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仇恨相忘

  這好像是在夢中，是那麽虛幻的一瞬間！


  鄧九眼前的事物都模糊起來，唯獨她是最清晰的。


  她神色緊張，嘴裏不知道喊著什麽，她的手伸來，暖暖的。


  鄧九不由自主的勾起一個微笑。


  在死之前，還能夠見她一眼，這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鄧九眼前一黑，便也陷入了黑暗之中。


  春天多雨潮濕，小雨淅淅，還未停下。


  鄧九在潮濕的天氣中醒來，他躺在床上，看見素色的帷帳，腦袋還未完全清醒過來。


  他還活著嗎？

  好像是有人去救了他。


  那個人……還是朝思暮想的一個人。


  他慢慢起身，發現自己的腹部包紮得很好，隻是他微微一動就會有些疼痛。


  但是對比之前，已經是好上了許多。


  他坐起身後，看了看這房間，雖然不怎麽豪華，可也是一應俱全。


  而這個時候，卻有人把雕花木門一把推開。


  那人身影小小的，步子碎碎，走得尤為輕盈。


  她一雙眼眸亮晶晶的，看見鄧九已經醒過來，立馬喊道：“大爹爹！”


  鄧九一怔，因為他看見的，是淺月。


  淺月紮了兩個小辮子，非常可愛，粉嫩的皮膚依舊一如當初。


  她急忙走過來，抓住了鄧九的手，“大爹爹，你醒過來了！我立刻告訴娘親去！”


  鄧九還未反應過來，看見淺月想要走，他連忙抓住淺月的手，不讓她走。


  她剛才說，娘親？！


  鄧九屏住呼吸，心裏也有了一絲的期盼。


  他問：“你說，娘親？”


  在這兒看見淺月，而且他昏迷之前好像還看見董顏，這應該是不會錯的。


  淺月點點頭，說：“是娘親給你包紮的呢，小爹爹還為此生了氣。”


  大爹爹？小爹爹？

  淺月這稱呼實在太奇怪。


  鄧九便問：“你小爹爹是誰？”


  “就是……他說是我親生爹爹啊。”淺月不知道怎麽解釋，原本她以為自己隻有鄧九一個爹爹，沒想到後來又冒出了一個親生爹爹，她舍不得鄧九，隻好一大一小這樣稱呼著。


  因為這點，千尋楓還生氣了許久，久久不能釋懷。


  鄧九一下子也明白了過來。


  那四年裏，淺月早已把他當做是親人。


  所以現在淺月遇到了千尋楓，也不會忘記了鄧九。


  鄧九心裏暖暖的，雖然他對淺月是有過一絲的愧疚，但是……


  不等淺月出去，就已經有人來了。


  那女子的步子更加輕，她綰著發髻，臉上掛著一抹淡笑。


  她容顏未改，似乎比以前更亮麗了幾分。


  她拿著藥箱，看見鄧九已經醒過來，心裏也是歡喜。


  她問：“你身子還有哪裏不舒服的？”


  鄧九神情恍惚，眼睛直直的盯著她。


  他想起一年前聽見她歿了的消息，他不敢相信，差點就闖進了皇宮打探她的消息。


  而現在，她卻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麵前。


  “你……”鄧九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麽話。


  但是，她卻繼續問道：“你叫什麽名字？我聽淺月說，你好像是叫鄧九呢？”


  鄧九眼裏閃過一絲的驚訝，此刻，他更家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的心情。


  他看向淺月，那眼神已經帶著詢問的意思。


  淺月還小，怎麽會明白他的意思。


  相反，淺月是賴在董顏的身邊，問：“娘親，大爹爹能下床走路了嗎？”


  董顏眉頭一擰，可又很快鬆開。


  “淺月，你有兩個爹爹，哪個是你真正的爹爹。還有，小孩子不可以說謊話，你和你的小爹爹就別再跟著我了。”董顏溫聲說道。


  淺月微微撅著嘴巴，明顯有些傷心。


  這樣的話，董顏已經說了很多遍。


  淺月心裏有些傷心，曾經以為董顏也是一個假娘親，但是千尋楓就是認定了，死活都要帶著淺月跟著她。


  這樣跟著跟著，也就一年。


  鄧九試探性的問道：“那你……你不是董顏？”


  董顏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好像是吧，我也不大記得清楚了。名字也隻是一個稱呼而已，倒也沒什麽的。”


  她現在風輕雲淡說這些話，讓鄧九有些感觸。


  她……是忘記了。


  全部，都忘記了嗎？


  董顏煎了藥，就也出去把藥端來，淺月害怕董顏跑了，也一直跟著董顏，不肯再離開。


  她見了，雖然沒說什麽，但是淺月這孩子敏感的心思她還是看在眼裏。


  這些日子，他們父女兩人除了纏人一點，倒也沒有阻礙過她什麽。


  可能淺月年紀還小，心裏渴望一個娘親。


  良辰美景兩人早已回了老家，她們先前為安樂郡主賣命，然後再是董顏。


  看見董顏重遇了千尋楓，就也安心下來，想要回家照料家人。


  臨走之前，她們都與董顏說過，千尋楓和淺月就是她最親的人。


  但董顏已經遺忘了一切，又怎麽會輕易接受這些，再加上兩人離開後，董顏也隻把這些話拋在腦後。


  她，忘記了自己的姓名，也忘記了自己曾經的過往。


  不管以前如何，她就是一個新的人，她要開始自己新的生活。


  鄧九喝藥之後，董顏就叮囑他多多休息。


  然而，鄧九哪能睡得著。


  外頭的雨還在下。


  他走到廊下，碰巧，就看見長廊的盡頭是千尋楓站在那兒。


  千尋楓轉過身，也正好與他四目相對。


  鄧九扶著柱子，他的傷還未好，也不能過多走動。


  千尋楓便也走了過來，淡聲問道：“看你氣色，應該是好了許多。”


  “多謝你們救了我。”鄧九衷心感謝。


  也感謝你將董顏帶來，我讓見她一麵。


  千尋楓就說：“如果阿顏記起以前的事，或許不會救你。”


  鄧九一怔，心裏有些悲傷。


  他別過頭，問：“她怎麽會忘記了？”


  現在，他也不知道該慶幸還是痛苦。


  “春如昔害的。那時候她性命垂危，弋氏的族長救了她，不過代價也就是遺忘。”千尋楓簡略地解釋了一下。


  鄧九便說：“隻要她能夠好好活著便是。”


  千尋楓伸出手，接住那小小的雨滴。


  他微微一笑，說：“這當然，隻要她活著，我的世界也就是一片光明。”


  鄧九也想要跟在她的身邊。


  當初他威脅董顏，讓董顏殺了千尋楓，就是害怕千尋楓將她完全占據。


  但是現在他被重玉宮的人追殺，董顏又失去了記憶，他肯定不能夠再跟著她了。


  他心裏已經打算好，倒也坦然，有千尋楓照顧她，她會一直安好。


  那他也不用擔心她什麽了。


  千尋楓把手收回來，轉身欲走。


  鄧九看著他的背影，說了一句：“無論你是千尋楓，還是梁東，你都要記住，好好照顧她。”


  千尋楓腳步沒有停下來，隻說：“我會的。”


  他一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