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老熟客是一名律師
空調還是開了。
我和妹妹無聊地玩著遊戲,還是泡泡龍,已經離泡泡導師越來越近了。
冷氣出來。
我們凍得哆嗦一下。
老爸要開高空調,我們嗯了一聲,撒嬌不讓,老爸同意再開一會,等會我們再打噴嚏什麽的就調高幾度。
幾度?
現在都是26度了,調高幾度不是要熱死了。
不過。
店裏就我們三個人,該坐的坐,該躺的躺,竟然有些冷清。
這年頭,還是有個自家店麵最好。
租出去或是自己隨便賣點東西,都行,反正沒有房租的壓力,賣低點價格吸引人來買倒也無妨,薄利多銷麽。
爺爺總是嘮叨著店麵的經營之道,可紙上談兵總是那麽簡單,讓老爸把生意做大,換成兩間店鋪談何容易。
複印打印這些本身就賺那麽一點,碰上要求多的,那浪費大半個小時才隻能拿4塊錢,做點別的什麽不好?工夫不要錢嗎?
真有不要的。
來老爸店裏光顧的一個老人,戴著老花眼鏡,出口成章,一看就是個文化人,可惜沒能趕上好時代,遇上了那場革命,被關了進去。
那個信仰基督教的老大媽不願聽有關佛祖菩薩的事,而這位大爺聽不得一個人的名字,更不想聽到別人說那個人的好話。
半句都不行。
因為對他來說,人生早就被毀了,被那個人毀掉的,千夫所指的滋味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如果世上沒有一個人願意相信自己,那在5.1億的地球表麵上就沒有自己的容身之所,勉強站著也注定要體會孤立無援的痛苦。
這個時候,隻要有一個人肯幫自己,那就已經足夠了。
可是,會有這麽一個人嗎?
頂著與全世界為敵,來支持一個被全世界都不看好的人,他又要背負多大的壓力。
老舍本可以拿諾貝爾獎的,可惜在那時被家人拒之門外。
這是我聽到的故事。
這也算是一件讓很多人感到遺憾的事情。
所以,到了莫言獲獎的那一年,可以說是眾望所歸,總是能聽到大家在談論這件事,可還是有很多爭議。
這些我並不關心。
我隻知道有一款叫莫言醉的酒突然火了。
一位工程師在喝醉後吟出兩句打油詩,酒逢知己千杯少,好友相逢莫言醉,在好友的勸告下,隨後花一千元注冊了叫“莫言醉”的白酒商標。
那是07年,就是我讀小學的時候,5年後,12年莫言獲獎,該白酒商標的價格被炒到一千萬。
天價。
沒事去注冊幾個商標多好,說不定哪一天就有人要收購了。
如果有錢,真的要做好這一點。
不然別人頂著自己的名號注冊了商標也是一件讓人耿耿於懷的事情。
那件事,讓他放不下。
大半輩子過去了還是如此嫉惡如仇。
他現在是律師,開了一家事務所,專門幫那些請不起律師的人免費打官司,狀紙都是他自己一個字一個字寫出來的。
至於他的名字很好記,姓吳單名一個能字,合起來就是吳能。
雖然諧音是無能,但他是個能幹的人,不該去取笑他的名字,更不能拿他的名字開玩笑,這是最基本的尊重。
可他真的很麻煩。
給他打印手寫的文檔,我看著那些密密麻麻的字都是天書,雖然還沒到草書的地步,不過我這樣一個識字三千的小學生都看不懂,大人想要全看明白也費勁。
他帶來的紙總是折了又折,皺巴巴的,用完正麵還會用反麵,總之,不能浪費。
刪字,加字,把標點符號,箭頭,運用得淋漓盡致,通篇看著,頭暈。
打印一張是4塊錢。
才4塊錢。
他會讓老爸照著他寫的都打好了之後,把字排擠一點,最好是能夠縮在一張紙上,每次都是頁邊距快縮沒了,行間距也調得隻剩一點,實在沒辦法再縮了。
“再縮可以,我字再小一號。”老爸全選之後調小字體,問著吳能律師,“你自己看看,這樣還看得清嗎?”
