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八章 能力與野心
老媽走後,小影肆無忌憚地拍著胸口道:“嚇死我了,還以為是什麽老師,來檢查寢室的,要是被發現我剛才踢門進來,就完了。”
她真可愛啊。
我朝她笑,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能簡單回道:“是啊。”
她又重新看了看我們兩個,問:“你們都是會計係的嗎?”
妹妹解釋說:“我們,是一個係,但不是在一個班。”
她驚訝道:“不在一個班怎麽能分到一個寢室?”
“我們也不在一個寢室。”妹妹又說,也尷尬笑著。
小影點頭:“那你們都收拾好了沒有,現在已經下午了,等會早點吃飯,晚上還要去開個會說點事情,你們看到通知沒有,我們會計係都在一個教室裏開會。”
“那我先走了,等會到了吃飯的點,你下來找我,我也還要去收拾一下。”妹妹準備離開,離開前小聲叮囑著我。
我記住了。
門外又來了新的同學。
“哦!”新同學是個短發女生,被出去的妹妹嚇到後脫口而出道,“都來齊了,我是最晚的一個。嗨!你好,你們好啊!”
“你好!沒有到齊,你是第三個,還有一個沒來。”小影的出聲沒有讓場麵變得尷尬起來。
妹妹嗨了聲,直接繞過新同學走了。
我看向新同學,她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門外,難以置信道:“不是剛走嗎?”
小影笑著壓低嗓音說:“她們是雙胞胎,都是會計係的,一個住這,一個在樓下。”
“哦。”新同學馬上明白了,也開始拘謹地進行自我介紹,“我叫xxx,你們可以叫我xx。”
互相介紹完,又沒話說了。
我們彼此尷尬地笑了笑,紛紛轉頭收拾起自己的地盤。
過了一會又來了個拖著行李箱的長發女孩,穿著一身好看的裙子,也是媽媽送著來的,送到門口就自然地道別離開。
我們也就不用虛偽地站起來,說一聲,阿姨好,阿姨再見。
身為一個寢室的同學,彼此都還不熟呢,同學的媽更是不熟,也沒必要打招呼。
打招呼才尷尬呢。
不打招呼,隻要身為長輩的人不擺出長輩的姿態,也不會尷尬,不然長輩都出聲招呼了,我們再不回應一下就是真的沒有禮貌,到時候再客套一句也就行了。
關鍵是,如今這世道,阿姨阿姨叫著,她們也不喜歡聽,叫姐姐,實在是開不了這個口,像老媽這個年紀的,一般都是阿姨,甚至有些長相顯老,看上去是大媽的年紀了,喊大媽大爺又不合適,萬一長得像大媽大爺的人來領的是自家兒子女兒,不是孫子孫女,那多尷尬,這樣顯老的人喊阿姨才沒錯。
可本就是阿姨的那些人,又不能喊阿姨,又喊不出姐姐,也不知是誰開了個頭,把十幾歲到幾十歲之間的女人,都喊成是美女。
方便是方便很多,可還是不適用於稍微正式一點的場合。
喊得多了,這美女也就是平平無奇的女人了,帥哥也是如此,招攬生意的洗發店,一口一個帥哥美女的,看上去好不正經。
偏偏來了學校,錢有了,時間也有了,和妹妹一起去食堂吃晚飯的時候,她就把要燙頭發的打算告訴我。
“等過段時間,等我把頭發再養養長,你就陪我一起去燙一個。”
我不願意,我可以陪她去,但我不想燙頭發。
養了一暑假的頭發,終於長出了波波頭的長短,再長一點是可以去燙燙直,碰到肩膀的地方已經開始彎了,也可以紮一個小揪揪,隻是留海這邊的頭發紮又紮不進去,每次都會掉下一撮毛來,隻能翻出以前的草莓夾子別上去。
我照過鏡子,現在這個樣子就已經比以前短頭發時好看多了,尤其是拿下了厚重的眼鏡框,沒有了眼鏡的遮擋,我還是和以前小時候照片裏的模樣一樣,雙眼皮,還算挺的鼻梁,就是鼻頭大了點,不一直盯著看也不會覺得,還有一張精致的小嘴巴,嘴角上揚的時候最可愛,可愛到我自己都看入迷。
眼鏡也換了一副好看的,是黑框的,鏡架還是和原來的一樣,怎麽扭都不會壞掉的那種,當然是看著老板扭的,自己可舍不得,看著的時候也舍不得,那眼鏡馬上就是我的東西了,扭不壞,我看了也心疼。
好在是老爸老媽出錢給我們買的,我們沒提,他們嫌我們原來的眼鏡不好看,出去丟臉,就給買了副新的。
挺好的。
我不想做太多改變,現在這樣就挺好的。
可妹妹不依不饒地勸著我,我還是堅持我的想法,沒有頭腦一熱就答應下來,而是說:“那就等去了再說吧。”
如果便宜的話,或許我也會心動。
畢竟能在一個學期結束後,帶著一頭燙直的頭發回家,老媽見了也就不會覺得我們邋裏邋遢,也許會誇我們兩句去了一趟學校人都變漂亮了,就像是別人家的女孩子一樣。
不用妹妹勸,我就在勸自己也趁這個機會一起去把頭發燙了。
“反正遲早要去燙的。”妹妹的理念就是這個,“早去晚去都要去,那不如早點去,早去早燙好,留長頭不燙怎麽行,到肩膀這裏肯定要彎的,隻能燙直,燙一次至少能維持一年,就算要花幾百塊也是值得的。”
可是真的很貴啊。
如果我小時候就是長頭發,那頭發長了會不會就是直的,畢竟那麽多小女孩小時候都是長頭發,又直又長的頭發,她們都被家長帶去燙過了嗎?不是會對小孩子身體不好嗎?
