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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回到住處,老周真就跟那個反應最快的應征者通了半小時電話。


  她的情況是,姓亓,36歲,離異,有一子跟男方,父母曾是軍人,自幼隨軍到處遷徙,如今剛調到本地的一家銀行工作,有房有車(盡管都不大)。差不多就這些。


  老周聽著她那一口略帶南方味的普通話,且伴著有關軍營女孩的係列概念衝擊,還真產生出一連串較為美好的聯想。


  順便也帶出點吹牛的老習慣,就是叮囑小亓說,你們銀行裏可有好些人都認識我,你平時可別隨便提我的名字啊。小亓對此沒做表示。


  不過最後也沒相約見麵。對方反倒說了句,肯定會有好多電話打給你的,你就先好好享受一下被美女環繞的快感吧,過幾天有機會再聯係好了。令老周聽得直楞,想這位還挺深明大義,不過這樣的女人也忒不含蓄了吧?


  中間還有幾條短信,也都是被網上信息給招來的。老周掃掃,見多是問他個人的更具體情況,好像帶有審訊口氣似的,便懶得回複,倒頭睡去。


  除夕。老周的哥嫂們在酒店訂了兩桌宴席,他獨自一人前去大喝了一場。本來哥嫂要他把孩子也帶去的,但孫麗不放,電話裏說,早就跟他姥爺姥姥說好了,你讓個孩子大黑天的來回跑算什麽事。老周也就沒再堅持,心說,他媽的就知道找我要錢,結果連我們周家的孫子都不能回爺爺家過年了。也有嫂子問他,有新對象了嗎?差不多的就帶來讓我們看看。他便苦笑,越發放量喝酒。


  喝的時間並不長,自家人,沒那麽多節目。老周感覺差不多也就離開了,距離趙本山出來還有老大半天呢。


  他駕車行駛在空蕩的馬路上。剛過9點,便人車皆無。這是一年中惟一如此的晚上。


  他慢慢開著,不知到哪兒去一下才好。最起碼,不想回住處,空房間裏的冷清氣氛簡直不堪想象。那該去哪兒呢?

  他停下車,開始撥電話。


  先是老馬。你幹嘛呢?老周問。那邊遲遲沒什麽動靜,過了會才聽老馬有氣無力的說,我正睡覺呢。嗯,這什麽點啊就睡?老周詫異,起碼也該看春節晚會呀,不至於是被老婆給轟出家門了吧?卻聽老馬道,昨天來醫院查了一下,說我有點貧血,還挺嚴重似的,不過因為快過年了,就沒做進一步的穿刺檢查,說是平時出個結果都要三天,讓我過完年再接著查。讓他們這麽一說,我還真有點心理作用了,更覺著身上沒勁,又不想看中央台的爛東西,可不就睡了嘛。老周也是正一股酒勁頂著,便隻是吆喝道,你會貧血?我看你常年精力那麽旺盛,怎麽也該放放血才對呀。那行,你先睡幾天吧,正好少喝點酒,過完年我就去看你啊。老馬說得嘞,等你啊。便告結束。


  老周搖搖頭,哼哼兩聲。再找,這回是老唐。一問處境,正在父母家陪孩子,在這點上顯然比老周的待遇強。老周便跟他重複一遍後天一早動身外出的事,正打算掛掉,他卻似乎看見了老周此刻的慘象,大叫道,到我家來吧,我正沒人喝酒呢。老周哼一聲,直接扣了電話。


  再下一個,該女的了。他先是將蘇睿李芸的電話依次撥過一遍,不出所料,還是一律停機。尤其蘇睿,那麽多電話都沒個有響聲的了,這女人夠絕。還誰呢?小顧小吳?都算了。陳霞?算了,別惹她。沈紅?唉,回頭再說吧,大過年的,別弄得滿心的過意不去。至於,雙萍?以前喝多了也從沒給她打過電話,似乎再癲狂的時候,總還保留著幾分原則意識,即她乃特殊之人,要放在獨特位置的,不能在酒後這種時候妄加騷擾。