吳能律師湊近:“這樣,好像是太小了點,那就打兩張吧。”
老爸鬆口氣:“打兩張紙,那我再給你把字調整下,寬敞點看著也舒服,就像兩個人非要擠一個位子能舒服嗎?”
“是,是。”吳能律師坐在老爸身邊的椅子上虛心受教。
我和妹妹一起坐在他們後麵的位子上,不覺得擁擠。
由於扶手下麵是空的,我們可以選擇側坐,然後把腿從扶手下穿過,放在地上,要寫的作業還可以放在扶手上,不用時時拿著。
吳能律師是我們這的常客,一開始老爸的態度很好,問了很多他的事情。
老爸:學律師辛不辛苦,要不要把那些法律條文都背出來。
吳能律師:辛苦麽,有一點,不過現在每天有事做,整個人都很充實,現在那些大學生,在學校裏要一字不差地背出來,我年輕的時候還行,現在大概能記得,用到的條文還是要去翻翻書,畢竟這是法律的東西,不能錯一個字。
也對。
他崇尚的是法,在法律麵前可以人人平等,不用平白無故地受屈辱。
“打兩張紙我也收一張紙的錢。”老爸可以少收點錢,但有一個要求,“你這些急用嗎?”
“啊?”他又往老爸身邊湊,聽清後慢慢解釋起來,“我寫好以後要自己去遞交到法院,然後法院會選好時間開庭,到時候會有傳票下來,原告和被告都要出庭,如果……”
老爸還沒等他說完就打斷:“收可以隻收一張紙的錢,但你這些這麽多,我打的時候你還要不停加字改字,萬一我有別的生意來了,一看這麽慢不是都要走了?”
吳能律師不會斷我們的財路,知道我們店的主要生意來源是刻章:“有人來刻章打印,你先給他們弄好了,弄好他們的再來弄我的。”
那他難不成一直坐在這裏等?
老爸挑明道:“下回你早點過來,早上有空就早上來,把要打印的東西放在這,我有時間給你打完,你在我關門前過來,看了之後把要改的地方標出來,我電腦裏存著,給你改一下多方便,你在旁邊一直說,我頭也要大了。”
“也好,那這回的我先拿走了。”吳能律師自己去拿打印出來的文檔,習慣性地先對折一下再粗粗看了眼就要收拾東西離開。
“你再看看,還有沒有要改的地方。”老爸坐著喊向要走的人。
他信任道:“不看了,還有別的事要做,剛才都是看著你打的,不會有錯。”
可萬一打錯了呢?
用拚音至少還能知道以前想要打的那個字念什麽,像老爸這樣用五筆,一旦打錯,沒有原稿,看了上下文都不知道這個地方該是什麽字的情況也有過。
現在不看,他回去也會看。
第二天準會來喊著老爸再打印:“阿五老板,昨天我回去看了,還有幾個地方要改,你東西還存著吧。”
“我昨天不是問你都好了沒,好了我就要刪掉了。”老爸在嚇唬人。
吳能律師信了:“那隻能麻煩你再打一份了,錢我照付好了。”
打印一張是4塊,但接下來要多少張,都可以按複印的價格來算了。
老爸一聲不響去坐好,打開保存著的文檔。
吳能律師看了又看,比照手裏打印出來的,有些懷疑道:“這是我的東西麽。”
“是你的,拿來吧,改哪些地方我自己看,你不用念出來。”老爸實話說:“你的東西我是不敢再刪掉了,我還記得,我第一次做你生意,東西都打印好了,擔心會泄露出去有什麽不好的影響,就把文檔直接關掉了,結果你第二天回來找我要改,讓我重新打了那麽久。”
吳能律師笑了:“有時候就是寫完了之後又想到了很多東西。”
而有些東西卻被遺忘了。
吳能律師道完別要走。
老爸站起來喊道:“錢還沒給呢?”
吳能律師一拍腦袋,不好意思地折回來,放下帶來的東西,塑料袋裝的文件,開始從身上掏出錢來,明明每次付的錢都一樣,還要先確認一遍是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