好在有手機了,搜索一下,沒騙我們,是對身體不好,沒燙好,變禿子也有可能。
真煩。
要是小時候就去燙了,要變禿子也早變禿子了,現在也不會為去不去燙頭發這種事而煩惱了。
家裏有錢,花錢來保養自己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可我們家條件一般,按家庭收入等級來劃分,就是墊底往上一點的窮困家庭,讀書時看到這個表,大家都說說笑笑不放心上,比的不是誰家更有錢,而是誰家更窮,是貧困或是較貧困家庭,有人開口說自己家是小康家庭,我們理都沒理,讓他一邊玩去,不要和我們這些貧困家庭的孩子說話。
現在想來,當時的做法就是我的真實想法。
他們過得多好我才不想知道,井底之蛙眼界狹小,但如果能過得幸福,為何非要打破這種幸福。
我的世界,我的天,撐死也隻有一小片地方。
如果,我透過鏡子的反射看到了外麵的天,但又去不了,誰把鏡子丟進來,誰不一定是罪人,至少我透過鏡子看到了更多的天地,誰笑話我坐井觀天,我恨不得把誰也給拽下來,福不能同享,有難同當還不簡單?
小時候的願望也很簡單。
等上完學,找一個月薪一千的工作,包吃住就行,那我就有一千元可以供我自由支配了,這樣,恩格爾係數也就不會是百分百了。
雖然老爸老媽知道以後罵了我一頓,說我沒出息。
因為月薪一千是保底工資。
剛出的規定。
而我的理想居然是月薪一千,太沒誌氣了。
那就兩千吧,三千……
現在,我的願望還是很簡單,賺夠一百萬就退休,養老,但這一百萬要怎麽賺,勸井底之蛙出來的人並沒有說,隻是讓我們努力,隻要努力,一定會過上我們想過的生活。我想過的生活就是擺爛,努力的話就過不上了。
出了井就會知道,處處是傲慢與偏見。
來了市裏,也習慣不了這裏的生活,就像高中時看到的那段關於用時針分針秒針來表述不同地方的人的生活節奏,爭分奪秒的日子還在繼續。
一個月三千,不吃不喝,也就三十年吧。
提及錢,我們的算法就是這樣,不吃不喝都要三十年,可我們的生活除了吃喝就是吃喝,別說三十年,就算一百年,也攢不下這麽多錢。
如果老了,看病不用花錢,那或許還有可能。
但老了,錢主要就是花在看病上。
以前,我討厭隨地吐痰的人,因為我們接受的教育是講文明樹新風。
但沒有人告訴我,有些人喉嚨裏總是有痰,是因為在工地幹活,是灰塵侵入肺裏,再被他們咳出來。
一天要咳幾十次,習以為常了,也就不會刻意帶包紙巾,畢竟紙巾也要錢,幾塊錢不多,可省下來,一年不也要上千塊了,一大筆錢了,這筆賬誰都會算。
也許,可以勸他們戴口罩,從根源上解決這種問題,但戴著口罩不透氣,夏天容易暈倒,再說,灰塵這種東西本就是無孔不入的,戴了也白戴。
幹體力活,就是這樣,年輕的時候拿命賺錢,老了的時候拿錢救命。
大夏天,大汗淋漓,揚起的灰塵全都進入到了身體,為了這點辛苦錢,他們擦一下汗還得繼續,隨地吐一下痰並不會死人,沒有錢,會。
我再遇到隨地吐痰的人,下意識還是會覺得煩躁,但看到是戴著黃色安全帽的人,並不會覺得這種行為有多粗魯。
隻要他們不對人多的地方吐,往別人身上吐,隻是吐在路邊,樹邊,大自然都可以消化,我們住著他們造的房子還要罵他們不文明,那如果沒有這麽多房子,到處都是鄉下一般的泥路磚房,誰還有那個閑心來管吐痰的事。
