將大小姐下落告知晏大人,讓晏大人前來接應姑娘的。”
晏嬌聽他說一直在找自己,不免有些感動,歎氣道:“我是被沈世子困住了,不過現在還好,已經給爹爹寫過信了,爹爹應該明日就能到了吧。”
曹韋心中一震,“困住?沈世子可有冒犯小姐?”
想起方才跟在她身邊的慕郎君,又問,“還是那慕郎君,可對小姐做了什麽?”
晏嬌“啊”了一聲,才知道他是想歪了,連忙解釋:“放心,也沒對我做什麽的。”
曹韋放了三分的心,道:“雖是如此,在這未免夜長夢多,我這就帶大小姐離開。”
宴會也不再留戀,存了心要帶晏嬌走。晏嬌還沒應呢,就被他拉著欲走,因礙著男女大防,曹韋隻拉了她的衣袖,晏嬌正要出聲。
走在最前麵的慕淮陰鬱著臉,習武之人耳力極佳,他與沈言槐、薑衡都聽見了二人談話,沈言槐氣定神閑地頓住腳步,就見他終於終於忍不住回了身。
“我師弟的性子,怕是有好戲看了。”薑衡對沈言槐道。
曹韋剛要拉著人走,一眼便瞧見了慕淮。
他知道這人是貴客,又見他麵色不快,因著讀書人有的規矩,鬆開晏嬌衣袖,彎身作揖行禮。
晏嬌這下也瞧見小閻王麵色,陰戾得能吃人似的,她本能地挪了身子,將身形挪到曹韋身後,看起來倒像是刻意躲著慕淮。
慕淮一手負於身後,驀然攥緊,未多給曹韋眼色,目光幽涼地落於他身後的少女,聲色陰沉低啞:“你過來。 ”
連大小姐也不屑喊了。
晏嬌知道他是在喊自己,這恐嚇命令的語氣讓她莫名窩了一團氣,忽然不願理他。
慕淮幾步上前,晏嬌還沒看清便被他擒住手腕,慕淮目光冷了些許,停在她困惑的臉上:“我們走。”
說完竟真要拉著晏嬌離開。
“我不走 !”晏嬌不明白他的轉變,抬手想掙脫他的桎梏,卻被他握得更緊。
曹韋急急上前拉住晏嬌,不明道:“慕郎君這是何意?”
兩人似無聲對峙。
慕淮忽地一笑,略恢複幾許君子模樣:“大小姐回與不回,自有人為她打點,無須你費心。”
曹韋被他說的一怔,心裏惱怒騰起,可礙於對方是沈言槐貴客,在別人府裏,也不好發作。
“我方才聽晏姑娘說,她是被困在這府中的,慕郎君可知整個江陵府都在找晏姑娘,你這番動作又是何意。”
慕淮逼視著曹韋,“你怎知就是我不願放她回去?”
多少被隱約戳中心底未敢道出的想法,他冷笑道,“我自會送她回去。”
“慕淮……”晏嬌蹙眉望向他,他才斂了方才陰戾之色。
曹韋聽了他的話,在對這人身份猜疑之下,眼前忽然浮現出每月晏府垂花門前停著的烏蓋馬車。
之前江陵不少與晏家來往的士族都猜過那馬車主人,如今看著這白衣公子,心底忽然有了隱隱猜測。
他眼神有些飄忽動容,終是鬆了手。
“你們這是何必。”沈言槐方才在一旁看了出好戲,這才出打圓場:“今日隻為品酒,不說其他。”說完這句,便垂首輕咳兩聲。
“曹公子。”晏嬌是越不順著就越逆反的性子,見曹韋不敢多言了,她心底火氣更盛,又想掙脫慕淮,換來他手上更緊的力道。
她幾乎是被慕淮扯著往桃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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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三年前埋的酒,都快忘了。”沈言槐端起白玉酒杯,令人將酒倒滿,“原先埋一個冬時,隻是不巧生了場病,拖到如今。”
“前些日子這棵桃樹正好死了,下人們興起將它挖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