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小學日常(5)——說謊的後果
就因為大姑媽給爸爸打電話,說見到我們了,但我們什麽話也沒說。
明明喊了大姑媽的。
媽媽質問我們:“你們在超市見到大姑媽了,有沒有和你們奶奶說。”
這些都是當著奶奶的麵問的。
奶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看見媽媽在生氣,就護著我和妹妹:“沒說就沒說,見到大姑又怎麽了。”
媽媽就朝奶奶喊:“大姑幫她們兩個付了錢,她們買東西的錢你給的?”
“我給的。”奶奶理直氣壯,盯著滿臉怒氣的媽媽,氣焰很快弱了下來。
媽媽又看著已經被嚇到哆嗦的我和妹妹,逼問道:“你們把錢還給奶奶了沒?”
我和妹妹低著搖頭。
“拿出來。”
媽媽喊了一聲,讓我們把錢拿出來。
“小小年紀不學好,學會撒謊了啊,是不是?”
兩張10塊放在桌上。
奶奶幫我們說話:“不就是買東西讓大姑替她們付錢了。”
“你懂什麽。”媽媽看不慣奶奶的教育方式。
可也總好過他們的。
雖然奶奶這話不對,我們沒讓大姑付,但沒有一點反駁的機會。
“她們兩個是聯合起來騙錢。”
媽媽狠狠教訓了我們一頓,隻是用說的,還是很疼,疼的也不是身體,而是心裏某樣柔軟無比的東西。
或許是情。
不想那麽疼,就要變得堅硬。
媽媽喊著說,以後別人幫我們付錢就要和他們說一聲。
不然,要不是大姑自己打電話,她們都還不知道這件事,這樣欠別人情不好。
可我們一開始也沒想讓大姑付錢啊。
既然付了,為什麽還要打電話給爸爸告狀。
裝什麽好人。
我和妹妹不敢還嘴,不知道爸爸今天是吃了什麽火藥,隻要我們有開口解釋的動作,他就變了臉抬手往我們嘴上拍過來。
可他們卻還在叫囂:“說啊,啞巴了啊。”
要是說了想把錢留下來玩那個充氣蹦床,一定會說我們浪費錢,然後還要動手打我們。
那會很疼的。
我們隻能哭著看他們說了好一會,忍著心裏的難受和委屈往肚子裏咽。
不能說。
還嘴又要被說上好一頓。
等他們出了從別人那裏受來的氣,我們又隻能眼睜睜看著奶奶的20塊錢到了他們的手裏。
他們冷靜下來,開始學著別的父母一樣對我們諄諄教導:“以後要錢就和我們要,不能撒謊。”然後大方地要給我和妹妹1塊錢。
他們沒有零錢。
奶奶見狀拿出錢包要給。
他們就摸出了一張5塊的紙幣放在桌上,說了一句話:“省著點花,爸爸媽媽賺錢很辛苦的。”
等他們走後。
我們哭得更大聲。
奶奶安慰我們:“別理他們兩個。”
我知道,是不能理,越理越來勁,以後一直都是很少和他們說話,也是因為無話可說,隻要開口,不是拒絕就是反駁我們。
那何必自討沒趣呢。
第二天是春遊。
我和妹妹還是開開心心的,雖然眼睛是有些腫著的。
在校門口,我們用著奶奶僅剩的硬幣買了兩塊威化餅幹,包裹著巧克力醬,隻要1塊錢一條,兩口就能吃完的東西在上小學時可以啃上半天。
去的地方還是那老三樣中的其中一個。
當地的文人故居。
是園林。
在裏麵的回廊上,老師給我們拍了照,用的好像是某個家裏有錢學生帶來的照相機,每個人都拍了,有拍一張的,有拍兩張的,也有幾個人一起合拍的,我和妹妹站一起也拍了一張。
我們的照片一定是最特別的。
因為別人都是長發,而我們是短發。
