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她的話,要不要信?
“你們平常兩個人在家嗎?”
文君同學走在前麵,回頭盯著我們兩個各看了一會,拿著10塊錢在手裏疊起來,展開來。
“嗯。”
隔了一會,才傳來她略顯羨慕的聲音:“真好,我也想有個妹妹。”
我和妹妹互相看了看,默契地笑了笑,沒有出聲打攪她的興致。
想要,讓她媽媽再生一個不就行了。
和我們說有什麽用?
再說了。
她要妹妹,我要零花錢,她若拿她手中的零花錢來換我的妹妹,我是換,還是不換?
換,那就是本末倒置!
妹妹和我一樣,都想要零花錢。
沒了妹妹,我拿著零花錢去找誰一起花?對於我來說,重要的永遠是妹妹,隻要妹妹開心,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零花錢,嗬,隻是錦上添花罷了。
我們是雙胞胎,從一出生就比別人多了一個親人,這是別人羨慕不來的。
再怎麽羨慕也不會來。
同卵雙生的姊妹,從一開始,我們就是一個細胞,不過是分裂成了兩個。
我們共同享有,別人獨自一人就可以擁有的東西,玩具,床,父母的疼愛,少掉一半的感受別人永遠體會不到,不過這些,不算什麽。
至少我們還有單獨擁有的東西,衣服,褲子,鞋子。
可這些都是一樣的!
甚至我們兩個加起來擁有的所有東西,都不如別人家一個小孩多。
憑什麽?
為什麽別人家比我們家好?
我們羨慕著別人的同時,別人,也在羨慕著我們。
物質生活,精神生活。
哪個更重要?
文君同學手裏有錢,隨便一拿就是10塊,可她一個人似乎過得並不開心。
她走在前麵,比我們都快,從橋兩邊供人行走的地方跳下,望著超市,給我們指點方向:“我們先去超市買棒棒糖吧。”
“好。”我和妹妹沒有意見。
“你們知道棒棒糖放在哪裏嗎?”文君同學在超市裏問我們。
我們如實說:“不知道。”
文君同學得意道:“你們從來沒有吃過那種大棒棒吧,我知道,在這裏等我一下。”
於是,我們兩個聽話地等在電梯上來的地方,就像是沒有媽媽陪在身邊,還空等著的傻瓜。
旁邊是一排收銀櫃。
這個時候,人還是有一些的,不多,別人看到我們兩個傻呆呆站在外麵,身邊沒有一個大人,都會多看一眼。
“我們也進去吧。”妹妹喊我。
我覺得也好,不買東西也可以進超市的,誰規定進了超市就一定要買了東西才可以走的,又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地方。
活該倒閉。
1-3年級,周末,妹妹生病掛鹽水,我和奶奶出門買些吃的給妹妹送去,路過一家某某旗艦店,兩家門麵,在肯德基對麵,賣的是動畫人物的書包鉛筆盒還有一些小零食。
我喜歡那部動畫,好奇多看了一眼,目不轉睛還不帶眨眼,反正不買,看看就行了。
可這喜歡的模樣溢於言表。
奶奶硬是拉著我,說要進去逛逛。
我其實也想親眼看看,摸摸那裏的東西,聽奶奶不停誘惑,馬上改了主意,懷著忐忑的心推開門進去。
裏麵東西太貴。
我小心伸出手,她們不讓碰,奶奶生氣,帶著我就要走。
幾個人攔住我們,雖然都是女人,可比老媽都要凶,趾高氣揚的:“不買東西不能走。”
奶奶大聲吼回去:“你們是強盜啊,我們一老一小的沒錢。”
她們麵色不自然,還是堅持要讓我們成為她們今天的第一個生意:“我們也不容易,這一天了都還沒開張。”
關我們什麽事?
她們自己跟風開這種旗艦店,加盟費貴,還挑這種房租貴的地方,離學校偏遠,腦子都是有問題吧。
出門在外,奶奶一般帶一百來塊錢。
這裏隨便一樣都是幾十幾百的,質量看上去也一般。
“那就買點糖回去,這點錢總有吧,沒錢進來幹嗎?”她們還非常有理,難怪這家店總是大門緊閉,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樣子。
店麵到期,肯定要滾蛋。
小小年紀的我,都比她們懂做生意。
我看她們都是女人,雖然人多勢眾,還是不甘心讓奶奶的錢白白浪費在這裏。
奶奶讓我再看看,挑點喜歡的買。
我賭氣道:“沒有要買的。”
她們繼續攔門:“不買不能走。”
有這種道理?
我慶幸手上的指甲還沒有剪,看她們動手拉著奶奶的手不讓走,雖然沒有重手重腳推擠,但我也看不下去。
我抓住那個敢動手的人,狠狠掐下去,她發出的叫聲比殺豬都難聽刺耳。
“鬆手。”
她旁邊的那幾個人竟然也會著急,在她們眼裏難道不是錢最重要嗎?
