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她是他唯一想護的花
這一點她著實想不通,隻懷疑燕王殿下是不是有什麽神通,給他自己和言大小姐都裝了翅膀,一路飛過來的。因此,她思來想去,還是問出來了。
??褚棲月的眸光定住,他看著顧紅秩,在提到淮陽候府的千金時,帶著幾分不加矯飾的漫不經心。“本王不是和她一起入的京,她這會子還在路上呢。”
??顧紅秩一愣,萬萬沒想到是這個答案。
??燕王殿下這是不顧聖意,把言大小姐撇在半路上自己入京了?
??“行到青州時,本王接到了宮裏來的快報,皇兄召本王速速回京。”褚棲月輕描淡寫地說,“至於言小姐,本王把她交給了隨行的薑將軍,這一路走的都是官道又有官兵護送,不可能出差錯。”
??因為沒了淮陽候千金這個金貴的累贅,他運足了輕功趕路,才能回來的這麽快。其實昭慶帝會忽然召他回京,他並不奇怪。
??他這位皇兄表麵看著縱情聲色昏庸無能,實則也是心細如發,城府深沉,不然怎能在登基後就立刻將前朝明著擁立過哀陵太子的那些臣子,都殺了個幹淨?
??如今蒔花館一案剛過去沒多久,很多事情尚未查明,桃花源又出事,連帶著褚氏的皇室子弟都被算計進去了,他英明威武的皇兄自然大發疑心病,懷疑這是鄭宦餘孽策劃的又一起陰謀。
??每到要用人時,皇兄就想起他來了。
??其實就算皇兄不召他,他也不想繼續當淮陽候千金的護花使者。他早晚都得找借口提前歸京,誰讓他唯一想護的那朵花就是眼前這位別別扭扭的顧三小姐。
??“怪不得你回來的如此之快,原來是聖上召你。”顧紅秩垂下眼眸,不想在褚棲月麵前議論太多皇室的事。
??畢竟禍從口出。
??眼下她和褚棲月雖然已經結盟,但她不是孤身一人,她背後還有整個安國公府,她必須防著褚棲月別有用心,防著他將來有朝一日會站在她們的對立麵,成為葬送她全家人的罪魁禍首。
??像這樣的事她已經經曆過一遍,她不能再害家人第二次。
??她也知道她的這份小心翼翼,褚棲月定能看得出來,卻又不得不如此。
??因為她真的輸不起了。
??“你在擔心什麽,我都知道。”褚棲月看了她許久,忽而伸手碰了碰她的鼻尖,在她略帶愕然的目光下輕笑著說,“你現在不信我,我不怪你。我會用時間和行動來證明,我不會騙你。”
??“殿下——”
??“叫我從雲,像剛才那樣。”
??褚棲月又在她臉上捏了一把,占了個小小的便宜,然後就笑得很滿足,像是偷吃了糖的孩子。
??顧紅秩見他這般模樣,心就莫名軟了。
??從雲,我真的能信你嗎?
??她垂著眼眸,纖長的眼睫像是蝴蝶的翅膀,顫了又顫。褚棲月伸出手指,想輕輕地碰觸,卻在隻距離一寸遠的地方兀自停在半空。因為她忽然抬起了頭,清澈的雙眸像溪水,也溫順如鹿。她這麽安安靜靜地看著他,眸中噙著的亮光比那玉雕更晶瑩。
??明明她什麽都沒做,他卻覺得他已經敗下陣來了。
??廟堂裏的權謀爭鬥能讓人脫胎換骨,褪去娘胎裏帶來的血肉,從此以鐵為骨,以鋼為肉,隻有練成金剛不壞之身,才能在那人吃人的地方屹立不倒。褚棲月清楚,自己絕非良善之輩,鮮血已經弄髒了他的手,也弄髒了他的心,讓他變得渾濁不堪。
??所以他隻是溝渠,但她就是他的明月。有她照在他身上心上,他這溝渠也洗清了些許汙濁,他願把他心中最後的不染之地都給她,隻是不知,她能否願意收下。
??“我送你回安國公府。”
??褚棲月把萬千言語都藏在一雙鳳眸裏。他不指望顧紅秩懂他。她不知道,他在很早之前就發過誓,一定要護她周全。他褚棲月沒有什麽長處,唯有一點,對於她,他絕不食言,說到做到。
??馬車很快就駛回了安國公府,在西角門前停住。顧紅秩正要掀開簾子下車,忽然想到什麽,回過頭對褚棲月笑道,“說起來,這塊玉雕好像是你送我的第一件東西。”
??褚棲月抬起眼角,看著她的目光有些複雜。顧紅秩從他眼中看出幾分不滿和失落,但又橫豎猜不到燕王殿下為何不開心。她百思不得其解,隻覺得褚棲月這人著實神秘莫測,皇室的人多半都哪裏有點病,她以後得小心伺候著。
??等過幾日,她得挑一樣像樣的禮物,作為給燕王殿下的回禮。
??或許褚棲月就是嫌她沒有先送禮才不高興?
??待顧紅秩下了馬車,又換乘了一頂小轎進了西角門,褚棲月才哼了一聲。
??誰說那塊玉雕是他送給她的第一件禮物了?
??之前那幅畫,還有那本詩冊,可都是他的力作。他原以為憑顧三小姐的聰明機智一定早猜出了威武將軍就是他褚棲月,隻是因為女兒家的害羞才沒明說,卻沒想到她當真還被蒙在鼓裏。
??這麽明顯的事情真有那麽難猜嗎?
??他真想敲開她的小腦殼看看,她到底整日在想些什麽。難不成她以為,除了他之外,還有別人會送她那樣的東西?
??想到這兒,褚棲月的神情陰雲密布,眼神也變得危險起來。
??·
??深秋的後宮蕭瑟卻華麗,而位居最西邊的冷宮,則真應了那句詞,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穿著單衣的消瘦女子坐在靠窗的梳妝台前,望著染上一層厚厚灰塵的銅鏡,微笑著端詳自己。她的臉已經瘦得脫相,可仍留有清麗的輪廓,依稀還能看出昔日那個美人的影子。
??“孤芳自賞夜來香,幽暗芬芳自高昂——”
??她用清絕的嗓音兀自哼唱著,拉長的小調在破敗的宮室裏高高揚起,又寂寞地落下,尾音處溢出淡淡淒涼。她打開已經被蛀蟲啃壞的木製妝奩盒,枯瘦的指尖沾了一抹早就變臭的胭脂,看著那血一樣的嫣紅,她嘴角微微上揚。
??一顰一笑之間,流露出曾迷倒帝王的嫵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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