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鏡子前的怪物（一）
晨風卷雲，濃霧薄化。一顆足球大的火球散發著至剛至陽的熊熊烈火緩緩升過地平線，為世界帶來不可或缺的溫暖。
??去小區不遠處的菜市場稱好排骨的淩天奇聽見雷鳴般的警笛瘋狂地鳴叫與嘈雜得沸反盈天的議論，他急忙中避開事故現場，抄旁邊的大街包一大圈，從小區的西門回到了家。
??推開門，母親趙雪蓉端著一盤熱氣騰騰的青菜彎腰擺在桌上。見著淩天奇回來，趙雪蓉的手裹在圍裙擦擦，問道：“樓底發生什麽事？圍著這麽多警車！”
??淩天奇將排骨送到母親手中，他不想家人擔心故意裝傻充愣，“我也不知道。出去時還沒在，回來就看見一堆人圍在那。我嫌它堵，所以繞路回來了。”
??“是嗎？我聽說好像是有人在打架，傷了人。”趙雪蓉把排骨剁成條塊，拌上切短的玉米、胡蘿卜，悶一大鍋水蓋好蓋子，開火。不多時，骨頭、玉米、胡蘿卜的清香隨著沸騰的水蒸氣跑出鋼鍋，盈盈地飄在空中，調皮地直往鼻子裏鑽。
??“真香！”淩天奇吞著口水，忍不住歎道。伸手提筷子，揭鍋蓋夾出塊湯汁淋淋的排骨。呼呼胡亂吹幾口涼氣，囫圇塞進嘴裏咀嚼。滲透在肉層的熱湯卻燙得他伸舌頭吐出口裏的排骨，且疾呼“燙死我了！”。
??放下手中的筷子，灌幾口涼水，緩解灼熱感的淩天奇注意到餐桌上殘留飯粒油漬的碗筷，問：“爸又吃完飯了嗎？”
??微笑地看著淩天奇貪吃被燙的趙雪蓉回答：“對，你爸的電動車壞了。他說早一點擠公車容易些。”頓了頓，她接著說到，“等過段時間你爸拿到工資就可以去4S店提輛小轎車。”臉上堆砌幸福的笑容。
??吃過飯，淩天奇下樓，警車已散去，隻有幾個餘興未消的閑人還在交頭接耳，評頭論足。淩天奇舒了口氣，可噗通噗通的心依然平靜不下來。他盯著牆壁上蜘蛛網結構的裂痕走出十字路口。
??街道車水馬龍，汽笛刺耳。淩天奇跳上開往城西淩世林家方向的205公車，在車尾占了個位子。下車，坐電梯上樓。叮，電梯門打開，恰好逢著淩世林吃完早餐，正傲慢地伸手指按向電梯傳呼板預備下樓。
??“擇日不如撞日，來得好不如來得巧！”淩天奇拍拍淩世林的肩膀，愉悅地說。
??淩世林一愣，後退幾步，吃驚地說：“我去！好悶騷的詩句！我要吐！”
??“吐你二伯呀！”
??“今天怎麽有空來找我？”
??“以前老是你去我家，而且我很久沒過來，今天換我登門拜訪。”
??淩世林笑了，“還登門拜訪……”
??待淩世林走進電梯，淩天奇關上門，狹小的鋼鐵牢籠困著兩隻瘋狂的野獸緩慢下降。
??“去哪？”淩天奇開口。
??淩世林說：“我得先去幫我爺爺買幾包煙。”
??淩天奇問：“你爺爺不是慢性支氣管炎嗎？你還敢買煙？”
??“煙癮逼來，憋著不難受？”淩世林反問。
??淩天奇一時啞口無言，“真是要爽不要命！”。
??電梯門打開，淩天奇兩人走出去，等電梯上樓的人爭相湧入電梯。
??“好熱！”
??出區門，走上大街，夏天炙熱的陽光裏稀稀落落晃動著幾個單薄的身影，亮晶晶的汗珠閃耀著顯眼的光芒。拐過街角，兩人跨進門匾寫著“好又來”的小賣部。小賣部裏坐著個戴老花眼鏡的男人。四五十歲左右，皺紋滿麵，看著報紙。麵前一台老舊的電風扇吱嘎吱嘎地吹著風。
??“黃伯！”淩世林恭敬地打招呼。踩著腳後跟進來的淩天奇也趕忙禮貌地叫聲“黃伯！”
??淩世林放低音量對淩天奇講，他爺爺和黃伯經常聊天下象棋，有好吃的也會互相送些，關係特別好。淩天奇明白地點點頭。說實話，這棟十八層樓的建築，淩天奇僅僅來過幾次，映象模糊，周圍的事物人物也不是很熟悉。以前玩耍都是淩世林去找他。
??黃伯放下手中的報紙，脫掉眼鏡，布滿歲月溝壑的臉綻開笑容。“原來是小林呐！怎麽，有事？這是你同學？”
??“黃伯，這是我好哥們淩天奇。我來買兩條紅雙喜。”淩世林笑著說。
??“哦！幫你爺爺買？老棋骨不是患病戒煙嗎？今個又抽上了？”黃伯關心地說。
??“您也知道，我爺爺嗜煙如命，不給他煙抽那不是要他命嘛！”
??“也是！老棋骨就好這口。”黃伯若有所思，“那好，給他帶兩條解解饞。不過不能讓他多抽。”
??“知道的，黃伯！”
??黃伯起身戴上老花鏡躬著拉開膝蓋處的櫃台，從裏麵翻出兩條紅雙喜，用白色的塑料袋裝好交給淩世林。
??“不用給錢。我送給你爺爺！”
??“那怎麽行！”淩世林左手提著袋子，右手快速掏錢，扔下四百塊嶄新的鈔票，拔腿便走，任憑黃伯再怎麽喊站住。
??淩天奇茫然地立著，回過神來，也趕緊急急地跑出去。追上淩世林。
??“別跑那麽急！黃伯追不來了！”
??淩世林緩下來，回頭望兩眼，等淩天奇趕上來兩人並肩走，就在這時咣當一聲驚天巨響在十字路口爆炸。接著物體劇烈摩擦的響動與細小碎塊窸窣落地的聲音清晰入耳。
??行走在路上的人麵麵相覷，似癡呆傻瓜愣愣地站著，瞪大的眼睛閃露著疑惑。發生了什麽事？淩天奇兩人身心俱震，冷汗直淌，還未能明白發生何事，遠方的一句“車禍”將疑團水落石出。
??淩世林叫道：“快跑！看熱鬧！”登時腳踏清風，飛身前去。臉上的興奮說不出的幸災樂禍。
??轉過兩個彎，平坦寬闊的十字大道中央，綠化帶綠苗怒放著青春，紅綠燈明著紅光，八條彎曲的弧線刻畫在地麵，依稀可嗅到濃鬱腥臭的塑料焦味。
??一輛白色的捷達轎車挨著路中間的花壇安靜地躺著，左窗的玻璃碎裂成粉末，灑滿路麵，在陽光下粼粼亮光，仿佛一地金光閃閃的鑽石。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