從上幼兒園起就是短發,沒別的原因,就是好打理,不用紮什麽小辮子,自然也就不用費心思去買什麽牛皮筋了,隻要買發夾就可以了。
花花綠綠的夾子,家裏有好幾個。
偶爾會帶,用來夾留海,一點也不好看,所以留海一長,一遮眼,媽媽就帶我們去剪頭發,不管事前怎麽說,反正最後都是一刀剪的效果,露出了眉毛,就顯得很醜。
還總是給我們剃鍋蓋頭。
況且,我們還戴著眼鏡,就更醜了。
總是離電視機太近,人還算高,上課一直都是做後排的,看不見就隻能眯著眼睛,勉強能看清一些,老師開家長會的時候和媽媽說了,媽媽就帶我們去認識的一家眼鏡店裏配了兩副眼鏡。
他們是自家店麵,機器買來很貴,但其實眼鏡用到的鏡架和玻璃很便宜,到底有多便宜,反正是讓人大跌眼鏡的價格。
一測視力,已經300多度了。
這一點,也讓眼鏡店老板還有媽媽吃驚。
“別的小孩子近視一開始都是100來度就配眼鏡了,以後也可以矯正,你們這兩個第一次配眼鏡就是300多度,這樣以後也很難矯正,可能要一直戴著眼鏡了。”眼鏡店老板說給媽媽聽。
媽媽點頭看著我們,關心起一副眼鏡的價格:“我們都認識這麽久了,又是配兩副,給我們便宜點。”
最後商量好了價格,挑好了鏡架,我們拿到了兩副眼鏡,用的隻是一副眼鏡的錢,媽媽付錢的時候,店裏又來客人了,是另外的媽媽帶著他們家的兒子來配眼鏡,看樣子也是讀小學的,幾年級看不出來,好像很著急,進門就問:“在你們這裏配副眼鏡要多少錢。”
老板說了價,那個媽媽也不還價就說:“那就給他配一副。”
不缺錢,所以可以大方。
我明白,爸爸媽媽隻是因為沒錢而已,別的地方都很好。
媽媽還在買菜的時候,當著那個小販的麵拿出一疊一百的,笑著對我和妹妹說:“如果不是要交養老金,就抽幾張給你們去花花。”
所以,媽媽是很大方的,隻是沒錢讓她變得斤斤計較,而她沒錢,是因為爸爸沒錢,結婚沒有房隻有自行車,縫紉機,電視機和洗衣機。
媽媽本可以找更好的,但找了爸爸,因為爸爸人好,別人都是這麽說的,隻有愛抽煙打牌這一點不太好,但很多男人都是這樣的。
那麽少數男人呢?
我不懂,反正媽媽常說爸爸的不是,既然不是因為喜歡在一起,那幹嘛不找一個更好的,更有錢的,或許是因為媽媽自己就是農村出來的,覺得找個當地人就已經是很好了。
第一場戀愛就結婚,其實是悲哀。
那個時候的老人都在說,沒什麽好不好的,反正合適就行,湊合湊合過日子,而且,媽媽又是農村出來的,重男輕女的思想還是有的。
是別人有這種思想,提到我和妹妹,總是用一種憐惜同情的眼光在說,兩個女兒好,以後長大了嫁人了,你們就可以享福了。
不用像養個兒子一樣,大了還要麻煩父母。
這就是他們想要說的。
我們長大了,就該回報父母,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是總是這樣說,讓我不得不把自己父母的所作所為和別人父母的所作所為比較起來,別人家的父母也是比自己家的父母要好。
反正他們也覺得別人家的孩子比我們要好。
從來不想,他們不鬧不吵,是因為他們什麽都有。
做不到別人父母的樣子,憑什麽要讓我做到別人孩子的樣子。
況且,我不比他們差。
為什麽要學他們,變得和他們一樣,就算我去學了,和父母撒個嬌就能有零花錢嗎?不可能,所以,我不會自討沒趣做這種事情。
