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金盆洗手
第二天。
我們牽著來發去老爸店裏,還沒到中午吃飯的點,裏麵都是人,刻章機冒煙,香煙也冒煙,烏煙瘴氣的,根本沒有容身之所。
剛進去就退了出來。
來發見人多還叫喚了兩聲。
老爸抽著煙在忙,發現了我們的到來,靠在椅子上向外張望,嘴巴抿著香煙頭,吸了口拿下來,一臉煩悶地喊道:“你們兩個等會來,我這還有好幾個章要刻。”
“知道了。”
我不耐煩地回道,拉著妹妹,牽著來發去隔壁街上,東西早就吃過了,來發也吃好了。
但是,吃過了也可以再吃。
“現在到哪去?”妹妹低著頭悶悶不樂,來之前我們就商量著等會玩什麽遊戲的。
在大姨家,見過大姨的小女兒玩過泡泡堂,很可愛的畫麵,放出來的是圓形炮彈,會爆炸。
我和妹妹管這叫放屁。
“晴雯阿姐,你快點放屁啊。”我們在一旁注視著電腦畫麵,著急催促,說得她都臉紅。
“不是放屁,這是炮彈,你們兩個小點聲,等會被外麵的人聽到了。”她看一眼緊閉的房門,擔心大姨突然闖入。
上了鎖,但是大姨有鑰匙啊。
常常會突擊檢查,以防女兒早戀。
大姨的小女兒叫晴雯,還在念書,中專,大女兒叫晴芬,已經去打工了。
我們叫她們就是晴雯阿姐,晴芬阿姐。
輩分這種東西,我也不懂,鄉下七大姑八大姨的,一大堆,媽媽讓叫什麽,我們就叫什麽。
我們向來不懂禮貌,主動會去叫的也就那麽幾個人,三姑姑是一個,別的,也就是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外婆舅舅。
三姑姑長得很像一個明星。
西遊記中的孔雀公主,金巧巧,笑起來的時候特別像。
五個子女中,爺爺奶奶最寵的肯定是老爸,這毋庸置疑,最不疼的是老四,四姑姑。
而三姑姑是第二寵的。
比起大佬和大姑媽,三姑姑當然是貌美如花的那一個。
醜小鴨和白天鵝,大家當然喜歡白天鵝。
小時候外人誇老爸,誇三姑姑,奶奶開心,有人嫉妒,排擠老爸。
他指著老爸的鼻子說:“這個呢,這個以後是要用來傳宗接代的。”
爺爺可能是這麽想的。
也是這麽說的。
這些,都被第一個兒子聽了去,等別人再誇老爸時,他就當眾對老爸指指點點說著氣話。
無非是想引起爺爺奶奶的注意。
可這樣的舉動,讓原本就偏心老爸的奶奶更是偏心,覺得大兒子在欺負小兒子。
加上開小灶這種事。
老爸小時候常常受欺負,隻有三姑姑和他走得近一些。
不知是誰推了老爸一把,額頭上縫了幾針,老爸沒告訴奶奶是誰推的,隻說是自己摔的,但三姑姑告訴奶奶是有人推老爸的。
到底如何,奶奶都不知道。
我也沒機會知道。
人活一世就靠一張嘴,就看能不能說動人,把真的描繪得有聲有色,把假的說得天花亂墜,讓別人都以為是真的,都是本事。
奶奶信了就行。
反正,在奶奶心裏,是大兒子欺負小兒子,小兒子從小就可憐,要多一點關懷。
可是。
大兒子身材矮小,還有殘疾,可能以後都很難討到老婆,奶奶居然給他取了個綽號,矮冬瓜。
從小喊到大。
矮冬瓜娶過一個老婆,後來離婚了,單獨帶大自己的兒子,日子一直不太好過。
盡管如此,過年過節,還是會買東西來看爺爺奶奶。
我和妹妹都是在場的。
奶奶聽見門外動靜,和我們說著是矮冬瓜來了,又讓我們不要這麽喊。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我們又不傻,當麵怎麽能說人壞話。
要不是死魚先來碰我的頭發,喊我死蚊子,我也不會當麵罵他。
都是背後罵的。
在他來招惹我之前,我就已經討厭著他那樣的人,隻是沒想到,還會和他吵得起勁。
現在暑假裏,天熱,胸口很悶。
很無聊。
“買香腸給來發吃吧。”
我帶了一塊錢出來,可以買兩根香腸,到了拐角處的便利店,正買著香腸,旁邊那條通往菜市場還有廁所的街上走來一個人。
那個人,我和妹妹都認識,班上的同學,成績一般,長相也很一般,臉上有幾顆黑色的痘痘,皮膚不太好。
他姓金,叫金盆。
哈哈。
金盆洗手,我剛聽到名字就想發笑,他也確實不算什麽好人。
他手上是濕的,洗了手,好像剛從廁所那邊過來,一個人。
我和妹妹拿了香腸,牽著來發過去攔住他。
這個人,欺負過我,我記著呢。
1-3年級的時候,有一段時間他坐我前麵,我個子比一般女生要高,所以端端正正坐著覺得很不自在。
我喜歡把腿往前伸直,右腳搭在左腳上。
又或是,左腳搭右腳。
在前桌兩人的凳子中間露出一點腳尖,這樣就自在了,按理,這也不影響什麽。
他卻在轉身拿時要我把腿收回去,按老師教的坐姿坐,我不答應,他就踩我腳。
我踢他凳子。
隻要他坐在凳子上,我就踢,上課我都會突然踢他凳子一下,誰讓他踩我腳了,先給過他機會讓他給我道歉了,他不肯,那我就要用自己的方法討回公道。
可他直接在課上站起來,我腳一時沒收住,把他椅子給踹倒了。
好了。
這下,我被老師當著全班同學麵罵了。
我收斂了,可他沒有,我已經盡量不讓腳放到前麵,隻是在自己桌子底下伸展著雙腿,他扭頭看到還要警告我。
“你不要再放過來,不然我見一次踩一次。”他這個人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心胸可真是狹隘,難怪燕子同學看不上他了。
小肚雞腸的男生,沒有比這種人更討厭了。
我也警告他:“你敢踩,我就踩回來。”
踢凳子還是不解氣。
很快,這個機會就來了。
我在做題目,心思都在題目上,腳下不自覺就放鬆了,往前冒出了一點腳尖。
題目快要做出來了,我正要落筆,腳尖一陣疼痛,猝不及防,想好的做法都忘了,整個腳尖都是麻的。
又踩我!
