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八年再相逢
顛簸的公共汽車在三葉鎮車站停下,一大群人熱嗡嗡地下了車。
林然背著書包與幾個學生模樣的少年一起向學校走去。
傍晚的六點鍾,天邊的晚霞隻露出了一角,遠處的青山若隱若現在霧裏。周日的晚上有夜自習,也是老師收飯費的時候,此刻還向致民中學方向去的學生,大多是住校生。少數一些騎著電動車馳騁的少年,都是去籃球場玩球的。
偶見一兩個少男少女並肩走著,會發現他們手裏都拿著書,嘴裏還念叨著英文單詞。碰見了相熟的同學,還會臉紅一下。
少年懵懂單純的愛情,大概如此了。
三葉鎮上有兩所初中,一所是二中,一所是致民中學。二中屬於公立學校,致民中學因為有企業入股,則是半私立學校。
當初林正陽對學習成績很棒的林然有很大的期望,於是一咬牙就把他送了學費更貴,教學條件更好的致民中學。
隻是林然上了初中之後,貪婪上了網絡遊戲和,自此成績一落千丈。
和看門大爺打了聲招呼,林然背著書包向教室走去。
他所在的初三1班,是全校最好的班,俗稱尖子班。他是這個班裏的倒數第一,偶爾..英語蒙的好了,也會考一次倒數第二。
記憶的閘門緩緩拉開,隨著林然推開教室門,初中時候的一幕幕重新進入了他的腦海。
初中時候的兄弟們,畢業一別再未相聚。
我重生歸來,你們,是否依舊年少輕狂?
“林然!就差你了,還不快回座位?”
一聲怒喝把林然從回憶中拉回到現實,講台上的班主任安大鼻子敲著黑板擦,臉色沉沉。
林然悻悻地關上門,走到了最後一排,屬於自己的那個座位。
安大鼻子,原名叫安斌,是初三一班的班主任,也是他們的數學老師,四十來歲的男人,一米六的個頭。因為長著一個又紅又大的酒槽鼻子,人送外號安大鼻子。因為脾氣火爆,有時候也被人稱為安閻王。
當時的林然對這個班主任很不待見,當然.……林然因為學習成績差,被語文、數學、英語、物理、化學、地理、生物、曆史八門課的老師不待見。
但他其實也佩服這個老師,安斌曾在孤兒院收養了一個小姑娘,視如己出,一直培養長大。
寬闊的教室裏坐著40多名住校生,占了班級總人數的一多半。林然悄悄打量著周圍的人,尋找著前世初中時與他“共曆風雨”的小團體。
前排第一座那個不斷拿梳子梳頭的,帶著厚框眼鏡的瘦子,叫高遠平。聽說他後來在大學喜歡上了戶外運動,成為了一家滑雪場的教練。
牆角裏正聚精會神偷偷玩手機那貨,頂著一個寸頭,人送外號賤人,原名劉學建。大學時學的IT,畢業後創辦了一家小型婚戀網。在2018那個互聯網趨於成熟的年代,他最強大的並不是IT,而是萬花叢中過的本領,人稱夜店小郎君。
此刻的他,一如日後的屌絲樣兒……
悶騷中.……透露著一股無敵是多麽寂寞的氣息.……
“喂、你瞅啥呢?”
同桌的女孩兒用胳膊肘輕撞了一下林然,林然扭頭看,近在咫尺的臉龐與記憶中的逐漸重疊。
“林小藝,好久不見。”
林然微微一笑。
身材微微偏胖的林小藝是他初三時候的同桌,安大鼻子在開學初專門找了幾個成績好的學生,輔導倒數幾名。林小藝就和他坐在了一起。
要說在初三那個時候,每個人都恨不得使出吃奶的勁兒來學習,林小藝能答應輔導林然,可以說是自帶善良光環。
林小藝翻了白眼,嘀咕道:“好久不見?你當姑奶奶是呂蒙啊,士別三日及更刮目相待……哼。”
“行了,都安靜。現在從最左邊的同學開始依次交飯費。兩個月飯費1000元,在錢上用鉛筆寫好自己的名字。”
安大鼻子的大嗓門壓住所有人的聲音。一些同學歎了口氣,開始磨磨蹭蹭地從書包裏掏錢。
班長盧苑拿著表坐在安大鼻子旁邊記錄,人們排著長隊依次到講台交錢。教室內先是低聲的嘈雜,後來漸漸隻有安大鼻子蘸著口水數錢的聲音。
“安老師,我不交錢了。”
一個聲線比較粗的男生站在講台邊,表情猶猶豫豫。
安大鼻子眉頭一皺:“不交錢?不交錢你這個月吃什麽?”
說著,他就要從男生手裏拿過錢。男生蹭的後退一步,神色驚惶道:“安、安老師,那我能不能晚幾天交。”
安大鼻子奇怪地看著他,最後在人群中掃了一眼,一個染著黃毛的男生微微低了低頭。
“哼、今天你不交錢,我就給你家長打電話了。”
安大鼻子忽然嚴厲道。
“我……我交!”
一聽叫家長,男生連忙緊張地把錢遞給了安大鼻子。
“記上,賀敬龍1000元。”
安大鼻接過錢數了數,旋即瞟了一眼染黃毛的男生。
“林小藝。”
盧苑喊到了林小藝,林小藝把錢遞了上去。安大鼻子看著後麵跟上來的林然,疑惑道:“你的錢呢?”
