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夢
“我以為你不會問。”閆靖榮輕聲歎道。
黃嘉茜眨眨眼，眼眶中已經湧上了點點淚花，她又何嚐想問，但是如果不問出口，不知道真相，她便無法麵對自己，更無法麵對他，種種矛盾的心情已經折磨了她好幾天。
她看著他，竭力忍住心底的害怕，以至於唇瓣都在控製不住的抖動，堅定的說：“我想知道真相。”
閆靖榮移開目光，抬頭看向遠方，聲音也像是從遠處飄來一般，“你今天問我這些，也是猶豫了很久吧，我可以回答你。”
他又長長歎了口氣，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聲音低低的說：“你知道的就是真相。二十年前，你父親出賣了我父親，害得我家破產，父親自殺，自此我家家破人亡。五年前我回國，就是為了報仇，讓你父親嚐到同樣的滋味。”
一直噙在眼眶中的淚水隨著他的話音落下，盡管早有準備，聽到他親口承認，黃嘉茜還是覺得心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塊，寒風從缺口的地方吹進來，寒涼刺骨。
她控製不住的發抖，覺得冷極了。
“果然……”這麽多的巧合，她果然不應該心存僥幸。
顫抖著說完這兩個字，黃嘉茜便再也說不下去更多的話了，她隻覺得渾身冰冷，冷得她牙齒打顫，冷得她完全無法思考。
閆靖榮還在說著什麽話，她已經聽不清了，隻看到他張張合合的嘴唇，卻完全聽不清他在說什麽。
黃嘉茜最後的意識停留在他憂傷而擔心的雙眸中，突然腦子一沉，眼前一片黑暗。
黃嘉茜做了一個夢。
夢裏她來到了她以前的家，她看到父親開心的和坐在餐桌對麵的人說著什麽，她想湊得更近些聽得更清楚，眼前畫麵卻忽然一變。這裏是一塊修剪得很整齊的草坪，草坪很大，好像無邊無際一般。
黃嘉茜疑惑四望，耳邊突然傳來一串銀鈴兒似的笑聲，聲音很清脆，是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再高一點！榮哥哥我還要再高一點！”
隨著小女孩的聲音，黃嘉茜看到穿著鵝黃裙子的小女孩坐在秋千上，後麵有人在幫著推秋千。
畫麵很熟悉，黃嘉茜心中一緊，有點不敢再看。
但是意識卻根本不受她控製，視線裏出現了那個人的身影，但是看到那個人的臉時，黃嘉茜卻又怔住了。那並不是她所想象的小男孩，那是閆靖榮，長大後的閆靖榮。他一邊推著秋千，眼神卻突然朝她看了過來，那是一雙憂傷的眼睛。
看到那雙好看的眸子露出如此憂傷的眼神，黃嘉茜心口陣陣發疼，她覺得不應該這樣，他應該是笑著的，眼神應該是溫柔而滿足的。
她想說你不要難過，但是卻發現自己根本發不了聲，她頓時著急了，可是就在這時，眼前畫麵又變了。
風從四麵八方吹來，黃嘉茜覺得有點冷，她摟緊了身上的衣服，但是即使她穿著厚厚的羽絨服，還是驅除不了無處不在的寒冷。
“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有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大聲笑了起來，他笑得很開心，笑聲張揚而快意。
突然，笑聲戛然而止，那個聲音又開口了，聲音嘶啞，像是包含著無盡的恨意，咬牙切齒的說道：“你不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
眼前的空茫似乎被風吹散了，黃嘉茜趕緊看向說話的那人，那是閆靖榮！
天台上的風很大，烈烈的風將閆靖榮一絲不亂的發絲吹得胡亂飛舞，但是他沒有去管，他的雙眼充滿仇恨，死死的盯著他麵前的人，一步步逼近。
他麵前的人被逼得步步後退，直到退到邊緣再也退無可退。
看到這一幕，黃嘉茜突然有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她想看清那人是誰，但是從她的方向卻隻能看到一個後腦勺。
黃嘉茜忽然瞳孔一縮，視線定格在那人背影上，那個背影是那麽的熟悉，熟悉到黃嘉茜瞬間熱淚盈眶。
“爸爸！”她忍不住大聲呼喊。
但是他就像是完全聽不到一樣，沒有回頭看她一眼，黃嘉茜心裏著急極了，你回頭看看我啊！
但是不管黃嘉茜怎麽喊，怎麽祈求，那邊的兩個人都好像聽不到她的聲音，看不見她的人，她就像是站在被他們隔絕的世界，她能看到他們，聽到他們的話，他們卻看不到她。
她聽到父親開口了，卻不是求饒，“我可以去死，但是我有一個要求。”