我不鬆。
她們來動我的手,我更要用力掐那個人。
奶奶怕她們來打我巴掌,站在中間擋住她們,妥協道:“買,我們買,阿大,鬆開她。”
我聽奶奶的,挑了店裏最便宜的一包糖,和qq糖差不多的一種糖,居然賣5塊錢一小包,我給錢的時候都是餘怒未消。
有人在幫受傷的大媽塗紅藥水。
居然沒問我們要醫藥費就放我們走了,問了也不會給的,大不了報警,讓警察來管她們這種強買強賣的行為。
看上去也不是少數民族。
隻是外地人。
奶奶勸我多買一包,我不肯,說一包夠了,奶奶又說,給妹妹帶一包。
我說我不吃糖,這包給妹妹。
奶奶反複問我幾遍才答應出門。
沒人攔了。
我重重關上門,能解一口氣,要是弄壞門,更解氣。
不過,我手上有輕重,用了我最大的力氣,畢竟年齡小,沒辦法弄壞而已。
有人過來想進去看看東西。
奶奶告訴她們:“別進去。”走到她們麵前不管她們臉上嫌棄的神情小聲道,“這裏麵的人都壞得很,不買東西還不讓出來,我們隻好買了這包糖,一小包就要5塊。”
她們明白真相後還和我們道謝。
我們沒有留下名字。
以後逢人,奶奶都會說起這家店的事情,鎮上的老大媽也都互相傳播交流。
“那家店,我也去過。”
“不買東西不讓走啊?”
“是的是的。”
就和哪家超市打折,什麽東西便宜一樣,消息傳得很快。
甚至店裏的人站在門前,有人走過都會對著她們指指點點:“這家店去不得。”
店麵還沒到期,她們就搬走了。
人言可畏。
那裏空了一段時間,後來開了一家做羊毛衫的店,生意不錯。
強買強賣,還想做長久生意,妄想。
我們進了超市,看到崔文君在下排貨架拿了一根七彩大棒棒糖,是要10塊錢。
出來走在外麵街上。
文君打開包裝,問妹妹:“我掰一點給你吃。”
妹妹當然答應,看到吃的還有點欣喜。
我看得出來。
文君是近視眼,度數不深,兩三百度,平常不戴眼鏡,上課偶爾戴。
眼睛大而有神,不戴眼鏡不像近視眼。
她拿著棒棒糖彎下脖子,眼睛湊得更近,暴露了她的近視眼身份,可這是不是誇張了一些?
她的手碰在棒棒糖上試著掰了一下,沒有掰下來一點,很快拿開嚐了下手指。
沾上口水了。
我眼睜睜看著她用這手指再去掰棒棒糖,好在我早就說了不吃,不然現在說不吃,不是太不給別人麵子了。
“很甜。”
崔文君同學笑眯眯朝我們說道,客氣地把棒棒糖遞出來,“你們也嚐嚐。”
這麽一看,她不嫌棄我們的口水。
而我們要是不拿她掰下來的那點棒棒糖,不是更不給麵子?
出爾反爾,沒理的是我們。
可別忘了,我的妹妹不講理,眼看別人這麽喜歡假客氣,那一點點喜悅消散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不怒自威的神情:“不用了,你掰不下來就自己吃。”
我知道,妹妹嫌棄她剛才那種舉動。
要麽大大方方給,要麽就遵照自己的意願,從一開始就不要多問。
是不是為了心安理得一些?
畢竟她的媽媽說了要請我們吃棒棒糖。
她的口袋還有張20塊的,露了一截出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讓我們兩個看到的?
“那我自己吃了啊?”文君同學鬆開手,眼珠子在我們兩人的臉上來回轉著,沒聽到回應已經把整個棒棒糖塞進嘴裏。
塞不下,分幾次塞的。
妹妹來我耳邊竊竊私語:“老文,我們還是回去吧。”
我也想。
可文君同學拿著吃過的棒棒糖遞到我們麵前,再次問我們:“你們真的不要吃?”
妹妹搖頭。
我也搖了頭。
文君同學還要把棒棒糖往我嘴上貼,牙又隱隱作痛,已經嚐過的棒棒糖變得黏糊糊的了,本來就不想嚐,現在更是不想碰一下。
我躲到妹妹身後,文君同學追過來,繼續盯著我的臉不放:“嚐麽,別那麽客氣,快嚐一口,很好吃的。”
到底是誰客氣?
我是礙於情麵才沒翻臉,已經這樣客氣而又委婉地拒絕著,她還不明白?難道非要我直接說,都有你口水了,又不是你媽,誰想吃?
