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歸白廬(1)
驟雪初晴，皎月銀光泄於淨雪之上，將周遭景致映照的分明。積雪如輕羽般覆蓋在唐紅的楓葉上，映襯得一株株霜楓，如同美人嬌豔欲滴的紅唇，撫媚而剛烈。纖纖素手拂過一片楓葉，白雪冰涼的觸感，奪走了指尖溫熱的氣息。
風思染收回微涼的手，從月白的毛氅中，取出白瓷酒壺，還未小酌盡興，便被身旁的暮晚楓搶走手中的酒壺。
“寥兒，涼酒傷身少喝些。”暮晚楓隨手遞過一隻護手。
風思染接過護手，眼睜睜的看著，暮晚楓將她的酒壺放入乾坤袖中，暮晚楓吃定她不會當眾拉扯，向他索要酒壺，風思染不禁的自我腹誹道：“我這是自己挖坑自己跳，白廬的日子隻怕要難熬了。”
“晚楓，還有多久才到白廬，都大半個時辰過去了，我怎覺得一隻在原地打轉。”林放文看這周圍熟悉的風景，對晚楓質問道。
“快到了！”暮晚楓掩飾著臉上的心虛。
“你該不是迷路了吧？”
“正是！”暮晚楓的臉上帶著幾分尷尬與歉意。
“暮大公子，你到底多久沒回過家？竟然連回自己家的路都不認識了！”
“不久，半年有餘吧！”
“晚楓，我瞧著你不是路癡，而是有健忘之症。弟妹有空你不要到處亂跑，給晚楓治治病。”林放文一副大夫看診的模樣，指出暮晚楓的症結。
“一根弦，不要仗著自己百毒不侵的體質，就拿自己當半個大夫。”黃蓮對林放文嗆聲道。
“有人吃不到葡萄，覺得葡萄酸。”
“做人不能太自戀，不然會打臉的。”黃蓮斜眼瞧了林放文一眼，繼續說道：“我臉皮薄怕疼，不似某人臉皮仿若牛皮，打在上麵還會反彈。”
“阿黃，你口中之物，似乎是牛皮麵鼓吧？”林放文堆著一臉的笑容，看著怒目的黃蓮。
“林公子，要我試試這麵鼓是否結實嗎？”
黃蓮伸手向林放文的臉上掐去，林放文豈是認人宰割之輩，他伸手擋開了黃蓮的手，轉身躲到了風思染的身後。“弟妹，你這位表妹脾氣可不太好，你需不需不管管！”
“窩裏橫當然要管管，可是對外人就另說了。”
風思染的話音剛落，一條不打結，從她袖中飛出，捆綁住了林放文的雙臂，林放文掙紮，向暮晚楓求助道：“晚楓，你內子欺你好兄弟，你不管管嗎？”
“放文兄，你知在下懼內，我有心卻不敢管。”暮晚楓果斷的選擇保命要緊。
“黃蓮，你與此人有怨報怨有仇報仇，不必顧忌我的麵子。”
“黃蓮定不負姑娘所期。”黃蓮活動著手指的關節，向林放文走去。
“你……，別過來！”林放文的雙腳，並未被‘不打結’束縛住，他撒腿就想前方跑去，黃蓮怎可任林放文這樣逃跑，她抽出“荻花”追了上去，兩人的身影掩沒在了一片楓林中。
“為何要趕夜路回白廬？”
今日本可再白日回到白廬，暮晚楓借口天雪路難行，在客棧等到晚上才動身上路，而且故意在此處，帶著她們兜兜轉轉。不止如此這幾日趕路，暮晚楓似乎憂心忡忡，越發臨近白廬，暮晚楓的歎氣聲，也越發的多了起來。
“想帶你看看白廬周邊的夜景。”
“若是想帶我看夜景，來日方長不必非要選今日，你是在故意拖延不肯回白廬。”
“唉！終是瞞不過你！”暮晚楓歎了一口氣，從袖拿出一封書信。“你看看這個！”
風思染接過信封，抽出裏麵的信箋，信上用娟秀的蠅頭小楷，寫了足足一頁：“楓兒，你行事怎如此荒唐？此女來曆不明，怎可為暮家後宅女眷，你速回白廬，為母拜托上官主母，已為你擇了一名門之女，帶你歸家後完婚。以信翁回返為始，為母隻給你三日時限，若你執迷此女不悟，不肯歸家完婚，拖延一日為母絕食一天。”
風思染掃了一眼，落款處的日期，將信折好放入信封，還給暮晚楓說道：“你何時收到此信？”
“三日前！”暮晚楓的眼中滿是擔憂的，看著風思染。
“算來，信翁應該已經回到白廬，我與你娘親之間，你勢必做一個選擇。”
“寥兒，此言是要逼著我，在兩者之中做一個選擇？”
“凡世間的女子，總是追問自己的外子：‘假如我與你娘親同時落水，你會先救誰？’這樣的問題，眼下的情況如此，我想知道博學的暮晚楓，如何解答此難題。”
“兩者都不救！”暮晚楓的答案脫口而出。
風思染因著暮晚楓，奪了自己的酒壺，本想給暮晚楓出一道難題，想著暮晚楓會考量個十天半月，不想即刻得了答案，而且這答案，讓她覺得莫名的失落。
“果然是無聊的問題。”
“我會毫不猶豫跳入水中，陪著你們！”
“不管此水多深！多險？”風思染自問暮晚楓道。
“寥兒，多深多險的水，我都已經陪你趟過了，你覺得我會怕嗎？”暮晚楓的嘴角浮起溫柔的笑容，對這眼前臉頰，微微泛紅的風思染反問道。
“你心裏有數便好！”
風思染避開暮晚楓的目光，她用手輕輕的，觸碰著自己的臉頰，為何聽到暮晚楓這番說辭，她的臉頰不自覺發熱，可能是剛剛酒喝多了，有些微醺了，風思染自顧的認為。
“讓了你兩隻手，還追不上我。”
“膽小鬼，有能耐你別跑！”
“不跑，難不成等著你用‘荻花’抽我。”
林放文與黃蓮，追打了一圈回到原地，林放文一派輕鬆的，站到暮晚楓身旁，而黃蓮卻氣喘籲籲的，一副跋山涉水要累癱的樣子，林放文故意轉過身，將自己被“不打結”綁住的手，像黃連擺著。
黃蓮咬著牙看著一臉得意的林放，她不知從何處來了力氣，將手中“荻花”，向林放文抽了過去，他一閃身躲了過去，黃蓮一鞭子打在一株紅楓樹上，隨即起了連鎖反應，楓樹上的積雪被紛紛震落。
楓樹下站著的三人，已來不急閃躲，眼見就要被積雪兜頭一注，風思染忽覺一股力量拉住了她，觸不及防的她撞進一堵溫熱。
“撲騰”一聲，風思染的耳邊是一聲“悶哼。”，接著便是積雪簌簌落下的聲音。
林放文的頭發、眉毛上，被積雪染成了白色，他搖晃著頭，抖落了頭上的積雪，見眼前的黃蓮氣鼓鼓的樣子，林放文越發來了興致。
“鞭子都拿不穩，修煉不到家嚴重拖後腿。”
“我拖後腿？”黃連指著自己，反問林放文說道：“我怎麽這樣命苦！這一路的吃穿用度，哪樣不是靠我！竟然落得拖後腿之嫌名。”
“這一路我也沒少出力，菜飯都是我一個人打點，體力活也是我一人承擔。”兩個相互抱怨的人心照不宣的看向另外兩個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