聽到父親的話，黃嘉茜已然淚流滿麵，“不！不要！”
“答應我，不要傷害茜茜，她什麽都不知道。”背對著他的父親說道。
“不要！爸爸，不要，不要離開我……”黃嘉茜大聲哭喊著，她想伸手去抓住父親，卻發現自己完全動不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閆靖榮點頭答應，看著父親轉過身來。
看到父親的臉，黃嘉茜的心像是被重錘狠狠擊打一般，痛得她完全說不出話來，眼神貪婪的看著他，爸爸……
“乖囡，要幸福哦。”父親衝著她笑了，黃嘉茜卻隻覺得慌張不已，她很想去攔住他，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爬上欄杆，呼呼的風吹亂了他的衣服，最後看了她一眼，縱身一躍……
“不要啊！！！”
黃嘉茜嘶聲大喊，猛地睜開眼睛，明亮光線刺目，淚水不可抑製的從眼角滑落。
“病人醒了。”光線移開，換上一張人臉，黃嘉茜還沉浸在無盡的悲傷之中，沒有注意，直到另一張臉進入她的視線，渙散的視線快速聚焦，她憤怒的瞪著閆靖榮，“你……”
是他！
是他殺了父親！
想到父親決絕從天台上跳下去的場景，黃嘉茜完全無法控製心中的恨意，恨不得撲上去將他的血肉咬下來。
但是剛有動作，又立刻被反彈回去。
黃嘉茜這才發現她的身上竟然有幾條帶子將她死死地束縛在了床上，她根本就動不了，難怪在夢裏的時候她就覺得全身都無法動彈，原來是這樣！現實裏的感覺會傳遞進夢裏，所以她無法動彈，所以她想抓住父親的時候根本無法有所動作。
該死！
如果沒有這些束縛她的帶子，說不定她就能抓住父親了，說不定父親就不會用跳下去！
黃嘉茜憤恨的瞪著閆靖榮，就像是在看著自己的殺父仇人，實際上也是。這個夢，讓她更加清晰的明了他們之間的仇怨，她父親是他的殺父仇人，可是他也同樣是她的殺父仇人。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他二十年不曾忘記，現在他成功了，可是為什麽他還要來招惹她，就因為他所謂的愛嗎？
還是他覺得他能隱瞞她一輩子？讓她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父親死亡的真相，一輩子被他蒙在骨裏，可恨她居然還真的落進了他親手編製的陷阱，真的愛上了他！
想到最後父親還為了她求閆靖榮，為了她居然主動往樓下跳，黃嘉茜就完全控製不住自己想要殺了他的心。
“茜茜，你別激動，醫生隻是擔心你傷到自己，等你冷靜下來，就會放開你的。”閆靖榮看她雙眼通紅咬牙切齒的樣子，心裏也滿是擔心，伸手抓住她的手，柔情萬分的看著她：“你知道你懷孕了嗎？茜茜，我們有孩子了。”
“別碰我！”黃嘉茜很想甩開他的手，但是顯然這不可能，於是她轉而用力掐，指甲深陷進他的肉裏，一點都沒有留情，“閆靖榮，你這個殺人凶手，我要去告你！我不會要你的孩子！他根本就不應該存在！”
黃嘉茜滿腦子都想著閆靖榮逼死了她父親的情緒中，看到殺人凶手，隻恨不得讓他也跟著去死，聽到他說肚子裏的孩子，更是恨死了自己曾經的無知。
這是一個不應該存在的錯誤，她不能讓他出生，不能讓他活下來。
“茜茜！”閆靖榮忍不住打斷她，這是他們的孩子，她不能這麽說它。
“閆先生，你的手……”護士指著他被黃嘉茜掐得流血的手背，輕聲說道：“夫人的情緒有點激動，可能是受到了什麽刺激，現在最好不要再刺激她。她現在的情況原本應該打鎮定劑的，但是她現在是孕婦，為了胎兒著想，最好還是不要用藥。”
“我要告你故意殺人！閆靖榮我要和你離婚！”黃嘉茜還在不斷叫嚷著，行狀幾欲瘋狂，閆靖榮知道她的刺激點是在自己，暗歎一聲，從她的手裏把手解救出來，鮮血已經爬滿了整個手背，護士倒抽了口涼氣，連忙說道：“我幫你處理傷口。”
閆靖榮伸手讓護士處理傷口，目光卻還是放在黃嘉茜的身上，他早知道她知道這些事情之後肯定會很難過，但是卻沒想到她會被刺激得這麽嚴重，而更沒想到的，卻是她懷孕了。
想到黃嘉茜昏迷之後一直在喊爸爸，還不斷哭鬧的樣子，閆靖榮眼中充滿了疼惜，這本不應該是她該承受的，他一直不想讓她知道，卻還是到了不得不親自告訴她的地步。
她現在一定恨不得殺了他。
這種感覺閆靖榮感同身受，當年他知道父親的死是因為那個他喜歡的伯父，也對他充滿了恨意，也是想要報仇的信念，讓他堅持過了那段最艱難的歲月。
但是，如果他說他隻是想讓黃世華嚐嚐他父親當年的滋味，而沒想要他的命，她會相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