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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四章 危樓

  櫃台整理好了,爺爺想著先去進點貨,賣點文具賺點小錢,錢多錢少無所謂,就是圖個開心,畢竟退休金也都是攢著不花的。


  “你要到哪裏去進貨?”奶奶一聽就是破口大罵,“騎自行車去市裏?你還曉得不曉得你自己已經多少歲了?要是十年前,我還敢放心讓你一個人去,現在,你一個人出去,又不叫三輪車,要是不認識路了,怎麽回來?”


  爺爺妥協說:“要是實在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我會叫個車子回來的,去市裏,三輪車應該不行了,要叫出租車了。”


  “出租車。”奶奶不屑道,“三輪車都不舍得坐,我信你,會做出租車回來,一問價錢,要一百多,啊,你不馬上擺擺手說太貴了不坐了,我還不曉得你,到時候怎麽回來?”


  “我有自行車,可以一邊問路一邊騎回來,再慢,騎到晚上也回來了。”爺爺想得很簡單。


  奶奶還是不同意:“那麽麻煩幹什麽?去阿五店裏拿點東西過來賣賣算了。”


  爺爺不想白拿老爸的。


  奶奶嘲笑說:“那你到阿五店裏進點貨來賣,自己兒子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你平常不是老是說兄弟合夥做生意這種話嗎?”


  爺爺就當沒聽到:“我怕拿了東西,阿五不肯收我錢。”


  “哼,不收就不收,就當利息了,你昨天不是還在煩,阿五借我的錢也不知道過年的時候能不能還給我,哎呀哎呀,你歎了多少氣?我不知道?”


  “親兄弟明算賬,我借錢給他,沒有叫他寫欠條已經很好了。”爺爺又要說大道理,“要是被文榮他爸知道了,又要說我偏心眼,你麽,不用講,從小就偏心阿五。”


  奶奶沒有否認:“我生的,我不偏心,誰來偏心,錢遲早都要花的,難道還要帶到棺材裏麵去?借出去就借出去了,就當給出去了,少煩幾句,多活幾年,什麽都有了。”


  “話是這麽說。”爺爺還想說點什麽,卻一下子忘了,“我剛才要做什麽來著。”


  “就這樣,還要去市裏進貨?”


  “對對,是要去進點貨來賣賣。”爺爺無奈承認自己的腦袋是有點記性不好了,“不過,不去市裏進貨,也不去阿五店裏,去別人店裏也肯定不行,自己家就是開店的,還到別人店裏買東西來賣,肯定也不行,要是開飯店,是要到別人飯店裏去吃吃看,要有比較才知道自己還有哪裏做得不好,才可以爭取讓顧客滿意。”


  奶奶看爺爺又要長篇大論,忙催著說:“不是要賣東西,那你有空找支粉筆出來,把門口的字重新寫一寫,不然,路過的人誰知道我們這個亂七八糟的家不是收破爛的,是賣東西的。”


  “那我現在去?”


  “現在有空,現在去,隔壁收垃圾的家你進去看過沒有,人家也收拾得幹幹淨淨的,硬紙板麽歸硬紙板,泡沫箱歸泡沫箱,走路總歸是好走的,你看看我們這裏,我矮啊,稍微高點不要撞頭的?”


  “你是講洗手這裏,是,這裏是老是塌下來,我才綁點硬紙板上去的,等會我再重新看看。”


  “算了算了,就先這樣了,你也別去動了,省得塌下來,實際上這房子幾十年下來,也成危房了,有時候想想,我也會怕有一天整個房子都塌掉了。”


  爺爺還在遲鈍地想著:“塌了是沒有地方住了。”


  奶奶想哭的心一下子沒有了,隻想罵人了:“房子塌了,人都要死了,死人還要住到哪裏去,隻有住棺材了。”

  “呸呸呸,別老是講什麽死不死的話,這裏實在不想住,我們也可以去外麵租個房子,租個不用爬樓梯的。”


  “誰會願意租給我們這樣七老八十的人住,生怕我們突然哪一天死了,晦氣,這房子以後還租給誰去?住住就住住了,這房子也幾十年了,幾十年不塌,也不差這幾年了,老房子,木頭總歸是好的,文文音音小時候住這的時候有白螞蟻,現在倒也沒有了,木頭沒事,這房子也塌不下來。”


  “木頭?你講的是頂梁柱,頂梁柱肯定是要用好木頭,有白螞蟻也蛀不掉的,你放心好了。”


  “我現在也沒有什麽不放心,住都住了一輩子,有白螞蟻還能怎麽樣?”奶奶隻知道養貓養狗都沒用,“你現在別老是撿垃圾回來了,本來房子大,地方多,你沒事做,要出去撿撿垃圾,我也就讓你撿撿垃圾了,現在這房子都老了,是危房了,你再要這裏堆點東西,那邊壓點箱子,房子要壓塌的,你自己講,我和你都老了,壓死就壓死了,要是有人來看我們兩個老的,房子塌下來了怎麽辦?你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別人考慮一下,也不是別人,都是自家人,知道了沒有,和生啊!”


  奶奶很少叫爺爺的名字,哪怕是爺爺惹奶奶不開心的時候,這一回也不是不開心了,隻是老了以後更恐懼死亡,更害怕拖累孩子。


  爺爺不說了:“我去尋支粉筆,先把外麵的字重新寫一遍,寫好字,再來把這裏加固一下,讓他們來的時候不要撞到頭了,現在小孩子都營養好,長得高,上次見敖殷,長得比他爸爸還要高了。”


  “敖殷結婚都已經多少年了?”奶奶還是覺得爺爺已經老了弄不拎清了。


  “我和你們說,敖殷小時候,他就一直在嘮叨要教敖殷刻章,敖殷倒也高興擺弄這些刻刀啊章啊,但敖殷他爸是幹什麽的,是做生意的啊,怎麽會讓兒子不跟著去學做生意,做這種刻章沒有前途的活計,對不對?時代變了。”奶奶偷偷摸摸和我們說,說起的時候也是一臉懷念,“敖殷小時候最喜歡吃紅燒肉了,要全瘦的,有一點肥的都不要吃,冬天冷了,不肯從被窩裏麵出來,上廁所還要端個痰盂到床上去。”說著說著,奶奶自己也笑了。


  怎麽就這麽會寵著孩子呢?


  還不是因為,孩子是孩子的孩子。


  時光飛逝,一轉眼,已經快要步入高三了。


  門外,粗糙的石牆上,褪色的紅字被重新描繪了一遍,快速電腦刻章早就把手工刻章消滅得一點痕跡不留。


  爺爺已經沒有辦法再用刻刀進行手工刻章這項精細活了。


  眼睛花了,可以戴老花眼鏡,可是當手開始發抖,拿起刻刀也無法快準狠地落下一刀,這章,注定是刻不好了。


  從前,爺爺也說笑著要教我們兩個學習刻章,長大以後幫爸爸一起壯大門店,我也很感興趣,可總覺得爺爺還年輕,我還有很多時間去學習,我也還年輕,還想多玩玩,坐下來學這個,不如出去走走,坐著的時間長了,近視眼度數一定會加深,奶奶是堅決不讓我們學的,放出來的刻刀也生怕我們割傷手,每次見我們來,都要第一個提醒爺爺趕緊把危險的東西放起來。


  現在,能用的,舍不得丟的刻刀也就剩下兩把,就放在桌上,要用的時候湊合能用,不用的時候,沒有人會去碰它們。


  偶爾碰到,也是奶奶擦桌子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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