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餓虎逢羊
王三妹一廂情願地要追究到底,強逼著自家當家的給出個說法。
“有嗎?”許雲看向劉貞娘,不等她回應便打算和稀泥,不分青紅皂白地揭過此事,“要不算了?反正也沒什麽。”
“算了?她劉貞娘都快騎在咱們家頭上拉屎撒尿了,你還說算了?”王三妹的指頭都戳到許雲鼻尖上了,憤恨地罵道,“你這個孬種!不爭氣的狗東西!我怎麽就這麽命苦,嫁了你這麽個沒膽的慫貨。”
麵對這種徹頭徹尾的指責,旁人聽著都像在戳心窩肺管子,綿綿聽得歎為觀止,可被戳著脊梁骨謾罵的許雲卻一無所覺,似乎說的不是他一般,想來是習以為常,都麻木了,俗話說虱子多了不愁嘛。
對於這個誤會,許何氏一言不發,甚至到了後來,還主動幫忙發聲:“貞娘,你過來道歉。”
言下之意,推倒蘭娘的責任歸劉貞娘擔著,許何氏一句話就將自己擇得幹幹淨淨。
這般顛倒是非黑白,推卸責任的做法,綿綿還是頭一回見,不禁嗤笑出聲。
此時,許何氏也沒心思同綿綿斤斤計較,見劉貞娘沒動,又催促了一聲:“貞娘,你快認錯。”
王三妹在一旁幫腔:“你若是乖乖跟蘭娘道歉,今日之事就這麽算了,否則定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事到如今,知曉真相的蘭娘在旁邊一句話不說,臉上掛著得逞的微笑,眼中滿是興味,看來是不打算說清楚了。
許雲和許貴呢,站在王三妹身邊,衝著劉貞娘投來憐憫的目光,卻始終沒什麽行動,滿臉都寫著“愛莫能助”四字。
“我沒錯。”劉貞娘算是徹底認清這幫狼心狗肺的一家子,挺直了脊背,強硬道。
許何氏一聽,當即發難,立馬捶胸頓足道:“反了反了,翅膀硬了,連婆母的話都敢不聽了。老頭子,老大,你們在天有靈,睜開眼看看哪,瞧瞧這個惡毒的媳婦,她居然敢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忤逆我老婆子。蒼天無眼哪,家門不幸,娶了這樣一個禍害進門。老天爺呀,你不如降個雷劈死我老婆子算了。我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麽意思?幹脆死了算了。”
婆母這副作態,若是換做平時,劉貞娘還會顧忌幾分,或許就妥協了也說不定,可今日她認清了這些人醜惡糟爛的嘴臉,早已心死如灰,根本不吃她這一套,站著沒有動作,絲毫不為所動,似乎根本沒聽見她的哭嚎。
有意思的是,作為親生兒子的許雲與素日裏最孝順殷勤的兒媳王三妹,什麽都沒有做,也不說上前安慰,或是勸說,隻是在一旁,不時拿眼悄悄去瞟劉貞娘。
那眼神有譴責,有興味,有同情,也有幸災樂禍,就等著看劉貞娘妥協軟化,他們臉上缺少的隻有仗義相幫的骨氣。
顯而易見,這是許家母親與兒子,婆母與兒媳之間的默契,他們都清楚許何氏此舉的目的是什麽,彼此心照不宣。
綿綿冷眼瞧著這一係列事做起來連貫嫻熟,像是演練過數百遍一般,心中有了計較,隻怕相同的伎倆不止用過一遍,而相似的情景也不止上演過一遍,不然可做不到這般渾然天成。
看這老太婆賣力地鬼哭狼嚎,閉著眼睛仰天長嘯,一下一下地捶著自個兒,綿綿倒真是佩服她的變臉速度和心狠程度,能在眨眼之間變換神色,能下死力氣折騰自個兒,當真是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
不過綿綿也曉得這老太太如此狠心對待自己,想來是對結果極有信心,料定這招對自己大兒媳婦管用,百試百靈。
想到此處,綿綿不由去看劉貞娘,就見她皺著眉頭,神色絲毫沒有軟弱之相。
見狀,綿綿嘴角勾起一個得意的笑,饒有興致地看向還在竭盡所能表演的老太太,料想今日這老太婆怕是要失望了。
一想到這個可惡的老太太等會兒會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竹籃打水一場空,綿綿忽然就有了尋根究底的雅興,她有些迫不及待欣賞那種起初竭盡全力,卻在最後明白此番終將徒勞無功時露出的失落與悵惘的神情。
劉貞娘哪能不明白這種欲擒故縱的把戲,平日裏她也沒少看,自然曉得許何氏故作姿態究竟想要什麽,可此時她身心俱疲,不想再陪著這些演技高超的戲子耍把戲,她不習慣虛與委蛇,也不屑如此,此時隻想回屋同自家的囡囡好好說說話,聊聊她近年的生活,而後再仔細休息一番,於是拉起綿綿便準備離開,嘴上輕聲道:“咱們走。”
王三妹和蘭娘正等著看劉貞娘屈服,卻不料她根本不上當,二話不說就要往外走,這完全出乎母女倆的意料之外。
可即便不可置信,事實就是如此,眼看著劉貞娘她們都要出門了,於是王三妹心慌意亂之下著急忙慌地嚷嚷道:“劉貞娘,你站住,娘沒讓你走,你怎麽能走呢?你聾了嗎?你還沒跟蘭娘認錯呢。”
欺人太甚!無賴別人也就算了,還想摁頭讓人道歉,從沒見過有人將強人所難詮釋得如此淋漓盡致,綿綿今日算是長足了見識,也認清這許家人險惡的用心,意識到他們企圖控製劉貞娘的醜惡意圖。
他們都想將劉貞娘牢牢地握在手掌心裏,讓她乖乖聽話,想她不會思考,不會反抗,跟控在手中的傀儡沒什麽兩樣。
俗語有雲“軟刀子殺人”,說的就是許家人對劉貞娘做的事,他們妄圖通過日積月累的奴役來慢慢消磨她的心誌,用不容違抗的命令來漸漸蠶食她的思想,從而達到徹底掌控她的目的。
人心之惡,殘忍至此!
身為旁觀者,綿綿此時無比同情劉貞娘這個可憐的母親,許家的其餘人根本不配成為她的家人。
許家的人對劉貞娘隻有利用,假借家人之名,行奴役之實,利用劉貞娘對亡夫的感情和對許家不可割舍的牽絆,將她牢牢地禁錮在劉家,給他們為奴為婢,為許家做牛做馬,拿捏著他人的軟肋,將別人的良善當作踏板,借此滿足他們的貪婪懶惰之心,借機牟取盡可能多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