林然雙手一掏兜:“老師,錢在路上丟了。”
“什麽?丟了?”
安大鼻子眼睛一瞪,從椅子上站起來,一個大飛腳踹向林然。
“你家什麽情況你不知道?一千塊錢夥食費不小的數目,你說丟就丟了?”
林然生生受了安大鼻子一腳,屁股上留下一個大腳印子。
可他忽然笑了。
那一千元其實在他書包裏.……
給了前世的他,錢絕對會乖乖交上去,但這時的他,留著這一千塊有大用。
“笑?你還有臉笑?學習次次考倒數第一,連夥食費都不能好好帶到學校裏來,你就整天抱著網絡和電腦遊戲混吃等死吧!”
安大鼻子氣的直喘。
周圍的很多同學看向他,表情裏充滿了輕視和不屑。
美女班長盧苑皺眉道:“那你這兩個月吃飯怎麽辦?再讓家裏打錢嗎?”
林然平淡道:“我會自己想辦法。”
“哈?就你?別是想出那些小偷小摸的辦法。”
黃毛站在不遠處嘲笑。
林然沒搭理黃毛,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盧苑看著林然無視黃毛走下去,心裏微微感到奇怪。
平時的林然,其實脾氣並不小。以前遇到這種事,肯定是會和黃毛強嘴的。
也許是因為丟了錢的緣故吧……盧苑這樣想。
“零!”
隨著下自習的鈴聲響起,安大鼻子拿著飯費離開教室,班裏頓時炸開鍋。一群人亂哄哄一片,有拿出紙牌吆五喝六的,有帶著耳機捂著腦袋看書的。
高遠平和劉學建湊了過來,劉學建神秘地從校服裏掏出一本網絡,上麵赫然寫著《慶餘年》。
“膩大的書,書店一天租金一塊錢呢,好多人都搶著租,哥厲害吧。”
劉學建捧著書在林然麵前晃了兩下,又藏進了懷裏,一臉視若珍寶的樣子。
林然微笑,剛要開口。
“砰。”
突然他肩膀一沉,整個人被向前推,頭險些磕在桌子上。
身後傳來一道不懷好意的冷笑聲:“狗東西,現在挺橫啊,凱爺和你說話是給你麵子,你還愛答不理,欠揍是吧?”
高遠平有些畏懼地站起來,劉學建把校服裹緊了些,生怕書被發現。
林然深吸一口氣,猛然站了起來。
這一動作把眾人都嚇了一跳。
“滾。”
林然吐出一個字,臉色有些陰沉。
黃毛原名梁凱,在初中時一直是班裏的惡霸。平時在班裏就欺負老實巴交的人,據說還攔著同學要過保護費。
後來大學時聽說,梁凱在老家打斷了一個人的鼻梁,被傷者家裏雇凶打成了腦震蕩。再後來,說是因為搶劫進了監獄,判了七八年。
黃毛,可以說是林然初中時期最痛恨的一個人。初中時的他學習成績很差,經常是梁凱欺負目標。
“你說什麽?有種你給爺再說一遍?”
梁凱有些惱羞成怒,說話間帶著尖銳的語氣。
林然突然感覺有些好笑。
一個二十好幾的人,一個十五六歲的小混混,本就不是一個量級的對話。他要是也扯開嗓子怒吼幾聲,那也真就沒誰了。
“乖,讓開、我要回宿舍了。”
林然語氣溫和了許多,但聽在所有人的眼裏,就仿佛是林然在哄小孩。
一些人不由得笑出了聲。
梁凱臉色鐵青,一巴掌甩向了林然:“乖?乖你麻痹!”
巴掌呼來的瞬間,林然左手猛然伸出,直接扣住了梁凱的手腕。緊接著,他身體前傾,右腿弓起,一個膝撞狠狠地頂在了梁凱的小腹上。
梁凱痛呼出聲,剛要反擊。
“啪!”
一道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梁凱的臉上,他的臉迅速紅腫了起來。
“真疼。”
林然甩了甩手,然後麵不改色的拎起書包,跨過了捂著肚子臥在地上的梁凱。
他已經過了打架前先對吼幾句,打完再撂一番狠話的年紀。
穩、準、狠。
打人,就是要讓他長記性。
“你給我等著!”
梁凱被幾個男生攙起來,有氣無力地叫罵。
那一個膝擊,撞狠了。
……
“兄弟,你啥時候變這麽牛叉了,教我幾招唄。”
回宿舍的路上,劉學建和高遠平圍在林然身邊興奮無比。
劉學建踢腿,抬膝,不斷地比劃著,一臉讚歎道:“你那個膝擊真是行雲流水啊。黃毛那家夥一下子就沒戰鬥力了。”
林然笑嗬嗬不做聲,心裏想,這算什麽,這一個膝擊再往下移點兒,梁凱今晚就得送醫院。
“你這絕招得起個名字啊,不能叫膝擊這麽土吧。”
高遠平興致勃勃地要起名字。
2010年,地下城與勇士和玄幻修仙的風靡校園。青春期的男孩們,哪怕早晨跑操,都要起個淩波微步,鬼影閃什麽的名字。
“那就叫撩陰腿吧”林然想了想說。
“啥?”
劉學建和高遠平目瞪口呆。
“撩陰腿啊.……多麽霸氣的名字。再配上九陰白骨爪,能演一部神雕俠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