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冷麵少年
得了肯定的回答,晏嬌擺了擺手,愜意地往圈椅上一躺。
??“我這人最喜歡野性的,就叫那個平涼郡的上來吧,得了我歡心,我有賞。”
??柳朝給老鴇使了個眼色,那人歡歡喜喜地出去了,又招呼人來給二人上酒。
??廊下燈火是幽暗的紅,極曖昧的顏色。老鴇退出門後,麵色沉了下來:“把前兩天買來的那個拉過來。”
??“伺候個人要死要活的,換成嬌靈靈的小姑娘他總該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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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照離坐在雜亂的幹草堆裏,隻消一閉眼,眼前又是風聲嗚咽,殘月冷血。
??這兒也冷,可遠不及邊關的風,淒厲到刮在臉上,如刀割一般。
??他先是從盛京到隴西,到平涼,而後戰事忽起。
??他領了父親的五千鐵騎,奔了幾天幾夜,總算守住燕支山到平涼的關隘。突厥人占了前往中原的貿易古道,而後順勢往西,大舉進犯,五千鐵騎折了一大半,才將燕支山守住。
??在那之後,戰事的消息傳到盛京,卻全無動靜。朝廷既未撥援兵,也無分發糧草。
??隻是傳下聖旨,死守燕支山,不讓退兵,否則,有違君命。
??突厥人日日進犯,那幾千鐵騎守了半個月,終於被活活拖死。
??燕支山沒能守住,朝廷終於調了援兵,可等西州都督府的援兵趕到之前,城內百姓已逃往各個關隘,那些走不掉的老弱婦孺,便隻能隨著應氏幾千將士,埋在了荒涼的大漠。
??應照離體內一陣扯痛,又牽出嘴角幾分血腥的濕潤。
??血的味道,他在北漠已無比熟悉,他大哥最後便是被突厥人堵在山隘,困了十幾個日夜,最後饑寒交迫出戰,突厥人將他的頭顱割下來,掛在王帳上。
??應照離不敢忘。
??城中糧草斷絕,平涼郡百姓易子而食,殺盡婦孺,到處都是人吃人的地獄,那種血腥味,令人作嘔。
??應氏是一等一的忠臣,自開朝以來,便守在荒涼的北漠,開疆拓土。
??所以他父親和他哥哥寧願守著那片疆土,也不肯退。
??隻是沒想到世代忠心,換來的是一句舍棄。
??對於帝王來說,北漠無關緊要。
??那些平涼應氏世代引以為豪的榮耀,落在史書上,最終也隻能換來一句:應氏守城不力,丟了平涼關,其罪當誅。
??應照離活了幾十年,滿門都戰死在北漠,與突厥軍拚到最後一刻才死的。
??他從死人堆裏爬出來,越過平涼關走到中原,邊將和百姓們都在口口相傳,說著應氏通敵叛國,被反殺於平涼。
??他忽然就想好好活著。
??既然背上了汙名,活著才有血債血償的那一日。
??房門被人一腳踹開,是個沒好氣的小廝,見了他捏著鼻子犯嘀咕:“你這廝運氣倒不錯,也不知那人怎麽就指名道姓的要你。”
??說罷他朝身後抬了手,有幾個小廝立時走出,架住了應照離。
??“這渾身還是臭味呢,給他好好洗洗。”今晚來的那兩個看起來就是好宰的,興許真能看上這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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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嬌蹙著眉喝了幾口酒,把壇子一扔,“難喝。柳朝,你是不是舍不得花錢,買了下等的酒。 ”
??柳朝接住了壇子,給自己灌一口,“我覺著還不錯。”說完便看了東歪西倒的少女一眼。
??“我的祖宗,你不勝酒量就別喝了吧,回頭你哥哥真得砍我。”
??晏嬌倒在榻上,興許真是醉酒了,喉嚨裏幹巴巴的。
??“你聽過平涼應氏嗎?”
??“知道。”柳朝應了她,“晏將軍在西境,應家在北境,應氏鐵騎是出了名的。”他話音一轉,“隻可惜開春以來陛下給應氏定了罪,通敵叛國。”
??晏嬌埋頭在被褥間,悶悶出聲,“應氏倒了。”
??她歎了口氣,聲音有些啞:“挺可惜的。”
??這個世界裏這麽令突厥聞風喪膽的世家,到頭來因為劇情需要,輕飄飄的一筆,就將幾千活生生的人埋在屍骨無存的荒漠。
??柳朝困惑:“你怎麽了?”
??他發覺這姑娘喝醉了有點不對頭,傷春悲秋的。應氏沒了和她八竿子打不著,她這麽傷心做什麽?
??晏嬌仍是埋著頭:“嗚嗚嗚我就是有點抑鬱……”
??柳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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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排少年齊刷刷站在晏嬌身前,晏嬌有點懵。
??瞧著都才十幾歲的模樣,低頭時比慕淮還無辜,拘謹地站在一旁。
??晏嬌:“你們奏個琵琶就下去吧。”
??其中有一個道:“小姐,奴不會奏琵琶。”
??“那箏呢?楊琴呢?”
??幾個少年都搖搖頭。
??晏嬌奇了:“你們怎麽什麽都不會 !”
??幾個少年麵麵相覷,羞愧地低下頭。
??晏嬌:……她不好再說什麽,給每人都賞了幾錠銀子:“既然如此,那不必伺候了,拿著銀子去買糖吃。”
??柳朝憋不住笑。
??廂房的門被推開,龜公帶著一個玄衣少年走入。
??晏嬌抬眸望去。
??這少年麵上線條都是冷的,便是在曖昧繾綣的光線下,也冰冷得像一把刀。
??她招手示意少年過來,臉上還是燒得慌,打了個嗝:“靠近些,給我倒酒。”
??應照離如一道沉默的黑影,冷冰冰地靠過去,給她滿上一杯酒,頭也不抬。
??晏嬌用折扇輕輕一點,移至少年下巴,緩緩將他的臉抬起,“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聲音嘶啞:“奴名十一。”
??晏嬌湊過去,看了他許久:“撒謊。不過你生得還挺不錯的。”
??少年不動聲色地避開她的扇子,見她已有些醺然,又給她滿了一杯酒。
??“小娘子要帶奴走?”
??晏嬌輕輕笑起,“想跟我走嗎?不過你得說實話。”
??燭火之下,她目光灼灼:“你是從平涼應氏來的?”
??她說這話時,又沒了半點醉意,坦然而沉靜。
??應照離猛地抬起頭來,如嗜血的野獸,戾氣橫生地瞪著她。
??晏嬌道:“那麽緊張做什麽。”
??這少年對她來說也就是個弟弟,她抬手摸摸他的頭發,安撫一般。
??“我給你指一條明路。”
??之所以知道應氏,無非是這少年——被滅門的應氏少主,會是日後慕淮的得力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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