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薄情

  幾個人一下子收拾起來很快,徐福甚至去找了棺材鋪,讓人送來了兩副楊柳薄棺,徐家還有他們陸家都是普通人家,自然也不挑揀。


  貴重的棺槨他們也置辦不起。


  就這樣也要一兩銀子,心疼的徐氏心口疼,她身上滿共隻有五兩銀子,這樣下去恐怕都過不到下個月。


  這才開個頭啊。


  後麵需要花錢的地方還多著呢。


  總算是把陸寒和陸雪見安置在了棺槨裏,停在了院子裏的葡萄棚底下,現搭也來不及,這個氣也拖不起,陸見安琢磨著兩個便宜舅舅應該露麵了吧,到時候商量著把陸父和陸雪見趕緊安葬,要不然這氣容易臭了。


  瓜果供奉上,焚香禱祝,陸見安身穿孝服,發上一根白色的孝帶係著,和陸雪寒工工整整跪在陸父靈前燒紙。


  為人子女,這個孝道躲不過。


  這個時候徐氏的哥哥,陸見安的三位舅舅隻到了兩位和徐家老兩口也都到了。


  無論怎麽,也沒有老人拜祭晚輩的道理,兩位舅舅上了一炷香,算是全了禮儀,陸見安把兩位舅舅讓進屋裏,也就見過外祖父和外祖母,陸雪寒雖然年紀,可是叩拜禮儀一樣禮數都不缺,規規矩矩的給老爺子老太太行了禮。


  老爺子看見陸見安雖然曾是陸府子弟卻不驕奢氣盛,再加上儀表不俗,孝道有佳,便心生好感,“這就是安兒,起來吧,咱們一家子還將就哪些虛禮做什麽,你們的情況我已經聽了,孩子的爹爹在路上遇到這樣的不幸,也是老爺不保佑,既然到了這裏,自然是踏踏實實的住下,再作打算。”


  徐母坐在炕邊垂淚,徐氏坐在炕沿上,被徐母拉著她的手……


  母女兩個人都在暗自垂淚。


  一個感歎女兒命運多舛,一個感歎自己命苦。


  徐母打量著陸見安此刻眼神也格外複雜。


  尤其是在聯想到日後女兒這一家三口的生計方麵……


  眼看著這個女兒的長子才剛剛十三歲,弱不禁風,以後如何頂門立戶,可憐的女兒現在隻剩下一兒一女,兒子不堪大用,女兒還年幼,以後如何生活是個大問題。


  再想起今兩個兒媳和她商量的話,話裏話外都是的明白,家裏可沒有多餘的銀錢養活這一家三口,家裏的情況她也不是不知,兩個兒子兒媳加在一起,雖然看著雇著長工,可是日子著實不富裕,靠著家裏幾十畝的桑田種桑養蠶為生,一年到頭也就是勉強度日。


  再加上家裏老三正在讀書,這一年的銀錢消耗,可不少。


  先生都老三是個聰明的,少不得明年下場考個秀才出來,他們家也能少些賦稅,可是現在女兒一家回來,驀然添了三口人,這可要家裏怎麽安置。


  外人看這他們家似乎過都不錯,兩進的院子,還有工人,田地,家裏還有讀書人,可是誰知道這些都是當年老年間積攢下來的,家裏這些年養蠶的手藝越發不如意,他們繅絲的手藝不行,每每都是賣不出好價錢來,外人哪裏知道他們的苦楚啊。


  “現在可安置妥當了?”徐老爺子問的是陸見安,別看十三歲,在他們的人家也該擋起一麵事情來,更何況女兒就這麽一個兒子。


  徐氏剛想答話,陸見安已經答到,“一切已經安置妥當,今日多謝舅舅舅母出手相幫,正要請示外祖父外祖母,舅舅,明日是否能下葬?”這些話回答的頭頭是道。


  饒是徐母對他的生不喜,此刻也不得不頷首,道:“難為你這麽點功夫就置辦妥當了,你父親安葬之地,你可尋好?”


  “已經托了徐福,看了一塊地,因為是山地,更是荒地,算是買辦下來,可以安葬家父和妹妹。”


  陸見安今還真沒歇著,事情太多了,指望徐氏,根本指望不上,徐氏一到晚都是坐在那裏垂淚,他隻好挑起家裏的事情,也拖不下去了,好在徐氏是個省心的,陸見安問她家裏的底細,也都一一交代給他,完全拿她當兒子看待,也不想想她可是個十三歲的姐。


  家裏攏共也就隻有六兩多銀子,置辦喪儀,買地安葬下來已經花了五兩,陸見安手裏也就剩下一兩多的銀子,等到明陸寒陸雪見真的安葬完畢,大概還要花費一些銀子。


  陸見安已經和徐福打聽過了,這裏的消費普通人家五兩銀子銀子節省一些可以過一年,可是徐氏身子不好,這一次連嚇帶病,需要將養,要吃藥,要補品,陸見安怎麽會不知道銀錢消耗的已經捉襟見肘,他們可真的是窮啊。


  “安哥兒,非外祖父對你們不慈,你也知道你父親剛剛去世,你們還在孝中,這以後就在這裏暫住,等到孝期滿了!我們再做打算。這每個月……”


  聽話知音,陸見安那裏還能不知道,外祖父他們這是推脫之詞。


  自然不傻,當機立斷表態道,“外祖父,父親亡故,家裏自然以後是我陸見安挑起養家糊口的重擔,這一次也是麻煩外家,您放心,以後我們母子三人的生計一定不會讓外祖父和舅舅為難,咱們也別客氣來客氣去,我是陸家子弟!當然應該挑起養家的責任。


  能有今日,全仗老太太、老爺、太太慈愛嗬護,絕不敢再奢望其他。”


  這一番話的徐老爺子臉上無光,雖然這事陸家的事情,可是畢竟徐氏是徐家的女兒。


  “安哥兒,你這個話也太難聽,實在是舅舅也無顏見你們,家裏雖是看著安穩!實際上現在已經入不敷出,根本支撐不了,非我們當舅舅的心狠。”大舅徐源麵色蒼白,稍有愧色。


  老爺子掏出十兩銀子放在桌上,歎口氣,垂手站起身走了出去。


  大舅二舅也歎口氣走了出去。


  徐母抱著徐氏嚎啕大哭起來。


  他們心裏明白,這十兩銀子也就是他們以後的生活費,徐家擺出了態度,這是以後顧不得他們了。


  徐氏怎麽能不傷心,本來以為投奔父母,沒想到父母這些年也過得不如意。


  一場痛哭之後,徐母把李嬤嬤給他們留下,也走了。


  徐氏當下就病倒了,高燒不醒,人昏昏沉沉,嘴裏著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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