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有心栽花花不開
季鬱榮接了陛下的命令便開始行動,將涉事一幹人等盡數處置了,其雷厲風行,行事果斷,斷案老吏都自愧不如。
此間事了,他便循著問到的線索,火急火燎地趕往了晉城。
之所以如此焦急,便是因為害怕一失足成千古恨,錯過找到綿綿的最佳時機,畢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已然錯失了太多次機會,暗中發誓再不會弄丟她,今後定會護她一輩子。
可即便他緊趕慢趕,還是遲了。
等季鬱榮拿著聖旨來到晉城,到府衙時,聽到的便是綿綿跳河的消息,彼時的他隻能盡力穩住煩亂的心緒,將心力放在找人一事上,迅速調集衙門中的禁軍去晉河尋人。
後來便遇到了湊巧在晉河上的楚桀,發生了之後的一番爭執,最後兩人暫時偃旗息鼓,分工合作尋人。
此時的季鬱榮站在晉河下遊,望著晝夜不停流逝的河水,心中雜草蔓生,一片煩亂。
他沒能探查到綿綿的任何蹤跡,並且根據晉城傳回來的消息來看,楚桀那邊也沒有任何進展。
怎麽就找不到了呢?明明就差一點點了,差一點點他就可以將綿綿護在羽翼之下,保護她此生無虞。
天意弄人,為何老天爺偏偏不肯給他多一些幸運呢?哪怕隻有那麽一絲絲。
連日的忙亂與憋屈,攪得季鬱榮夜不能寐,茶不思飯不想,身形消瘦,臉頰都凹進去了,看著憔悴了許多。
最讓他心煩氣躁的便是綿綿至今杳無音信。
流水有意,落花無情,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若是可能,季鬱榮倒真想放縱一回,大醉一場。
可他不能,事情沒個結果,綿綿到如今都沒個影子,空蕩蕩地懸在心頭,上下不著,怪難受的。
苦尋無果的楚桀可沒有季鬱榮這般喜怒不形於色,也不像他這般有苦悶在心裏,他素來是個桀驁不馴,直爽暴戾的性子,盛怒之下,他把整個房間的東西都給砸了,癱坐在一片狼藉的地上生著悶氣。
而綿綿,此時正有非同一般的際遇。
跳入河中的她,本想遊到岸邊,可即將到達成功的彼岸時,小腿忽然繃得筆直,使不上勁。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
若是尋常暗夜,遇到突發狀況的綿綿還能被看見,從而被救上岸。
可恰在這時,天上下起了暴雨,河底暗流湧動,綿綿不小心被卷入了河底隱藏的漩渦中,不由自己地沉沉浮浮。
俗話說,無巧不成書。
綿綿也是命運多舛,正好遇見晉河下遊開閘泄洪,就這樣被奔湧的水流帶到了下遊的支流,擱淺在岸邊,不省人事。
被裹挾進無序的水流時,鼻子嘴巴被灌進了誰,十分憋屈,仿佛下一刻就會斷氣似的。
開始綿綿還能掙紮一會兒,撲騰著撲騰著,後來漸漸便沒了力氣,慢慢失去了意識,眼一黑,什麽事都不知道了。
再次睜眼,看到的是一片藍天和無比明麗的豔陽,她被光芒刺得睜不開眼睛。
重新閉上眼睛,抬起手臂擱在額頭上,感受著現下搖搖晃晃的身姿,頗有種悠閑之感。
她還活著,沒想到經曆了那樣一番驚心動魄的劫難,她居然還活著。
可見老天爺還是比較仁慈的,綿綿不禁在心裏暗暗感慨道。
“醒了。”一道男聲傳來。
綿綿覺著這個聲音有些熟悉,勉強睜開眼,看向趕車人的背影。
這一看之下,她不由睜大了眼睛,神情有些意外。
原因無他,這趕車之人她竟然認識,前不久還見過。
綿綿以為那時便是他們最後一麵,此後都不會再見才對,沒想到在這個地方這個時候又相逢了。
世事無常,世事果然無常啊,她心中想著。
“怎麽不說話了?”那男子調侃道,“難不成這就是你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
“多謝相救。”綿綿鄭重道謝。
“我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救了你,一句話就把我打發了?”男子有些不依不饒。
“定當重謝。”綿綿鄭重許諾,別的卻也不多說。
男子嚷聲大笑,似乎相信了,大聲道:“這可是你說的,我便等著看你如何謝我的救命之恩,你可千萬別食言。”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綿綿聲音輕軟,語氣卻十分嚴肅。
“守信便好。”男子應了一句,轉而對她的遭遇有了興趣,好奇地詢問,“話說你是如何到這偏僻的小溪邊的?難不成是性子太過剛烈,誓死不從,這才被逼得跳了河?”
“是。”綿綿不想多做解釋,情況與這男子說的也相差無幾,索性便認了。
“啊?”男子本是隨口玩笑,不曾想事實果然如此,反倒吃了一驚,頓住片刻,卻又笑了,揶揄道,“你這小娘子,脾氣是真硬,我見過這麽多的姑娘,論性子,你是頭一個。”
綿綿沒接話,靜靜地躺著,氣息均勻,仿若睡著了。
男子也不說話了,一言不發地趕著車,板車轔轔地往前走著。
天高氣爽,涼風習習,綿綿心安理得地躺著,很是舒適。
可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再舒服也有盡頭。
“刀子,哥。”綿綿頓了一下,才喊出了囫圇的稱呼,分明是再簡單不過的三個字,聽著卻有種艱澀之感。
沒錯,救了綿綿的正是刀子,那個將綿綿帶離淮京城,用粗麻繩捆著她的手腕拖了一路的惡人。
“虧你還記得我。”刀子聽出了這聲叫喊中聽出了不情不願,也不在意,大方道,“你若是實在不願意,喊我名字便可,不必勉強,你喊得古古怪怪的,我聽著也別扭。”
綿綿先前還有所顧忌,倒不是怕刀子,而是這人喜怒不定,如今於自個兒有救命之恩,不好鬧得太僵,如今聽他這般說,心下放鬆不少,覺得這人似乎比先前好說話了,於是一鼓作氣將心頭的話說出來:“刀子,大恩不言謝,你尋個方便的地界將我放下便可,你自去辦自個兒的事,我就不多打擾了。”
“籲——”聞言,刀子猛地便將車停下來,扭頭詫異地問,“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