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逃亡
那群人馬卻依舊迎麵直來。
??馬蹄飛踏，那團塵霧轉眼就到了晏府車馬跟前。
??領頭的男人屈指在唇邊，吹響短促的一聲暗哨，兩腿一夾馬腹，徑直衝向武侯護著的最前頭的馬車——明珠隻覺渾身血液都冷了，近乎窒息地看著他們衝了過來。
??一張臉上也毫無血色，早春的寒氣爬過她脊背，將她逼出一身冷汗，浸透襦衫。
??“小姐 ！ ！”
??明珠是真慌了，沒來得及反應她身後馬車裏坐著的是應照離，下意識張臂擋在車門前。
??卻被旁邊一股力道一拉，她隻來得及驚呼一聲，眼前光景轉換，回神時已坐到了馬背上。
??辛卓在她耳邊輕喝：“別自作主張，都聽小應大人的 ！”
??他剛說完，耳畔就響起混亂的廝殺聲。
??火光混著刀光劍影重重，似乎有什麽濕潤的液體濺到明珠臉上。
??“啊——”明珠手腳發軟，僵硬到一動不敢動。
??車隊裏已經廝殺成一片。
??那衝向幾輛馬車的男人在馬背上騰起，手上舉著一口大刀，一刀劈開馬車車門。
??“嗖——”幾支箭矢如冰點，頓時從車廂飛射出，男人憑著警覺揮刀蕩開那些箭矢，在車門碎屑紛飛中，窺見一道雪亮的道光閃過。
??男人避無可避，隻來得及留下一聲慘叫，轉瞬胸膛被刀光貫穿，車內少年冷然踩在他身上。
??應照離在刀影、血光、火光中抬眸。
??整個人冷得如一柄筆直的劍。
??-
??車馬行伍裏開始一片廝殺之時，旁側幾個武侯已將青衣少年護在中間，遠離官道而去。直到離開幾十步之遙，刀刃卷過與碰撞的聲音還是清晰地順著冷冽的風飄過來。
??被護在中間的玄衣少年忍住不看那片火光，語調極低，透著疲憊和嘶啞，問：“給府上傳消息了嗎？”
??“回大小姐，”一旁的武侯聲音渾厚：“兩個時辰之前，小應大人給府上一連發了幾道訊號，還遣人先行回府通稟了。隻是那訊號沒有回應，通稟的人也不知有沒有將消息帶到府衙……”
??晏嬌心間一顫，閉了閉眼。
??從懷疑應照離收到的那封家書有問題之後，他們就開始警鈴大作。
??應照離舅父家書上用的是汴州才有的衡山墨，而那個被晏旭上書請柬、在封地待了一年、對晏旭恨之入骨且一直有小動作的小王爺，王府所在正好是汴州。
??盡管這個事實對於應照離來說是沉重打擊，但隻有這種可能——他舅舅武安通，很可能已經投入魏王李溯麾下。
??汴州隻是李溯封地的一部分，卻也是他封地裏的要塞。
??江陵府在晏旭掌控之下，這一年來一直牢牢遏製住魏王與京中通連的小動作，讓李溯幾乎無法喘氣。
??應照離擔心李溯是在晏旭這兒吃了虧，或者是一時發了瘋，將手伸向毫無反抗之力的晏嬌。
??所以才會利用二舅的家書，將他調虎離山。
??兩人商議出一個決定，晏嬌穿上這身玄衣，混在武侯中間，由武侯們護送著，單獨行動。
??他卻扮成晏嬌，坐在晏嬌的馬車裏，等著那些人行動。
??晏嬌心裏湧上一陣難受。
??相處這一年來，她早已經把應照離當成弟弟，又眼看著那個小少年，幾次三番為爹爹出生入死。
??要是這次，少年為救她而死，該怎麽辦？
??雖然他有力自保，能讓十數個高手都近不了身，可剛才那群人看著可是幾十個 ！
??寒風將晏嬌高束起的長發吹拂起，讓少女看起來颯爽無比。
??一旁的侍衛提醒道：“大小姐，小應大人會平安回來的，我們先離開吧。”
??晏嬌閉了閉眼，隻覺得呼吸都沉痛：“這個關頭，不適合回府。”
??“既然府裏沒有回信，那興許是出了什麽變故，或許我爹爹也……”
??晏旭這幾日被房玄策接連邀約，與江陵府周邊郡縣的豪吏、鄉紳們來往甚密，打算暫時與他們妥協，先將賑災的方子商量下來。
??侍衛眼看著自家小姐不複往日自信明豔，如折頸之鶴，頭低低地垂下去。
??她身邊如今隻有這幾個侍衛，若是城中真有變故，他們再去，就是羊入虎口，正好自投羅網。
??幾個武侯都心知肚明。
??但若不進城，就此和晏旭斷了消息，晏旭那邊也生死難測。
??晏嬌扯著韁繩的手指節發白，放眼望去四野，無比茫然。
??想了片刻，她才一拉韁繩，做出決定：“回城。”無論如何，得先聯係上爹爹。
??武侯們領命，將駿馬調轉方向，正當此時，不遠處忽然又響起一陣馬蹄聲，一行黑色的洪流迎麵直來。
??武侯們把晏嬌護在中間，臉上都因為緊張，繃緊成僵直的線條。
??有人道：“是軍營裏的馬 ！”
??“馬蹄聲齊整到一絲不差，是軍中的馬。”另一人接了話，卻苦澀地轉向晏嬌：“小姐，若我們不能應敵，待會記得逃出去，找一處莊子，好生躲著……”
??“一定要逃出去 ！”
??-
??逃出去。
??穿過廝殺聲與血肉模糊的景象，這句話還清晰地印在晏嬌耳邊。
??早春的風凜冽，呼嘯著吹了一夜，荒蕪的地麵上蕭瑟一片。
??風夾雜著塵土在空中肆意翻舞，撲在人臉上身上，刮過細細傷口，刀割淩遲一般的疼。
??冷月高懸，地麵上那黑點終於緩慢挪到了開闊的官道上。
??晏嬌腳下不知被什麽絆倒了下，猝不及防失重，又跌在塵泥中。玄衣上狼狽不堪，她轉了轉脖子，發覺自己還有力氣動，努力平複下來，撲倒了好一會，才再度撐起身子，動作慢得如同耄耋老人。
??她往不知是失血還是冷到快沒知覺的手上哈了口氣，才深一腳淺一腳，繼續往前走。
??前方一片深不見底的漆黑，像一個黑沉的洞，能把人吸進去。
??晏嬌也不知自己走到了那兒，出了江陵府沒有，她眼底泛起更深一股的茫然，不知自己該去向何方。
??好像天地都沒有界限。
??遠處響起幾道模糊不清的野獸鳴叫，一時間，她想到了野狼。
??她要是再找不到農莊，不是被狼吃了，就是被凍死，或者失血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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