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天涯（七）
要不是因為空珠外有隱匿陣，木蘭根本不會出去。
這個海灘和對岸的完全不同，是平緩的灘涂。還有人，不少的人。
自己過來的時候好像是傍晚，沒有人。但現在是晚上，居然那麼多人？
木蘭好奇地看了半晌，才發現這些是當地人，男女老少齊齊出動，每人都帶著桶，在灘涂上挖掘蛋白質來源。不久之後，潮水開始漲起來，他們帶著或多或少的收穫又朝著兩個方向離開。
應該這兩個方向都有居住區。
還有，地圖上這裡「估計」是陸地，但不排除標註錯誤或者自己遊錯方向到了島嶼。可不論如何，當地人的服裝很正常，看來即使是島嶼也不會與內陸距離太遠，自己不需要像來的時候那樣狼狽了。
等人走乾淨，木蘭還特意到海水裡看了下，意外地找到海生靈植。她猶豫了一會，乾脆在空珠里挖了個坑、岩化四周，出來用水系法術「搬」了很多海水進空珠，用火系法術蒸干獲得大量海鹽，再繼續來海邊、輕易地凝了足夠的純水注入空珠中的岩化坑，加鹽，加含靈水和葉家巷買的培養土，但生機精華一時沒有來源。最後，將海生靈植移栽進空珠。
做完這些，已經凌晨，一批漁船開始出海。又過了半個多時辰，來找蛋白質的凡人居然再次出現！而且以老人小孩為主，中間的勞動力都沒有——他們很可能以家族為單位出海去了。
木蘭只好回到巨石頂上，擺好隱匿陣，免得不必要的麻煩。
海洋雖說廣袤富饒，但這是指整體上的數量多，平均面積上的資源絕對稀少，對生靈尤其是智慧生靈來說其實是很貧乏的，海邊的平民如果不能解決人工養殖和運輸的問題就只能艱難維生。看那些小孩子們甚至為了一條蟲類而差點打起來就知道，海濱生活並非是天天有海鮮吃、有海景看的幸福。
木蘭看著漲潮后這些老少離開海灘，然後傍晚又出現在此覓食。等他們離開后，她跳下巨石，繞了一圈。
這裡果然是個面積不大不小的海島，有三個勉強稱為村子的聚居地和兩個港口，一個靠近陸地、一個面向大海，以凡人的腳程從一個港口到另一個港口要走兩個時辰，而且島上顯然沒有代步大牲畜，連家禽都沒有，口糧更是無法種植，最多只有房前屋后的一些菜地，其他要麼是灌木叢、要麼是石頭堆，每個村子大概有兩三口淡水井作為水源。她還看到一艘小船在連夜卸貨、裝貨，然後在半夜裡就起錨，向陸地行去。
那些灌木完全是自然生長，有砍的痕迹，很可能是當成燃料了。木蘭每過一處灌木集中生長的地方，就先提取不少生機精華用來灌溉她的空珠，然後在其他空地撒了不少可食用根莖的種子、催生，結果後繼續栽種。除了補充自己保存的種子，其他的都在島上到處種，其中不少特意將勉強可以吃的莖塊提到幾乎出露土層的地方，以引起當地居民的注意。
天亮時，她累得將隱匿陣直接布在亂石堆，拿出許久沒用的多地形多功能變形擔架、組成一小塊打坐墊子，然後就地恢復靈氣。這是她第一回在凡人來往的亂石地面修鍊，有少許風險，但不失為一種訓練——至少她自己認為是訓練。上回聽宗門的師長講解修鍊是好幾十年前的事了。
修鍊到入夜、將消耗補回去，木蘭直接飛往背向大海陸地……地圖真是太不適合練氣了，這是一片群島。對面的陸地是個還略小的島嶼。