這是第二次了。
我不想有第三次,所以,這一回要讓他知道我的厲害。
他回過頭看著我,留意到我這張忍痛輕笑的臉蛋,神色有幾分慌亂。
晚了。
我笑了下,雙手都按在作業本上,慢慢抬起頭怒視著他,腳下的疼痛已經無關緊要了,甚至可以說,是疼痛不斷驅使我去給他一個人教訓。
“金盆,你死定了。”
我重重拍在桌上,沒有放任何的,手上也是一陣刺痛。
別人看過來,都知道我生氣了。
他也被嚇得嘴角不利索:“你,你要幹嘛?我要去告訴老師。”
“去啊。”
我站起來,走到他身邊,攔住他的去路推了他一把,“去告啊,告訴老師你好端端踩我的腳。”
“你先放過來的。”他底氣不足還要狡辯。
那我就奉陪到底,盯著他拉他起來:“我說過,你踩我,我也會踩回來的。”
右腳抬起來,重重落在他的腳上,踩整隻腳,會有隻踩腳尖那麽痛嗎?
他居然哭了。
我坐回到位子,不去管身旁的議論,趕緊把剛才想到的題目做出來。
有人幫我,也有人幫他。
更多的,是幫他。
因為我是當著大家的麵故意去踩他的,還把他弄哭了,這一腳一定很疼,而我被他無意踩了一腳,眼淚也沒有一滴,實在是小題大做。
“不小心踩到你,讓他道歉就好了,還要故意踩他幹嗎?”
這是一個相當明事理的同學說的。
可惜眼瞎,沒有看到他故意踩我的畫麵,還有我要他給我道歉的畫麵。
對於這種廢話。
我置之不理。
後來老師來了,我還低著頭在寫題目,老師問發生了什麽事,金盆說:“不小心把腳磕到桌腿,撞疼了。”
我還在寫題目,想他倒是識趣,知道敢告狀,我會在老師走後再狠狠報複,踹他凳子的腳被我收回來。
別的同學多嘴說實話。
老師為難了。
我被叫了名字,可我什麽也不想說,因為有些事,不是親身經曆,別人根本不會明白。
金盆轉頭看了我一眼,堅持道:“她沒踩我,真的是我不小心撞到桌子腿,沒事了。”
老師半信半疑:“真的沒事?”
我出聲道:“我剛才在寫作業,腳放在桌子底下,就放過去一點點,他就忽然踩我,腳趾頭到現在還是麻的。”
“你怎麽能這樣?”老師看我眼裏含著淚,馬上去責怪已經止住眼淚的金盆。
他在老師麵前啞口無言,想解釋什麽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能支支吾吾地重複著:“我,我……”
“踩了別人還裝哭?”老師看不慣這種行為,決定好好教育一番。
他又哭了。
我不屑地瞥他一眼,如實道:“他踩了我,我又踩了他一腳,扯平了。”
老師看回我,一時說不出話,歎氣道:“你們兩個以後都不能再亂踩人了,同學之間,和睦一點,知道了嗎?”
“知道。”
我是想和他和睦一點的,可他不踩我的腳之後就喜歡用他的腳來推我的腳,哪怕我的腳就好好放在我的桌子底下,他還要把腳伸過來踹我。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還是忍了幾次,提醒過他幾次,他說是幫我調整坐姿,很好,當他再伸過來的時候,我伸出了手,彎下身子掐住他腿上的肉,狠狠擰了一把。
沒有踩,我用的隻是手,幫他減肥,把肉掐下來,就不會那麽胖了。
他趕緊逃了回去。
趁我不注意,還是要屢次來挑釁我。
我就抓住機會掐他。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換座位才結束,可我們算是結了梁子。
今天,讓我碰上他一個人。
我不好好嚇唬嚇唬他,我就不叫章軒文。
“來發,咬他。”
我故意鬆開繩子,慫恿著來發去追金盆,來發聽懂了我的話,剛才還朝他搖尾巴,轉眼就變臉,對著他一頓喊叫,隻是尾巴還在搖晃。
他還是很怕,低頭戒備著來發,悄悄往後退去,神色慌亂地抬頭:“你們兩個看著點這狗,有狂犬病的。”
狂犬病?
竟然敢說來發有病。
哼。
他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