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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芸那邊又有些新情況。
一個看似老奸巨滑的中年人,已在售樓處及實盤地點審視數日,基本問光了所有正常人能想到的問題。這天,終於提起了筆,準備在合同上簽字了。
手機響。中年人打開接聽,漸漸滿臉陰雲,隨後又放下了筆。
“小姐,”他盯著李芸說,“我剛剛聽人講,這兒以前是片墳地呀。”
李芸微笑道:“那有什麽關係嗎?”
“當然了,不吉利呀,這還需要我告訴你嗎?到處幽靈!鬼火!哦,天哪!”那人大晃其頭。
遠處的幾個小姐開始向這邊看。但李芸卻隻是莞爾一笑:“先生,其實我倒覺得,這恰恰說明這裏的風水好。你看,過去的那麽多人都將他們的祖墳選在了這裏,並且每年都來焚香祭拜,給這裏帶來了多旺盛的功德呀。”
那人一楞,忽然哈哈大笑:“你真聰明。”
一小時後,兩人坐到了一張飯桌的兩旁。那人非要請李芸吃頓飯不可,並自我介紹是移動的一名高管,姓馮。
李芸還是不喝酒。馮先生自斟自飲著,慢慢講起自己的經曆。他沒上過什麽大學。先在地方的一個小衙門混,後來認識了一個重要的人,將他帶到北京,換過很多行業,什麽都不專業但什麽都懂一點,近年又回到長沙,做到了如今的這個位置。當然,該補的學曆都補上了。
“官場和商場,在本質上都差不多,有時候運氣好一點,就能發展得很快。”他說,“這些話我從來沒對別人說過。”
李芸什麽都不問,隻做一個傾聽者。馮先生卻象熟知聽眾的正常心理一樣,又主動講起自己的家庭。他沒有離婚,但也很少回家住。沒有孩子,妻子方麵的原因。嶽父就是當初那個很重要的人,他也算對得住嶽父一家了。如今老爺子已退休,對現行的權力體係基本不再有影響,兩個兒子都屬早年的紈絝子弟和成年的無聊小官吏,惟獨他這個女婿,可算是一次成功投資,象一隻業績良好的股票。但他平日的最大煩惱就是無家可回。
整個午餐期間,李芸就沒講幾句話。
傍晚快下班時,來個兩個新顧客,指定要找李芸小姐介紹樓座,說是馮總介紹來的。
其他小姐紛紛投來含義複雜的目光。
“又玩上茶館了。”上午十點,老馬嘟囔著推門走進單間,將身子重重的摔到沙發上。
老周盡管早習慣了他的這種詭秘光臨,但對他此刻的出現,還是不無好奇。遂意味深長的瞧瞧他,先給他倒上杯茶,然後道:“怎麽,洗頭房開業在即,親臨一線現場指揮來了?”
“操!我他媽跟她,徹底了結了!”老馬氣哼哼的說。
老周便不再問,靜候滿腹悲憤者的自覺匯報。
老馬是昨晚到的。這趟原本也沒什麽特殊意義,就是又有些日子不見了,再通起電話來便似乎覺得,又該來看看小蘭。
要說這事也怪了,據老馬回想,自打跟小蘭一接觸上,由於她看似一不貪二不刁,剩下的仿佛隻有溫柔順從,外加落難潦倒,結果在不知不覺間,便隨時會形成這樣一種氛圍:老馬你又該這樣了,老馬你又該那樣了。這氛圍看似無形,實際卻格外強大,用小蘭的話說,幹脆這就是所謂悟性。
悟性這詞,還是兩人第一次分開後發明出來的。那次分開前,老馬給過小蘭一些錢,盡管她嘴上從來沒要。後來通起電話來,小蘭在描述自己的日常生活時,“不留神”便說到,自己這些天基本又是山窮水盡呀。老馬便驚覺道,那前幾天我要給你錢的時候,你怎麽還老是不要不要的,是不是那時候你就已經手緊得不行了?小蘭道,是啊,也許這就是老天餓不死瞎眼的家雀(qiao)吧。老馬急道,那往後再這樣的時候你得說呀,咱倆誰跟誰。小蘭道,哎呀,這種事,還不全看你的悟性嗎。從此便有了這詞,後來每當老馬想援助她一把時,就會說,我是不是又該有點悟性了?