木蘭鬱悶地原本想直接飛過，但稍一猶豫仍然在這個面積小但植被明顯茂密不少的島上晃了一圈，這一晃就發現了一種適應海洋氣候的靈植，是一種藍綠色的苔蘚狀植物，宗門藥典里沒有。她用各種方式、包括嘴巴嚼來確定植物的特性，驚訝地發現這種水汽濃郁環境下生長、不怕熱帶颶風的苔蘚是溫熱性質的，而且因為當地人沒人碰，藥力年份過百年、實際生長年限估計超過兩百年。她將苔蘚連同石頭一起放進空珠里挖的海水坑邊上，再將三等含靈水霧化、來潤濕苔蘚表面。
等她出來，沒有掩飾行跡地繼續蹲在石頭邊上搗鼓苔蘚靈植的時候，察覺出來有人靠近。
那是個只有一塊麻布包裹的小姑娘，光著腳，小腿上全是各種疤痕印記，小腳也是紅紅黑黑的，非常可憐。
小姑娘說的土話，木蘭基本不懂。不過小姑娘的好奇心還是可嘉的，所以木蘭用快動作使了個障眼法，提煉出一坨類似藥膏的精華，然後示意小姑娘走近些，再近些。
小姑娘猶豫了，但因為常年在封閉的群島，她對人情險惡是不太清楚的，所以在木蘭「變出」半條風乾魚時，樂顛顛地按要求坐在石頭上。
這半條魚好些還是另一個大陸的產品，不過可能因為有鹹味，小姑娘並不知道這是淡水魚做的。而木蘭也成功地將藥膏抹在小姑娘的腿和腳後跟的傷疤上。這些疤應該是蟲咬后又用手撓導致的，而且都比較新。木蘭用醫修手法檢查藥效，有用，但不夠。
「還癢嗎？」
「？」
小姑娘看著顏色更奇怪的腿，好奇地上手抓。木蘭立刻輕輕攔住，而是她來點按，「不能抓，抓了會破皮。」
小姑娘的指尖挺長，但不過分柔軟，難怪會留傷疤。
木蘭摸出剛才用神識御物弄來的空貝殼，將藥膏狀物質裝在貝殼裡，然後示意小姑娘用這樣的苔蘚外敷，還教她不抓破皮膚的止癢手勢。
小姑娘顯然很高興，又有得吃，腿上的癢好像也好了點，她幾下就吃完挑去魚刺的風乾魚，拿上木蘭送她的貝殼就跑回家了。
木蘭則飛離了這個島。
這片海域群島面積非常廣大，有人居住的島嶼有上千，島與島之間的交通往來以及通婚很是頻繁，雖說爭鬥不可避免，但絕大多數時間和人口都在為生存拼盡全力，幾乎沒有上規模的戰鬥。
熱帶群島的氣候並不太很利於長壽，但是蛋白質總體還可以，加上靈氣的關係，島民正常壽命應該能超過七十，但蚊蟲、飲食、風暴和海難，讓多數人活不過六十。
木蘭又在另一個不大島上找到可以製作驅蟲藥膏的仙凡共用靈植，驅蟲效果比之前的苔蘚要好不少，但清熱效果差很多。她試了不少法子移栽這種植物，還驚動了好幾個島民首領。
「喝的水一定要煮開，不然會肚子里長蟲子……」
「腿上腳上包裹這種草，不然會被咬得流血不止，甚至中毒死掉……」
「樹，可以抵禦風暴、固定泥土，只取枝丫，別砍樹……」
「祖先會保佑你，海洋會帶給大家吃的，但是拿活人祭祀只會讓神靈生氣……」這個就要配合帶點神棍氣息的法術了。
「……」
「……」
木蘭花了一年多時間才離開群島水域，慢慢向南回歸線進發。
這片陸地在宗門地圖上就沒有標出什麼國家，確實這裡都是些比部落好不了多少的城邦，被複雜的地形或者其他原因所分割。而再往南居然氣候變得不利於口糧種植。赤道地帶比想象的要小些，應該與行星傾斜角度有關，此外也是海拔幾乎沒有過度地就徒然升高。過了群島，山地越來越多，而且全部是熱帶高原草地，人類的活動蹤跡變得罕見，連動植物都很稀缺。
再過去，則是高原。
真正的高原，連綿的雪山望不到頭，一座山的範圍可能涵蓋三個季節。雪山間罕見的各色內陸湖美不勝收。