我媽都不吃我和妹妹剩下的。
她沒編謊話,比如說是想讓我們兩個多吃一點才不願吃的,而是直接說,有口水,髒。
這是親媽嗎?
是。
很肯定,這就是親媽。
文君同學要是被我們兩個直接拒絕,按她的性子肯定會覺得沒麵子,還可能去學校裏大肆宣揚我們不給麵子的事情,說我們好心當驢肝肺。
那我們找哪說理去?
所以退一步,海闊天空。
可她偏要步步緊逼。
我真的是忍受不了,要是我牙一點也不痛,我可能就會給她這個麵子,咬住棒棒糖,直接咬碎一塊下來,咬不碎我也有別的辦法。
旺旺碎冰冰。
不知道大家吃過沒有。
沒有的話先行網上搜索一下。
捏住兩頭,猛地往大腿上撞去,一分為二,妹妹一半,我一半。
我們都喜歡上半截。
吃冰凍的,拿著不凍手。
為此,吵過不少回,我難得吃回上半截,吃的時候都不舍得把冰咬碎,要慢慢吮吸著吃完。
這棒棒糖,文君同學經常吃吧。
所以,我用這種方法,將棒棒糖摔成碎渣渣,她應該不會介意吧。
當那令人討厭的東西再次貼近我的嘴邊,我牢牢盯著準備搶過來動手。
我還要說一句話:“既然這麽想分給我們吃,幹脆分成小塊來吃,還方便放嘴裏呢。”
如果沒有妹妹,我將沒有一個朋友。
這個時候,是妹妹出聲止住了我的怒氣:“我想嚐一口。”
崔文君馬上轉移目標,笑著把棒棒糖讓開了妹妹。
我看著妹妹嚐了一口,說了一句:“好吃。”又很不客氣地把所有地方都嚐了一遍。
太髒了。
這是我的真實想法。
我沒有辦法接受別人全部嚐過一遍的東西。
可妹妹卻可以做到,就連打針吃藥,抽大小血這種事,她都眉頭不眨一下挺過來了。
現在,她忍著厭惡感,在嚐完後舒展眉頭笑著遞出去:“我嚐好了,該你了。”
妹妹都不嫌棄,崔文君居然嫌棄妹妹。
“不用不用了。”文君同學顯然沒有料到妹妹會這麽做,驚訝之餘下意識把手都抬了起來,將棒棒糖推給妹妹道,“你喜歡就都給你,我還有錢,可以再買。”
那早幹嘛去了?
不是我們非要吃的,是她想要省錢,又想要裝大方,一切都是隨著她的意思在走啊。
怎麽就不要吃了呢?
有錢還真是好,說浪費就浪費,這嚐一口不吃了才叫浪費。
妹妹不會慣著,因為連我也沒有被慣著幾回,當然這回應該算。
旁邊就有垃圾桶。
妹妹果斷走過去,朝崔文君道:“你不要了,那我也不要了,扔了吧。”
沒有留反悔的餘地,話音剛落,棒棒糖就進了垃圾桶。
文君同學覺得浪費,又覺得可能是她哪裏做得不太對,小聲道:“你還沒問你姐姐要不要吃呢?”
“問什麽,她說了不要。”妹妹脾氣上來,誰也攔不住。
我去妹妹那邊,拉著她的手。
妹妹借著翻臉的機會要離開:“你媽不是給了你錢,想買什麽就買什麽,不用這樣分給我們吃。”
這話說得很明白了。
崔文君裝傻:“你們別走啊,我還有20塊可以買吃的,你們要吃什麽,我給你們買,你們把我棒棒糖扔了,我都沒讓你們賠我。”
“賠?”妹妹回頭道,“賠什麽?你自己不要吃的?我幫你扔了而已,你還沒謝我呢。”
這麽一說,文君同學就來眼淚了:“我一開始真的掰不動,不然早分給你們了,我吃棒棒糖就是喜歡吃一整個的,七彩,七種味道,隻有整個塞嘴裏才能一下子嚐到所有味道。”
我和妹妹等著她說完,看她哭,有所動容,可還是覺得她矯情。
她就是覺得她自己是最幹淨的,而別人都是髒的。
“不塞嘴裏也可以嚐到所有的味道。”
我觀察過那棒棒糖的形狀,一圈一圈,每一圈都會有七種味道,“隻要從外麵開始吃起就行了。”
這是實話。
“我又不知道。”她哭得厲害,在大街上流著眼淚不肯走。
我和妹妹不吃這一套,轉身就要走。
她還是站在原地,抬頭喊我們:“你們別走,到晚上,我媽媽會先送我回家再去搓麻將,到時家裏隻有我一個人了,有人陪著,她才會讓我晚上出來的,才會不去搓麻將在店裏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