小蘭用的新電話,也是剛上過床後,老馬給她買的。當時老馬一有這想法,她同樣絲毫不積極,連催幾遍都不動身,甚至大有倒頭再睡過去的意思。老馬隻好以極為粗暴的方式,為她穿好衣褲鞋襪,然後近乎驅趕著才把她押往街頭的手機賣場。當然,順便再充滿話費,更是不在話下。
截止到迄今開辦洗頭房為止,老馬提供的“硬道理”已不是小數了。常常是,電話中聊著聊著,小蘭便“隨口”開始念叨起來自家族的種種煩心事,什麽三姑要生孩子了,二姨要過生日了,表姐要出門子了,弟弟找工作還要交押金了,等等。每到這種時候,老馬的悟性便立即大開:說個數吧,轉身就給你打卡上。
就這麽賤!
看來無論男女,隻要樂意奉獻起來,那真是刀山火海也攔不住。
昨晚,本來也就一次常規探視。小蘭在車站接到他時,馬上將豐滿的身子往他身上緊緊一貼。頓時,老馬心花怒放,過往的所有付出,在這瞬間便似已得到了足夠回報。再看小蘭的一身裝束,還真令人眼前直亮。毛衣外套加皮靴,一律是冬令時節最為時尚的,臉上再化上一層濃淡適宜的妝,簡直都有光豔照人之感。原本在來的路上,老馬還琢磨著如今女孩都流行冬天穿靴子,正打算也給她買一雙呢,想不到人家早有了。看來她的小日子不是想象的那麽窘困。
小蘭緊挽著他,直接走進一家賓館辦理開房手續。這也挺讓老馬驚奇,想不到下麵的女孩這麽大方。他以往跟女孩開房時,可都是先由一人開好,然後另一人再悄悄潛入的,有時甚至為誰去辦手續都還要爭議一番。當然,這事若往好處想,那就是人家已將你當成了親人,完全不在意旁人眼中的年齡差異了。
於是老馬繼續保持良好感受。
進了房間,老馬直接就去解小蘭衣服。小蘭卻擋開他,連臉都不讓碰,說一會還有事,要送個小姐出台,小姐一會就過來,現在別把自己身上弄亂了。
老馬有些蒙。前幾天不是還說洗頭房找不到員工嗎?怎麽這就開辦起來了?那怎麽還出台呢?她不是都租好炮房了嗎?
小蘭匆匆解釋說,是這麽回事,自己那洗頭房暫時辦不起來了,關鍵是小姐太難找,而且路邊店的形象也不好,來個客人根本要不上價去。往往都是那種窮嗖嗖的小工薪甚至民工,進門先講價,一般小姐隻能要到80,特別漂亮的才有人出100。而且談妥後還要出門換地方,目標太明顯,客人也往往會有心理障礙。總之生存太艱難,幹脆不辦了。那間門頭房已轉手盤了出去,隻剩炮房暫時不好轉租,先放兩天再說。眼下她是在替一家夜總會管理小姐。今天有老顧客點名要求送出個小姐來包夜,她就約好了小姐在附近碰頭,一會要先將小姐送過去,回頭再來陪老馬。
老馬聽得一頭霧水,這形勢發展也太快了。問小蘭怎麽這些事前些天一點沒向自己透露過?小蘭說也就剛開始,今天算是,啊,第三天吧。先幹幹試試,別的事以後再說。
老馬徹底目瞪口呆。看著眼前這個神氣活現的小人兒,完全不認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