  找來找去,他忽然發現了很久前就存下,但從未撥打過的馮夏的電話。好,就找她。


  喂,聽那邊倒挺安靜,不像呆在大客廳電視機前的樣子。馮夏先還問了兩聲你是誰,顯然也是從沒接聽過的緣故。


  老周絲毫不覺冒昧唐突,似乎單身女人就可以隨便打擾。他放倒坐椅靠背,跟馮夏長聊起來。聽她的意思,她是在自己的住處看一台小電視,也是剛從娘家吃完飯回來。老周對那天讓她可能喝多了點深表歉意,她說主要也是自己剛從外地回來比較疲勞。於是扯到了南方,又扯到當年老周去南方時的經曆,進而扯到老周的當年。馮夏適當表示了自己的欽佩,老周頓時更有些飄飄然起來,話說得越發沒邊沒沿。說著說著,順口便道,那一塊出來,找個地方坐坐吧?馮夏卻笑道,今晚上還能有營業的場所嗎?老周此時的嗓子眼裏有句話簡直要呼之欲出,那就是,沒場所就到我那兒去呀,或者,到你那裏也不是不可以呀。但畢竟頭一次跟馮夏講這麽多話,腦海中最後殘存的一點理性提醒他,別太不像話。於是他隻好打住,哈哈兩聲道,是啊,開個玩笑,過兩天再找機會啊。


  扣上電話,重新支起坐椅,點上支煙抽起來。感覺腦袋裏鬧哄哄的,似乎既想睡過去,又想鬧鬧事。無意間一扭頭,見路邊大樓分明是一家銀行的營業大廳,再一端詳,不正是剛聊上的那個小亓所說的工作地點嗎?遂撥通了小亓電話。


  喂!他理直氣壯的大聲喊道。那邊小亓顯然很驚訝,說她正看電視呢,一個人,也沒喝酒。老周道,我——正在你上班的地方,等著你呢,你還不——快過來,咱們見個麵?小亓道,你一定喝多了吧?老周道,我——沒喝多,這才到——哪裏,無論——怎麽說,我也——沒喝多,又不是招待客——戶,或者——陪領導,我根本就沒有——喝多的理由嘛,都——是自己家人,我——為什麽會喝多?小亓道,你還是快回去吧,咱們改日再見好不好?你看天這麽晚了,又冷,你別凍感冒了。老周道,你——不出來就算了,我知——道,你這就——是看不起我,算了,反正過——不多會就天亮,我該——回去就回去了。隨後便聽小亓道,那你等等啊。


  沒過多會,一輛小型私家車停在了老周麵前。此時他已下車,坐在銀行門前的石階上,安祥觀望著橫在眼前的馬路。打眼一看這車,他就笑了,撐死不超過六萬塊啊。再看車上下來的人呢?聽電話裏那麽優雅的聲音,那麽見多識廣的閱曆,還有軍中之花的氣質,還有腦快口快的性格……


  嗨,即便在朦朧夜色中,醉眼看過去,也就個一般人。嗬嗬,說出去真讓人笑話,你還真以為網上會有仙女等著你呢。可見這王校長純粹是拿咱窮開心,結果你瞧,蹦出個恐龍吧。


  老周沒起身,抬手招招,道聲你好。這在小亓眼裏,更像是爛醉的真實寫照。趕緊近前來問道,怎麽樣?你很難受嗎?吐過沒有?趕緊回家喝點水睡一覺就好了。老周不理會她的關懷,仍自顧胡說八道,主題還是闡明自己之所以沒醉的種種雄辯理由。


  小亓急的有些束手無策,連連問老周,你有什麽朋友沒有,我叫他們來帶你回去。老周便道,那你就找王校長,所有壞事都是他幹的。小亓當然不知他所說的壞事指什麽,忙問,這位王校長的電話是多少啊?老周信口便念出一串數字,並將自己的電話遞過去說,打!把他給我叫過來!看看他幹的好事!

  小亓便撥了過去:“喂,請問您是王校長嗎?啊,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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