以木蘭現在的修為都冷得不得不去空珠倉庫里找厚斗篷厚靴子，其海拔可想而知。
她試著爬了一個山頂，淡藍的冰、恐怖的風，沒有通道、無法呼吸、不停哆嗦，凡人絕對活不了——這應該超過萬米了吧？真是可怕，周圍全部是冰霧、啥風景都看不到，靈氣濃度倒是還可以，嗯，可以化神後來閉關，比星空安全得多。木蘭還嘗試用劍氣切下一截封頂，決然費了一成靈力儲備！這個冰堅硬得出乎人意料，而且不是完全的凡冰，是帶靈氣的那種，顏色也不是白色透明。所以木蘭不斷在空珠中用圈靈陣和靈氣球恢復靈力的方式，弄下很多冰帶進法屋實驗室。
下了冰山頂，木蘭收起保暖裝備，寧願繞道也走海拔低至少一千米的谷地。這個谷地是相對的，因為全部覆蓋著冰層、連雪都沒有。此處的冰就是普通的凡冰了。
這個世界真是奇妙。
……南回歸線以北全部是冰雪高原，無人煙，動植物也幾乎絕跡，倒是有一種雪線之上、雪峰之下的植物，姑且稱為冰蓮，白色的小花只開一天，結果的時間不清楚、估計反而很長。藥典里同樣沒有。木蘭采了幾朵花做研究，再將能找到的冰蓮移栽一半進實驗室。
等辛苦走下了高原，很可能都越過南回歸線了，因為她在兩天內體驗到了明顯的冷熱變化，而且肯定不是海拔引起的。
南半球的冬季到了，但並不怎麼冷，平原地區靠近南回歸線的地方沒有雪，絕大部分當地人一輩子都沒見過雪。這裡的語言體系與北面國度的差別比較大，也跟木蘭在宗門裡潦草學的幾種主流語言都不一樣。可惜這片平原因為降雨不多，並不富饒也不廣袤，北面是凡人無法逾越的高原，東面是海洋，西面是荒漠，只有往南、經過一大片經常河水泛濫的區域，自然條件才好些。可南邊幾個國家管理嚴格，對他們這些外來人口稅收很高，所以當地人只能呆在這裡邊耕種、邊出海，沒事信幾個神靈，日子也還過得下去，六七十歲的男女多數還在做活……
這些是木蘭學當地口音的時候，對方以為她是南邊逃亡過來的才說得比較多。
至於為什麼是「逃亡」的，因為南邊幾國的上層斗得挺厲害、互相之間的戰爭倒不是很多，逃亡過來的上層人不少。木蘭看明白了跟她嘮嗑的中年女子的意圖，在她去燒水續茶的時候，抽空自己茶壺裡的水，再用貴金屬緊急用丹火加工成一個份量十足、誠意滿滿的開口凹紋鐲子——樣子和女子戴的類似，但材質應該貴好幾倍。
果然，教她常識的女子非常滿意她的大方，附送了不少「有用」的消息，比如哪家是哪一國跑來的、當初帶來的錢已經花得差不多了，另一家是剛來的可以與那家的公子接近之類。
木蘭哭笑不得地離開，按照當地樣式「加工」了不少當地可以用的貴金屬。感謝之前在礦產地的加工，她手頭多了不少凡人間可以用的貴金屬，一種類似黃金但密度略大一點的金屬。
這塊平原開發得非常徹底，沒有一寸浪費的土地資源，少有灘涂的海岸邊都是密密麻麻的建築、船隻和養殖網，看來這裡沒有颱風颶風的困擾，有很好的海水養殖傳統，總體上能吃飽、且有不錯的蛋白質來源。統治者是本地一些大族拱上去的傀儡，還經常換人，真正的鬥爭都是家族地盤間的，類似幫派火併——由於大部分所需金屬、尤其是武器所需都是從南邊國家進口的，所以這類械鬥死亡率很低。
繼續向南，木蘭不僅碰到沼澤和急流，還運氣很好地碰到洪水，冬天的洪水。
她運氣真的挺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