媽媽的弟弟,也就是我們的舅舅,讓外公煩惱了一輩子,不用撒嬌,從小就比媽媽有的多,但沒有好好上班,在他們鄉下的房子拆遷前一直羨慕媽媽是城裏人。
這有什麽好羨慕的。
城裏人都喜歡講究人情。
不想欠別人的錢,還有欠人情。
所以,媽媽把別人給我們的錢拿過去,再重新還給別人。
禮尚往來,還真是一件多餘的事情。
我感覺又麻煩又受罪。
可我還是邁出了第一步,是剛上小學那會,不知道是春遊還是秋遊。
班上有人帶了一大盒的巧克力,是費列羅,我從來沒有嚐過,隻是在超市見過,隻知道她手裏的那一盒要100多,很貴。
那個人很大方,她分給班上很多女生吃,但是除了幾個人。
有一個是班上的貧困生。
她家裏的事,我並不清楚,但她一直給人一種邋遢的感覺,手背上有著一塊明顯的胎記,雖然對人就笑,但沒有辦法和那些穿著裙子,紮著小辮子,背著小挎包的女生融入在一塊。
她們甚至會議論紛紛。
那些話,我不記得,但當時我討厭著很多班上的女同學,是我嫉妒也好,反正討厭就是討厭,她們表麵上漂亮熱情開朗大方,卻不能分我一個巧克力。
是我自己厚著臉皮去要的。
那個女生沒有給我,也是我自己活該而已。
我曾無數次想過,我去找她們說話,要東西,很快就能和她們成為朋友,但顯然,這是不可能的。
“能給我一個嗎?”
我喊了那個女生的名字,她坐在地上,腿上就放著還沒有分完的巧克力,剩了好幾個。
我彎著腰盡可能用那種請求的口吻去要。
也不敢多要。
隻想拿一個嚐嚐味道。
妹妹在超市的時候就盯著這東西看過,比看別的時間要長,我想,如果我拿到手全部給妹妹吃也沒有關係。
“沒有了。”
這是她給我的回答,而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是睜著的。
我沒有多說,尷尬地走了。
她和身邊的同學在聊天,我沒有聽到她們在說什麽,但是我感覺她們在嘲笑我的這個舉動。
不想給就不想給。
為什麽要撒謊說沒了,全班女生一共有20多個,她的這個巧克力買來,父母一定和她交代過,要分給班上的同學吃。
她還真是個不聽話的孩子。
我也不想聽話,爸爸媽媽叫我和班上的同學打好關係,可我邁出一步就已經不想邁了,隻要和她們與眾不同,她們就不會接納。
愛漂亮的小女生,真的有那麽漂亮嗎?
反正不管如何,男生喜歡班上最漂亮,笑得最甜的女生。
見了麵都是客客氣氣和她說話。
不像見了我,見了那個貧困生,態度極其惡劣,甚至自己走路不長眼撞到我,還要讓我道歉,我憑什麽給他道歉,他朝我吼,我就吼回去,眼看說理說不過,他就動手打了一拳。
我從沒想過一個大男生會打女生,雖然我是短頭發,但我也想和她們一樣,鼻子一下子就又酸又疼,鼻血流了出來。
他有些慌了,也不要我道歉了。
可我真的生氣了,我不敢打回去,怕他再打我,就直接跑著去辦公室找老師,還故意抹了一下鼻子讓鼻血滴到我的手上,免得浪費在地上。
老師讓我在辦公室裏休息了一節課。
辦公室離教室很近。
我能聽到老師在說那個男同學的不是,也的確是他不對,但是我和老師去告狀了,或許這也是我不討喜的地方。
可我也隻告了一次狀而已。
他們不欺負我,我也懶得去理會他們。
隻要有妹妹,就夠了。
所以,在那張照片裏,隻有我和妹妹,沒有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