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年級醫學生（七）
十天後，木蘭乘飛梭回家看了一趟。
阿娘的精神狀態好了很多，不過會把亂跑亂動改為睡覺。再次檢查，腦部沒問題，精神問題無法解決之外，其他……算是正常吧。
木爹那邊情況類似。跛腳的情況好得多，只要走得慢些都看不出來。但要回到二十年前是不可能的。
「阿蘭啊，多虧了你。」木爹已經不知道如何表達了。這房，這腿，口糧，藥品……
「爹，我小侄子已經要開始上學了，您得好好帶孫子。」
「那這孩子……能修鍊嗎？」
「不能，他沒有靈根，但是他和弟弟妹妹一樣，可以像阿平那樣念書、學雜學、練手藝，以後去找好的活計。女孩子也一樣，如果有手藝技能，不論是嫁妝還是將來的婚嫁，都會好很多，不然她們就只能嫁給做粗活的漢子。」
木爹沒有太多想法，做母親的阿青眼睛就亮了。
「阿青，好好教導女兒，即使她不修鍊，仍然可以像我一樣能幹的。」木蘭沒有說太多，又看看每個老小，交代真的有事的話就動用她的戶頭，有上千下品靈石。她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沒有修士會對這個數字感興趣。然後一句話：下回要等她好幾年後有幸築基了。
家裡人不會了解什麼叫有幸築基，也不需要了解。
阿婆他們眼淚汪汪地看著她從院子中直接飛走。下一次見面不知道什麼時候了——就跟將女兒遠嫁似的，甚至還有從此不相見的。
木蘭這裡也鬆了一口氣。她清醒過來之後沒多久就入了宗門。對著一家血親，實在沒有什麼感情。她對他們只有責任，現在父母有了孫子、祖母四代同堂，親家關係不錯，賬戶上還有錢，為人子女的任務可以告一段落了。
跑出城，心情愉快輕鬆之下，御劍飛行的速度好像也更快了。
尋天宗弟子的身份在這一帶絕對是不能惹的存在，尤其是御劍的，那都是劍修；如果有人打劫，宗門會毫不猶豫地回溯時間，然後全界懸賞通緝，除非打劫的傢伙有錢走星門跑路。
木蘭一路呼嘯著沖回宗門。
再次體驗到累成狗的感覺。
身心的情況相差很大，回到宿舍時這種嚴重不平衡的感覺尤其明顯。木蘭撲倒軟榻上，腦袋興奮了一會，慢慢地就睡著了。
一口氣睡了四個時辰。
凌晨時清醒，跑去訓練場一通胡打暴打，就差傀儡陣沒闖。嗯，不，還有一個地方！
木蘭一時無法控制腦袋裡的興奮勁頭，衝去了敬天殿前廣場。
祖師爺的塑像。
靠近了就會被凌遲的練功場所。
劍修就是在生死危險中突破自己，所以越是危險、機遇越大——其實死了和前路斷絕的下場是一樣的。
她遠遠地落下。現在是清晨，人不多，練氣更少。
少到只有她一個。
慢慢試探安全距離、平時距離和上限距離，然後再試驗不同劍氣的效果。
非常奇怪的是，居然是木系劍氣更適合！而且現在這種劍氣壓力對抗最適合眼下她的狀態。
平靜地在上限距離之外一步之遙坐下，木蘭慢慢沉澱著這種壓力，並且快速整理這些年的記憶。
半個時辰后，她站起，漫步離開。
真的是類似星際漫步的那種步子。
回了宿舍，全部清空的身體在濃度很高的小小屋子裡，一刻多一點的時候就大半恢復，速度快得很不正常。
睜開眼，眼球前全部是七色星星……趕緊再閉上，接著就晉階了。
***
這次小晉階耗時不長，反正鬧鐘顯示，現在才午後，睡午覺的最佳時間。
可惜，她多年沒有午睡的習慣了，好像，五十年？
練氣九層，也沒有什麼可誇耀的。
出門買了一大堆實用的便宜貨比如搖椅被褥床榻帳篷，以及最便宜的家禽畜和飼料，外加幾種十年左右生草本靈植種子——這些植物學名比較麻煩，木蘭私下一律叫它們靈竹，取其形態直立、生長得快的特性，可惜高度遠遠不夠——扔進種入空珠后就不管了，悶頭看功課先。
後天上課可能提問的知識點她還沒研究完呢，整整兩個玉簡、抵得上幾米高的普通紙質書，有得拚命苦讀了。
課室里其他人都多看了木蘭兩眼。二十歲，四靈根，練氣九層，非世家出身，劍修兼醫修，相當不錯了。
嗯，不比自己差吧。
每個人都在心裡默默加這一句，但是臉上什麼都看不出來。
寧擎真人也多掃了一眼，靈息平穩，晉階完美，看來是水到渠成而非硬拔上來的。
等下了課，晁倫第一個坐不住跑過來。「師妹，你能慢一點嗎？」
「我哪裡快了？」對方在去戰場的時候已經是九層了，好意思讓她慢一點嗎？！
「我比你大兩歲啊。」問題是他打不過她還找不到原因。
「不是差不多嗎？」木蘭完全不知道哪裡不對。
