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最是無情,恨落盡(五)
五天過去。
經過不眠不休的審訊和調查,警方已初步鎖定明宸案的重大嫌疑人之一—林子祥。
溫澄再次被請到浦淞市局,樂恒裏拿出一張青年的照片,詢問她是否認識這個男人。
“不認識。”在她的記憶裏,對這個戴著黑框眼鏡的男人毫無印象。
樂恒裏:“他是維修你那輛賓利的汽修員,真名叫做林子祥,他雖然修好撞損的車頭,但是卻在刹車係統上動了些手腳。”
“可是,楊桐在專修點把車開回來的時候,不是說車沒有問題嗎?”溫澄想了想,問到這個關鍵的地方。
“沒錯,車在楊桐開回來的路上可能沒問題的。但是,開回來之後呢?”樂恒裏說道這裏,故意停頓下來,留意著溫澄的神情。
可她依舊平靜,彎睫有頻率的顫動著,望向他的目光清透明亮。
“——通過調查,我們在一家快餐店的路口監控采集到了這個男人麵容,比對後查到了他的真實身份,天眼係統顯示他曾經案發前日多次出現在溫建大廈附近,雖然暫時還沒發現他是怎麽進入到大廈車庫內對你的車動手腳的,但目前來說,他有很大嫌疑。”
樂恒裏說完,再次問道:“你確定不認識他?”
溫澄的表情始終很平靜,她喝了一口咖啡,搖搖頭,語氣堅定,“我確認我不認識他。”
兩人陷入一陣沉默。
隔了兩秒,溫澄握著熱乎的紙杯,呢喃道:“可他為什麽要對我下手?”
“你回國以後,有和誰結怨過嗎?”樂恒裏問。
溫澄笑道,“我從來不主動和別人結怨,但是身在溫建,我做的每一個決策都會影響到很多人的利益。所以,你要是問我有多少個對手,我還真是數不清。”說到這裏,她看了看右手腕上的表,莞爾道,“還有一個小時,我就要去會會他們了。”
……
從市局出來,溫澄車開到半路,副駕上的手機便開始震動。她掃了一眼來電的對象,大致猜到電話的內容。
溫澄接了藍牙,卻隻有一片沉默。兩個人都等著對方先開口。
終究還是電話那頭妥協了,他開口問——“你到哪了?”
溫澄掃了眼導航,應道:“還有二十分鍾。”
“老爺子不喜歡遲到。”溫淵言簡意賅地提醒她要準時到達玉蘭公館。
“你放心,我不會遲到的。”溫澄掛斷電話,便提了車速。
·
剛一開進溫家老宅,溫澄就被一輛疾馳而來的跑車逼停。
車已經無法再開進去,溫澄隻好下了車,她迎上對麵那人的目光,盯了許久不曾移開。
“幼稚。”溫澄心想,不再看他,轉身向大門走去。
滿街的寶華玉蘭,泛紫的花絲在細碎陽光中異常耀眼,在一眼灰白瓦牆和青石路簷的映襯下熠熠生輝,充滿生機。
溫渟和她是同一個方向,兩人走在一條路上,一前一後相隔約莫五米。
直到溫渟越走越快,身位已經超過溫澄,突然就丟了一份扣式文件袋給她。
溫澄下意識接過那份文件,腳步一頓,半晌才問:“這是什麽?”
“你會需要它的。”
溫澄打開文件袋,裏麵裝著一份陳舊的供應商合同,乙方單位為——“長華(中國)汽車連鎖服務有限公司。”
“你的老款賓利就是在長華的專修點維護的,這家公司是在2014年進入溫建的供應商庫內,其實你也能看出長華當年的企業資質,並不足以能對接上溫建。但是,長華卻通過了資格審查,並且成功中標,和溫建生意一做就是七年。”
溫澄一邊聽著,一邊把合同翻到了最後一頁。此刻,她隻關心一個問題,最後簽字的主管領導是誰。
最後一頁,立項呈批的落筆簽字為——溫玉言。
“當時在溫建主管招采的人是他麽?”溫澄皺了下眉,抬眼看向溫渟。
溫渟無聲地點點頭。
溫建自從成立以來,對大大小小供應商的入選標準很是嚴苛。一家達不到資質的車輛維修供應商卻能和溫建合作長達七年之久,說明其中肯定存在一定貓膩。而這麽巧,溫澄讓人送去維修的車輛,又被長華“臨時聘用”的試用期工人故意破壞了刹車係統。如果不是溫澄在車上發現了明宸的屍體,等到發動啟動引擎後,她便是真的“上路”了。這麽想來,當時主管招采的溫玉言,和這件事情也脫不了關係。
溫澄把合同塞回文件袋裏,問:“為什麽告訴我?”
