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治療中
外婆哭著打來電話,說外公檢查出了腫瘤,而且已經是中期了。
家裏做主的向來是外公,如今外公倒了,外婆拿不定主意,隻好來問媽媽。
媽媽安慰幾句,堅定地說出一句話:“治,一定要治。”
拿什麽治?
錢。
我雖然還在發燒,但還是在早晨聽得很清楚,睜開眼拉開旁邊的窗簾,看著地上投進來的光影放著呆,不知道治好要多少錢?
雖然媽媽常說我們小時候,外公會從鄉下騎自行車來找我們,還問我們兩個要不要去鄉下玩,但這些我沒有一點印象。
妹妹的手到現在還是和常人不一樣,抬不起來就拿不了高處的東西,也沒辦法將東西抬著放到高處,對生活似乎沒有太大的影響。
可她總喜歡用右手。
左手顯然沒右手恢複得好,當右手能握筆寫字的時候,左手還在偷懶。
久而久之,會有別的麻煩出現。
左邊和右邊會不對稱。
外公生病的消息傳來,我沒有太大的感觸,就像聽到一個很尋常的消息,家人生病要去看醫生,看了就會好的。
看不好,就別去看啊。
妹妹這病要是一開始去的是大城市,或是省會城市,說不定就能治好了。
現在去。
積蓄會花光,如果還沒好呢?
那就是浪費。
先前的決定也是錯誤的,不該先在小城市裏的醫院浪費大把檢查的錢,檢查來檢查去,到底是什麽毛病也是一知半解。
醫生動不動就要拍片子,甚至有一次片子沒拍好,再拍一次還要我們承擔費用,這是什麽道理?明明是一模一樣的片子,一次模糊有重影,一次清楚,那一定是他們沒把片子洗好。
小病無所謂,大病還是要找專家才行。
得了病要循序漸進的治療,什麽屁話,對症下藥才是關鍵,然後隨便怎麽循序漸進。
不然什麽掛鹽水,拍片,都是白搭。
醫院裏那麽多人,他們自然有他們的那一套流程,醫生大夫見慣了生病的人,哪有可能每個細細研究。
要想被重視,就得去看專家門診。
這回,是老媽的親爹生病,有了妹妹的教訓在前,會去看更好的醫生吧。
畢竟,腫瘤這東西,可大可小。
老媽拿出存折取了兩萬塊錢,當天就去鄉下看外公去了,還帶了些衣服,說要在那邊待幾天,臨走叮囑我們乖一點,也讓老爸早點回家。
可是,老爸一切照常,奶奶多了一件事,幫忙看著棋牌室。
我吃過午飯就自己去隔壁掛鹽水了。
錢有人付,老爸會給的,我就等著掛好鹽水去喊他過來。
有了昨晚的皮試,我不應該害怕掛鹽水時紮的那針了,可從一開始就怕的東西,現在還是情不自禁害怕。
針落下來的時候不敢看,心裏蹦蹦亂跳。
我不想生什麽大病,沒有多餘的錢來給我看病了,沒事做就望著滴下來的鹽水發呆,額頭比昨天好多了,還有一點點燙,明天肯定能好了。
要是一大早就好了,是不是不用掛鹽水了?
一瓶鹽水可不便宜。
要50多。
對於我這個窮得隻剩幾塊錢的人來說,上了5塊錢都是大鈔,10塊當然也算。
這個時候能省還是省點。
況且,在這裏,一直聞著那種消毒水的味道,肚子好難受,頭還有點暈,好想吐。
我一個人坐著,妹妹和奶奶都在老爸店裏,想要讓護士小姐姐把痰盂拿過來,方便我等會吐出什麽東西,弄髒地麵實在是不忍直視。
學校裏出現過這樣的事情。
上著課呢,忽然有人朝著兩排桌子的過道上嘔吐起來,酸澀難聞的滋味彌漫在整個教室裏,大家避而遠之。
清掃工作也是那同學自己做的。
隻是用過的掃把和簸箕沒有清洗幹淨,當天的值日生直接捏著一個地方拿去扔掉了。
還是很新的。
就這麽被牽連,不得已進了垃圾堆。
好在簸箕有兩個,掃把也多著,正好給了那些想偷懶的人一個理由。
不掃地,可以搶著擦黑板。
這有一個前提,個子得高,不高的人跳著擦黑板也輕鬆不起來。
死魚就是做這活的。
放學的鈴聲一響,老師都沒走,還在整理上課用到的書本工具,他就背上書包跑上前,三下五除二把黑板擦完了,甚至搶在老師前麵先走。
這不是找死嗎?