「嗯，這麼說吧，你是怎麼晉階的？之前我好像沒發現你有靈壓不穩的情形。」晁倫徹底明白了，這位自我感覺很好的師妹從來沒覺得自己的資質、出身是問題——也確實不是問題。
「哦，對了，祖師爺塑像！」木蘭真的來了精神，「我走了幾步飛葉陣再出來，猶豫著不去傀儡陣還能去哪，然後就想起來祖師爺！那裡果然是修鍊的好地方，如果有瓶頸，不妨去堅持幾個時辰，別重傷就行。」
「……」他經常去好不好！
「怎麼了？」
「我每月至少去一回。」
「受過傷嗎？呃，其實我也沒有受傷，但從正式入門後到現在，我只去過那一回。」
「受過傷。」晁倫想大哭。
「按照年紀，我比你略快半年，就是因為我每天最多只睡一個時辰的關係？」
「……」他也是不超過一個時辰好不好！
「你又在糾結什麼呢？因為我是四靈根，你是雙靈根？我以為自從幾千年前推行五行轉換術、有了人工製備靈氣開始，靈根已經不那麼重要了。而且教導我們的先生都是精挑細選的好老師，一直是金丹在授課，所以你我的出身也沒有明顯差距。這只是運氣罷了，你跟自己過不去做什麼？！」木蘭其實很清楚，自己和這些「孩子」的差距在另一個科技世界的幾十年時光。但這個沒法說出來。
「……」靈根和出身？！他其實一直看不起這位強悍得越來越無法忽視的師妹，結果導致心態不穩？！
晁倫站在課室的角落裡，周邊靈氣迅速向他聚攏。
木蘭挑眉，然後默默退開，又看了會兒，見已經有值守師長過來查看了，所以就簡單地向對方報告了下情況，便回宿舍了。這傢伙其實資質遠超過自己吧？呵呵，下回在訓練場里多揍幾頓！
晁倫沒有晉階，但有所頓悟，這比晉階更珍惜。
第二天他就用神識對講機聯繫正在看書的木蘭，問她要不要出去吃一頓好的。
木蘭想了下，直接說沒空，然後叫他下次上課給自己帶一包上等靈茶，嗯，區區幾百塊靈石，他付得起。
等下一回上課，晁倫果然很乖地送來一包葉家巷的好茶，貴。木蘭非常滿意地在晚課訓練場上將他打得趴在地上。
「不行，怪不得上次你在傀儡陣沒有受傷，看來是沒認真練劍。你雖然學醫，但還是劍修，兩者應該都有晉階的契機，一個都不能放跑。」
晁倫簡直想哭：難道那茶太便宜了，還是太少了？可惜他回去跟長輩抱怨時，又被暴揍一頓，還美其名曰找契機——那是后話了。
不過這次囂張的木蘭難得碰到了張琪師叔，兩位女劍修高高興興地「比劃」了一刻的時間，木蘭拼到躺倒才結束。
一邊休息過來的晁倫，此時覺得自己真相了。
可，真相好可怕啊！
想晉階就得挨揍……
***
學生們剛剛習慣這個學習壓力節奏，下一輪又開始了。
而幾乎閉關一年的方小真再次去考一品師。木蘭覺得這位昔日朋友的心態有問題；李雋則覺得自己的心態有了點問題。
「阿蘭姐，我最近晉階總是不順，是不是心境出問題了？」李雋去年到了練氣七層，和盧琰同階。
木蘭想起了晁倫的糾結，原因出在自己身上嗎？
「你們是不是都覺得我一個四靈根，凡人家庭的雜役出身，不應該晉階那麼快？而且不應該將醫修課程一直學到現在？」
「呃？是這樣嗎？」
「對，你和小真，都有。我還有個同窗，同樣是。我只好奇一點，在其他大界，靈根只是資質之一，本身並不重要。是不是修仙家族因為歷史太久了，超過五千年，所以只看靈根不看其他？比如，我入道之後就辟穀，光這一點我就可以比其他人高一階。」
「啊……」李雋張開嘴。
「你們吃的飲食里雜質太多。」經過那麼多年的實踐，木蘭終於明白了這一點，「除非日常只吃喝高級靈食，否則你們修鍊中的一部分必須分到全身去消化吸收排泄這些食物。而我，可能體質特殊，有雜質的任何飲食都會吐出來，所以少了很多彎路。」
「啊，原來這樣！」
「還有，我的家人看似負擔，其實也有助於我的心境提升。比如這次回到家，我將父母治療了一番、效果很好，我弟弟娶妻生子，我阿婆老有所養，我為人子女的責任已了，加上在祖師爺塑像附近調息，於是就晉階了。」
「呃……」盧琰傻眼了。她之前只是每年用靈石換成金銀、托宗門雜役送回家，其他不聞不問。
「阿琰你不用跟我學。我家只有一子一女，阿婆年紀大了，父親跛腳、母親瘋癲，弟弟比我小好幾歲，我有養家的責任；而你家不一樣，各個身體好，各有小心思，你回去了反而會影響修行，必須隔離。」
「……」
「所以，每個人的情況都不相同。例如阿雋，你什麼時候能將家族裡那套男男女女的觀念徹底摒除，就能真正入尋天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