以他們倆目前的關係來說,還不足以讓溫渟翻出一份七年前的合同文件,來給溫澄一個線索。
“我說過的,我不會是你的敵人。”溫渟往前走了兩步,回過頭對她說。
“我為什麽要相信你?”溫澄飛快回問道。
這條路上隻有他們兩個人,他在看她的同時,她也一瞬不動地在注視著他。突然有那麽一刹那,溫渟甚至在溫澄的麵龐上捕捉到一絲屬於溫慕卿的神態。
如果說妖豔和清純是天下的兩種絕色,那麽她即是屬於第三種顏色——清麗卻明豔。細碎而燦爛的陽光之下,溫澄微揚著臉,眉眼如畫,眸色淡淡,目光中透露出著慣常的警惕和審視,沒有做聲。
他有些恍惚,卻在聞到獨屬於溫家那陣玉蘭花香的瞬間馬上回神。
她不是她。
她終究不是她。
她卻是不會再回來了。
“你最好是不相信我,也不要輕易相信溫家的任何一個人,包括——”溫渟眯了眯眼,兩秒之後才說出那個名字,“溫淵。”
……
公館內。
袁叔給溫思儉添茶時,特意提到剛剛為五爺和七小姐泊車的事情。
“嗬,他們倆一起來的?”溫思儉抿了一口茶,眼尾浮現出一絲捉摸不透的笑意。m.X520xs.Com
“不是,他們在路口遇上,五爺差點別了七小姐的車,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來的。”
溫思儉吹了吹茶,還是對這壺大紅袍不滿意,“太燙了,”他敲了敲杯壁,遂放下,又問道,“人都到齊了?”
“到齊了,都在議事堂等著您嘞。”
·
早在民國,溫家作為宣城的世家大族,就有過“族事眾議”的習慣,這個傳統也被溫思儉貫承下來。紅樓麵前的閣院就被溫思儉設為了溫家的議事堂。
溫澄前腳剛踏進議事堂,身子還沒完全顯露在眾人麵前,便聽見廳內深處傳來溫淵沉厚的聲音。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溫澄想起身後還有一個溫思儉的寶貝,便停了腳步。
待溫澄朝聲音來源處看去時,也有靠近門口的仆人注意到這位溫家七小姐,便擺出一副恭敬姿態迎麵走來。和溫澄一道進來的,還有身後挺拔玉立的溫渟。
溫澄本能停下,想讓身後的溫渟先進去。
可身後的男人卻不知道發什麽瘋,與溫澄擦肩而過的那瞬間一把挽住她的肩,連拖帶拉般和她一起暴露在眾人視野中。
溫澄雖然高挑,但身子瘦削,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就像根胡蘿卜似的被溫渟這隻瘋兔子拔地而起。兩人就這樣以奇怪的搭配突兀地出現在溫家紅樓內,原本嘈雜的環境漸漸沒了聲音。
直到一聲尖利的女聲劃破這陣寂靜——“喲,我以為誰呢,五叔怎麽把外麵的花花草草都給帶回公館了?”說話的是二房的三小姐溫墨蘭,溫峙的長女。
溫墨蘭沒有見過溫澄,自然而然地將這位麵容姣好的女人當作了溫渟的女伴。雖然門口的二人姿勢僵持,但溫渟的名聲在外,是浦淞赫赫有名的playboy。
“……”眾人又是一片安靜。
溫澄沒理會溫墨蘭,在她印象裏,這個二房的老三,向來說話不過腦子,一點也不像是溫峙養出來的女兒。溫澄甩開溫渟摁在她肩上的手,徑直朝溫淵走去,喊了一聲“爸”。
“……”溫墨蘭差點被這個稱呼嗆到。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溫淵沉著臉低聲應了溫澄一句:“踩著點可不是什麽好習慣。”
“你是不是瘋了!”本來在旁邊查閱電子郵件的溫墨禮關上手機,斜著眼恨鐵不成鋼地看著自己這個親姐姐,解釋道:“她是溫澄,四叔的親女兒,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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