有規定也是在公共場合,大馬路又不算公共場所,這點很人性化。
等什麽時候不需要那麽多造房子的人,也就沒有那麽多會隨地吐痰的人。
拋開身體原因,故意隨地吐痰的,就喜歡在看人不順眼的時候吐一口唾沫腥子的人惡心極了。
這種事,我們早就知道,所以小學時,妹妹才會選擇用這種極端的方式來反擊,來讓那些討人厭的男生敬而遠之,不敢再欺負我們。
雙標就雙標嘛,哪個小孩子不這樣,還被誇聰明呢,會看人臉色。
曾經一個長相醜陋的同桌,在我寫字時故意碰我的手臂,看我寫錯字還嘿嘿笑,在老師麵前又裝無辜,時間能倒流,我還喊什麽老師來主持公道,和他這種不聽話的小孩子講道理,他是聽不懂的,以牙還牙,他不愛學習不在乎寫錯不寫錯,不寫都行,我不應該隻是把他的書包丟垃圾桶,應該直接從樓上扔下去,扔我自己的,趁旁邊的人不注意,一口咬定就是他丟的,然後哭,大哭,他喜歡裝,我也得裝可憐才行,讓他也嚐嚐受盡委屈,有苦難言的滋味。
我討厭這種調皮搗蛋的小男孩,簡直是欠揍,要是我有一個這樣的兒子,我好好和他講道理不聽,我一定會揍死他,家裏人會勸,我會更生氣,幹脆不生就好了。
生女兒,自家父母照樣疼,婆家就不一定了。
這種情況,我也沒少聽過,婆家脾氣好點的會拐彎抹角勸兒媳婦再生一個,脾氣不好不講理的,會讓兒媳婦滾出家門,身為孩子的父親,絲毫不作為,這樣的家去了簡直就是去受罪的,有了孩子,離也不是,不離也不是,離了,都是說當媽的不好,可怕的是婆家不喜歡女孩,還要把女孩搶走,讓女孩的媽媽被人說盡閑話,是有了新歡連女兒都不要了,那女孩孤零零一個在那個家裏,爹不疼,就是外人,更可憐的是女孩媽媽受不了流言蜚語自盡了,清白沒能回來,隻是又多些可以編排的東西。
女孩媽媽的父母受不了這種打擊,什麽情麵也不顧了,當著那些說閑話的人就破口大罵,直接上門把女兒的孩子搶了回來,將女兒所受的委屈都說給街坊鄰裏知道。
“不會生男孩,就不要嫁進去,什麽年代了,還重男輕女,坐月子期間就讓我女兒起來幹活,說她懶在床上隻知道睡覺,她瞎了眼看上的人也不幫著說話,還勸她能起來幹活就早點起來,家裏養不起兩個吃閑飯的人。”
這話又傳開了,別人家的女兒都不敢再嫁進這戶人家,也沒想到平常像模像樣的人家會這樣對待兒媳婦。
要生兒子,恐怕要下輩子了。
這輩子也不會再有子嗣。
他們家從外地找了個媳婦回來,準備擺酒席結婚了,女孩媽媽的父母又去鬧,領著女孩一起去鬧,哪怕是外地來的媳婦,隻要人不傻都知道該有多遠躲多遠。
眼看兒子是娶不上媳婦了,他們人也瘋了,兒子養不起兩個吃閑飯的,把他們趕出了家門,別人見了又覺得有點可憐,偶爾也會給點吃的。
這才叫都是慣的,都是作的。
扯遠了,說回燙頭發。
這燙頭發,明明是一件尋常不過的事,可我總覺得,一旦邁出這一步,我的野心就會變大,而我沒有能力去支配我的野心,以後的日子我會很痛苦。
不過,要燙也要幾個月後了,頭發再長長點,花出去的錢也值得點。
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