雖然會弄得身上都是粉筆灰,可這活最輕鬆,大家有目共睹,以至於老師規定,擦黑板的學生必須每節下課都擦幹淨黑板。
板書活不過三分鍾。
一下課,就有擦黑板的學生上台,威脅著台下抄著板書的人:“我要擦了,你們快點。”
“你擋著了。”我盯著死魚道。
他讓到最邊緣,不停抬著腳念叨著:“我想上廁所,你們快點。”
好像誰不讓他上一樣。
“你先去上廁所,回來擦。”有別人在給他出主意。
他卻不肯:“我怕等會忘了,還是先擦掉再去上廁所,不行了,我憋不住了。”
“哎哎,別擦啊,還沒抄好呢。”
“喂,你怎麽這樣?”
在一片哀聲哉道中,死魚隻管自己擦著黑板,明明說憋不住了還能站直身子伸長手臂去擦黑板最高的地方。
還好,我已經抄完了,看他擦黑板就想看他出醜,最好是憋不住當眾出個醜什麽的。
那他或許能老實點。
可這家夥居然把黑板擦一丟,跑出去又跑到門邊站著,朝我這邊一看,來了一招禍水東引:“死蚊子抄好了,你們都去抄她的。”
聽了這話,剛才垂頭喪氣的人一下子圍了很多過來,還有一些去圍在另外幾個成績好的同學那裏。
“借我抄抄吧。”
“先借我,我先來的。”
“我第二個。”
這也太難為我了,我的本子誰也不想借,我不喜歡一本嶄新的本子被人用手攤開,再用力壓平,會有折痕的。
可不借又不行。
這一雙雙熱愛學習的眼睛啊,多麽熾熱,真是不忍心拒絕。
隻能隨他們自由分配了。
“給你們,最後一個記得還給我。”我也不知道誰會是最後一個抄的。
兜兜轉轉一天,居然又到死魚的手裏。
本子果然是變難看了。
“不是我弄的,本子到我手裏就是這樣了。”死魚極力推卸責任。
可我知道,罪魁禍首是他。
“我沒說借給你,快還給我。”我就不明白,他自己是擦黑板的,應該等自己抄完了黑板上的東西再把黑板擦掉。
不濟,等大多數人抄完也行啊。
不然要找別人的抄,我寧願不抄那些東西。
反正,我抄了,從來不看。
真的。
大概就是求個心理安慰,萬一我以後要看還能翻出來看看。
怎麽可能?
要不說自欺欺人這詞是哪來的。
治病,尤其是給親爹治病。
不管能不能治好,都要治的,也算是求個心理安慰,沒有愧對爹媽的養育之恩。
我明白,所以我想省點錢不掛鹽水了。
怕紮針,絕對是其次。
怕在別人麵前丟臉,每次都是名列前茅。
“不還,我還沒抄呢?”死魚沒一點腦子,放著那麽一大塊清晰的黑板不抄,非要抄我的,字寫得一般,也不知道他看不看得懂。
他就是懶得抬頭去看黑板。
我抄了都不看,他會看?我才不信呢。
“還我。”
“不還。”
想到那時的爭吵,我臉上就浮現出笑意,掛鹽水好無聊啊,死魚的那張臉。
“呃……”
想吐。
“怎麽了?”護士小姐姐來詢問我的情況。
我搖頭:“沒事。”
他在做些什麽?一定是玩遊戲,真好,我掛鹽水,他玩遊戲,我掛鹽水,他還能玩遊戲,我也想玩。
不知道泡泡龍已經有多少分了?
鹽水怎麽還有這麽多?
時間過得好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