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臭魚
“所以你的意思是……”
吳奈看男孩的表情有了一絲驚異。
他清楚地知道,眼前的男孩的確沒有在他監督下偷看任何人吃飯,但他的確精準地說出了每個人吃最多的葷菜。
“沒錯,我聽見過嬰兒的哭聲。”
男孩定了定。
“在一些人的肚子裏。”
吳奈怔住了。
“你說,你能聽見肉的聲音,那有沒有什麽限製呢?比如說,肉的新鮮程度,還有做菜的方式。”
他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度人,但有一說一,吳奈不太願意相信隨便去個地方就能看見這種程度的狠人。
“這正是我想說的。”
男孩定定地說道。
“還記得我剛才叫你別點那家的黃燜雞的,因為我的能力不僅僅限於聽見肉的聲音那麽簡單,我還可以和它們有限度地溝通。而存放時間越久的肉,他們的聲音就越衰老。”
吳奈臉色有點發青。
他掏出黑色手機刷了刷地址,剛好就在這家土菜館附近,趕過去溜進後廚。
吳奈發現一袋剛解凍的雞腿肉就放在台麵上,看了下生產日期,嘿,離安全食用範圍還有半小時。
“這踩點水平可還行。”
他撇撇嘴,將信將疑地對男孩說道。
“你確定你沒搞錯麽?萬一是什麽胎盤啊紫河車啊之類的玩意兒呢?雖說不大上得了台麵,但有一說一也算是個灰色地帶,咱也犯不著管啊。”
雖然男孩給出了挺多證明自己能聽懂肉說的話,但吳奈還是不太相信。
靈域能力這玩意兒就像內褲,哪有隨隨便便就說出來的。臨期食品可以是猜的,菜品可能是因為熟悉這家店的菜和顧客。
總之,聯邦這個國家,有一說一,吳奈也知道沒好到路不拾遺,自個兒就是被貸款逼死的。
但要說青天白日直接給你寫本《狂人日記》?,吳奈表示哪怕他是鬼也信不來這套。
吃人幹嘛奧!啥年代了,難不成吃的是唐僧肉,還能吃啥補啥延年益壽。
看見吳奈還是猶猶豫豫將信將疑,男孩急了。
“大哥,真的,我騙你我就是狗。我死活也就那麽回事兒了,但我妹妹羅小草,她不能死啊!”
“你他娘的都知道自己妹妹叫羅小草了,會不知道自己叫羅小通?”
吳奈也急眼了。
“不是,我理智上知道興許我就是羅小通,可我真想不起來這檔子事兒。我就知道一點,我妹妹叫羅小草,而且這會兒不知道去哪兒了,但肯定處於很危險的境地。”
吳奈真是氣樂了,這年頭可真是奇怪。
前麵一個姐姐心心念念想著殺妹證道。
這邊一個哥哥死活想不起來自己是誰,可對自己的妹妹卻惦記得很。
這可真是奇了怪了。
“行吧行吧,看你這說話顛三倒四的,我就知道你這倒黴孩子根本不明白世道,算了,就當我發好心,你給我說明白到底還記得啥。行不?”
吳奈故作大度地揮了揮手,沒辦法,誰叫他饞人家身子呢。畢竟找個合適的容器不容易,等級高了心思太多,沒法把執念丟進去。等級低了又承受不了執念,必須得是傻大黑粗特別能抗的大肉才靠譜。
男孩聽見吳奈的意思裏還是樂意幫忙的,高興了不少。
“大哥,我就算自個兒叫羅小通吧,有個妹妹叫羅小草。也沒啥愛好吧,就是特別愛吃肉。
我那不是一般的愛吃肉,我就是那種怎麽說呢,不僅愛吃肉,而且特別懂肉,肉也特別懂我的那種。
小時候家裏頭窮啊,根本吃不上啥東西。我就去抓青蛙,啊不,不能說是青蛙。比那個小很多,就一根大拇指那麽大。”
男孩邊說邊比劃著。
“後來我上網偶然查到了,那玩意兒原來叫陸澤娃,是青蛙的表親。
我抓的辦法也很簡單,那就是先去田埂上挖一瓣紅色的卵囊,那玩意兒叫福壽螺,豬羊都不吃。
然後我給它吊起來,就拎根線頭吊著,拿去騙這些蠢東西。
一下午好歹能糊弄個十來隻。
再找些青蚱蜢,砸爛了。
去挖些別人撿剩的破爛碎豆兒。
也砸碎了。
那些個小田雞被砸爛的時候,腿一抽一抽的,我剛開始真的嚇得不輕,但我餓啊。
最後,把這些個都糊弄成個團團,挖個坑,插幾根竹枝,團團塞上去,火燒起來的時候,還有小腿腿擱那兒顫呢。”
男孩興奮地說著,吳奈看見他說話斷斷續續地,眼睛似乎也隱隱在發黑。
“這尼瑪是個什麽黑暗料理的行家啊,怎麽一聽就掉SAN似的。人家是越想起自個兒是啥,越像個人,到他這兒就越來越返祖還是咋滴?”
“後來我發現啊,其實這福壽螺,也能吃。
隻要你火夠旺,就可以吃。雖然燒完之後焦炭似的,但好歹吃了不好拉肚子了。
除此之外,石頭低下的小螃蟹,也是能吃的。我拿個香煙殼子,把螃蟹塞進去,不一會兒,這螃蟹就焦得隻剩下炭了,但味兒其實挺鮮的。
後來啊,我去上小學了,隔壁有個養蠶的場子。每過一段時間,就會丟廢掉的蠶寶寶。
我就揀過去,把腸子擠出來,放鍋裏炒炒,它也是能吃的。“
不得不說,吳奈聽著聽著,一開始雖然覺得有點獵奇,但多聽了會兒,覺得還是有點意思的。
他四舍五入還算半個鄉下人來著,但從小雖說是沒啥依靠,吃蘿卜鹹菜,可真沒這男孩來得多姿多彩。
男孩看見吳奈的表情,更加來勁兒了。
“其實我跟你講,這些其實也還好。我還自個兒發明了一種做法來著。
那年都冬天了,結果發了大水,很多魚都給衝出來,隨便撿。可我家裏頭沒冰箱,也不想把魚放家裏頭醃起來。因為會被討債的人拿走。
你也猜得到吧,這麽窮是有原因的,俺爹早年失手把人打殘了,賠了不少錢,欠了一屁股債。
我呢,就偷偷把魚先弄死,丟河裏了。拿個筐罩著,沒成想突然天氣又冷下去,給凍住了。等到來年春天挖出來,那魚都臭了,咱舍不得扔,就給燒了吃了。沒成想味兒還行。”
男孩兒說到這兒,難得頓了頓。
“我也不知道為啥,我真情願自個兒當初就不會抓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