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劍一
轟隆——
一道驚雷劈下，瓢潑的雨點擊打在芒家鎮春旱多日的地麵上。
電線被狂風扯斷，整個鎮子都斷了照明，咒罵的聲音不住傳來。
借著忽閃的電光，隱藏在黑暗中的劉姐麵孔顯出了不詳的征兆。
“伏陽天啊……嗬嗬，我不認識他。話說你是什麽時候懷疑上我的？”
吳奈笑了笑：“我說我沒懷疑你，你信麽？”
“信，但有什麽用？”
沒有急著回應女人的譏諷。
吳奈若有所思地喚出蝴蝶，盲女的唯一寄托便在此處，可喬思卻沒有多餘的反應。
“我還是高估了我自己的人格魅力……嗬嗬。”
看著暗淡的紅蝶和淡漠的喬思，他這樣說道。
“我應該想到的，一個到死都想著跟姐姐道歉的女孩兒，哪怕本性還算純良，但不代表她不會袒護自己的親人。”
紅蝶愈發黯淡，它並非是真正的盲女，僅僅是一縷執念的凝結。
比起找到姐姐並道歉，保護姐姐是更加先決的序列。
“其實很多線索都在昭示著你的存在，從一開始，我到鎮上開始，瘋女人莫名其妙被嚇跑，就已經奠定了這個故事的基調，我當時隻當是瘋女人瘋癲之後靈覺大增，能感覺到我身上燃燒的紅蝶氣息。”
吳奈邊說邊有些歎氣：
“我還是想多了，其實很簡單，那時候你正寄生在劉姐身上經過我身邊罷了。”
“你一次次地出手削弱元永澤的戰力，是被他的穿胸一擊給嚇怕了吧，想先壞掉我的一個有生力量，再個個擊破。”
吳奈說著，從身上摸出一截短短的粉筆。
“我原本以為，這是我在水房裏找到的，但我後來一想，粉筆這件事情發生的時間是你初中的時候，哪怕退一萬步講，你吊死水房之後還把物理老師帶去用粉筆虐殺，但也不應該會出現一截粉筆，而應該被校方清理幹淨。”
“所以我應該是相信自己能力突然開掛進化以至於可以像某掛壁現場印卡，想製造證據就製造證據呢？還是相信當時的你正神遊於水房之中，並且展開著靈域呢？”
吳奈沒有說出來的部分，是老師傅對於他實力的判定，讓他清楚自己沒有莫名其妙的提升。所以他有不算太少的自知之明，來相信現實的結果。
噗——
一雙黑漆漆的大手突兀地出現在虛空中，撕開了喬思後麵的靈體。
劉姐打扮的她陰晴不定，佝僂著身軀的駝背中年人踮著腳，層層疊疊鱗片狀的褶皺在他臉上綻放出喜笑顏開的味道。
“嘖，話癆總是死得夠快。”
不同於元永澤和吳奈以某個建築作為靈域展開的特點，她的靈域是直接寄托在活屍化的中年男人身上的。
所以本體受製固然危險，但可以移形換影飽受折磨的古怪活屍，才是她真正的依仗所在。
“你覺得我都過來了，還會不防著你這手麽？”
吳奈笑著，從喬思的後方閃了出來。
躲過了悍烈的一擊，他現在已經不再擔心什麽了。
默默把活屍給收斂起來，表明自己不想繼續攻擊的意圖，喬思的表情不太好看。
“這就對了，好好合作他不香麽？打生打死的有啥意思。”
吳奈沒有從喬思身上再感知到殺意，緊繃的神經逐漸放鬆了不少。
打從一開始，他就沒指望直接用力量碾壓對方，吳奈的目的很簡單，秀肌肉，接著交換籌碼就是了。
什麽勸人向善的話他也懶得講，這麽大個人，該定型都定型了，也不是說不能改，但起碼得先尋思著改變自己，再琢磨改變別人這件事。
而事實證明，吳奈骨子裏的閑散氣怎麽改都改不了。持續性混吃等死，間歇性躊躇滿誌。
紅蝶身上灰白色的鱗片逐漸碎裂，風化，脫落，露出相對纖細的本體。
在上麵感知到了熟悉氣息的喬思有些驚愕，下意識想拿手去觸摸，但旋即又觸電般把伸出的手給收回。
“怕什麽啊，這就是你妹啊，來，今天給我們表演一個手撕親妹，我負責打賞個火箭。”
大刺刺撩撥著喬思的情緒，吳奈看似放鬆，實則繃緊神經等待對方的反應。
像是感應到了什麽，喬思並沒有被吳奈的激將法所震動，隻是整個人的氣息越發弱了下去，好像是悲傷到了極點。
顫抖著看著吳奈，她眼中隱隱出現了一層霧狀的水花：“她……她是誰害死的？我要殺了凶手！”
“殺殺殺殺殺，就知道這件事是吧？”
吳奈恨鐵不成鋼。
“如果不是你這個姐姐上吊，她會搞到想不開跟著去死的程度？你就顧著打生打死，想著變強，想著報仇，你知道你妹妹她到死想的是啥麽？人家隻想著，找到你，給你說一句，姐姐對不起！”
像是接受到了某個神秘的信號，又好像是了卻了執念，吳奈的眼前突然綻開一道徐徐的光。
紅蝶分崩離析，變成了光。
這一切還沒結束，光芒投射到了漆黑的夜裏，照破了黑暗，幻化出一道朦朧的門。
透過門裏頭，吳奈看見的是略顯熟悉的感覺。
隻見幽靜的山裏，一大一小兩個女生坐在低緩的坡上，旁邊是稀稀拉拉的羊群。兩個女孩穿著簡樸但幹淨，沒有手機，沒有課本，隻是單純地閉著眼睛。
她們在聽。
聽風吹過枝葉。
聽水爬過小坡。
聽啄木鳥敲打著樹幹。
吳奈不知道為什麽，感覺自己好像氤氳出了什麽情緒，整個人情不自禁就開始落淚。
“為什麽……明明是很美好的情景，草，老子怎麽開始掉眼淚了。”
罵罵咧咧地說著，吳奈努力抵抗著這種情緒，
這不是他主動的想法。
是喬琦的意誌貫穿其中的結果。
場景雖然美好，卻是幻想出來的鏡花水月。
因為美好，所以感動。
因為虛幻，所以悲歎。
相比較於吳奈，血脈相融的喬思直接淪陷到這幻境之中，泣不成聲。
“這是盲女臨死前，希望給世界送上的美好麽？”
吳奈悄然有所領悟。
一切的一切，都看起來融洽。
直到一道電光劈下。
碩大無朋的電光直接貫穿了萎靡的元永澤和沉浸於幻境之中的吳奈，像是兩隻掙紮的老鼠。
直到來自靈魂上的痛楚淹沒了一切，落後的爆鳴才緊跟而上，對兩人造成二次的傷害。
光芒盡褪，出現的是一柄古樸的飛劍兀自搖晃不停。
“劍一，破風。”
一個陰冷的聲音直接在吳奈和元永澤的心頭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