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離別的太久,華裳對於時間的觀念變得越發明確,繁榮的手中拿著聚魂燈,而他也等不及一般的,要今日行動。
可出乎意料的,他沒有忘記安之,反而忽然出現在她的麵前,輕笑著將她抱在懷中。
這是第一次,華裳成魔以來的第一次,抱著她。
安之忽然間忘記了呼吸,她不明白華裳這樣做的目的,不是馬上就要聚起繁卿的靈魂了麽,可為什麽……偏偏到了這個時候還要來招惹她?
她是神,可她的心卻脆弱的如同玻璃,一碰就碎。
他這般的玩弄,究竟是不是出於真心?她不知道。
跟著他一起出了寢宮,來到了鸞鳴宮,看著早已經準備妥當的繁榮和顏又。
懷柔和冽宴早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裏,許是知道繁卿就要回來的消息,也開始變得消極了吧?
現在的安之倒是多少有些羨慕她們,隻是該慶幸,不用去親眼見證這一刻的發生。
她想過,繁卿的靈魂被重新聚起的那一刻,他們見麵的溫馨場景。
那麽她呢?在那裏又算做什麽?
說她變得任性了也好,說她不再純粹了也罷,但此刻的安之,就是希望他們不要成功……哪怕,在晚幾天也好,在讓她享受一下這難得的時光。
可時間不等人,華裳帶著安之,顏又帶著繁榮,加上跟在身後不離不棄的腓腓,一行四人便就這麽上了路。
浮生淥,存於聖域之上的上古神器,本是盤古開天辟地時期遺留下來的至寶,卻在十萬年才出現,也因此,拯救了天下蒼生。
然而一波三折的是,浮生淥近年來的動蕩,也造就了四海八荒再一次步入戰爭。
硝煙四起,再無和平,大概浮生淥的存在,便印證了記憶中的那一部電視。
成也風雲,敗也風雲。
浮生淥亦是如此,和平因他,戰火亦是因他。
安之不知道這一路她是怎樣的心情,可直到到達了聖域,她都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憑借著身邊影魔們的力量,華裳一行四人,出入聖域,幾乎是如入無人之境。
隻是聖域之上,浮生淥的光輝猶在,盡管他們的身份皆是不同,也無法阻止華裳和繁榮,想要複活繁卿的決心。
大概沒有人想到終有一天會有人來浮生淥這裏搗亂,是以守衛也緊緊隻是寥寥幾個。
當解決完了所有人之後,接下來要做的,便是全力的去聚攏靈魂。
繁榮生存下來的這十萬年的時光,幾乎每天都在尋找著寶器重鑄聚魂燈,過程艱辛自不必說,就連安之等人都是阻撓了一次兩次,可盡管如此,她還是在有生之年,重鑄了聚魂燈。
馬不停蹄的趕來華裳這邊,借助他的力量,來幫她複活姐姐。
她活了這般久的時光,已經沒有勇氣去獨自生存了,若這一次不在成功,就算是要灰飛煙滅,永不超生,她大抵也不願意在留存於世了。
場麵太過沉重,眾人都是一陣恍惚,誰都不願意開口說話,隻是安安靜靜的注視著這一片光輝聖域。
不知為何的,安之在踏入聖域的這一片土地之後,竟然摒棄了所有的雜念一般,全身心的觀察著周圍。
好像這裏萬般親切,萬般熟悉,又萬般溫暖。
她站在浮生淥的邊緣處,閉上眼睛,感受著這一池清水沐浴的光輝,溫暖而又淨化人心。
許是被浮生淥影響,華裳、顏又、繁榮三個人的表情,也都漸漸的軟化了下來。
可目的依然存在,他們來到這裏,並不單單隻是沐浴光輝。
繁榮在袖帶中,拿出了保存完好的聚魂燈,琉璃瓦的樓蘭造型,給聚魂燈染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將它小心翼翼的放置在浮生淥的邊緣處,繁榮拿出了一把老舊的匕首,毫不猶豫的在手掌上狠狠的劃了一刀,任由鮮血滴下,流進沒有燈芯的聚魂燈中。
點點滴落,緩緩凝聚。
出乎意料的,片刻之後,原本昏暗無光的聚魂燈,竟然漸漸的亮了起來。
不是溫暖的黃色,不是刺目的白色,卻是……讓人恐懼的紅色。
像是吸幹了繁榮的鮮血融進己身一般,這座聚魂燈,竟然越來越亮。
紅色的光芒一度散發,甚至掩蓋住了一般的浮生光輝。
紅白交映,竟是如此的刺目耀眼。
她跪在地上,虔誠的膜拜著眼前的聚魂燈,口中默默的念著什麽,一時間,響徹於耳。
安之不知道自己怎麽了,隻是在聽到她的聲聲呼喊時,竟然頭疼不已。仿佛是把她裝進了一個大箱子中來回的晃動,模糊的場景幾乎讓她看不真切。
她的頭很疼,她難過的蹲下身子,捂住腦袋,卻絲毫不能減輕。她張了張嘴,想要求救,卻發現自己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
眼前,聚魂燈的紅光猶在,刺激著她的眼,繁榮跪坐在地上默念著咒語,輪回著她的耳。
眼前越加的模糊,安之猛地抓住了身邊的人,狠狠的抓著,想要減輕疼痛。
混亂間,她摔倒在地,不知道是誰打翻了聚魂燈,不知道是誰將失控的繁榮一把敲昏,她隻感覺到那無盡的暈眩和疼痛麻痹著全身,讓她動彈不得。
這感受,比往昔歲月裏那一次巨大的再難,還要難受不已。
驀然間,似乎是誰將她輕輕的抱起,帶進懷中,輕柔的嗓音響徹在她發疼的耳際,好像在低語呢喃。
他說,“別怕……我在。”
他說,“別哭,我的卿兒,我的阿之。”
卿兒?難過的安之隻聽到這樣一個名字,心底裏竟然湧出一股莫名的熟悉,眼眶一熱,她幾乎毫無預兆的哭了出來。
可細細想過,她便忽然心灰意冷。
卿兒……她回來了?是華裳在叫她麽?他們是不是相依偎在一起,甜言蜜語?現在的安之,忽然覺得周身的疼痛不適疼痛了,她很想苦笑,卻沒有力氣。
她想,好在她忽然變作了這幅模樣,若是不然,怕是要親眼見到心愛的男人同別人相依相偎了吧。
心好冷,身體也跟著瑟瑟發抖。
頭頂上卻不斷的有人在喚著她的名字,一聲一聲,溫柔的猶如她夢中的新郎。
她緊閉著雙眼,不願意睜開,她不想要睜開,像是築起了一道高高的圍牆一般,想要把一切隔絕出去。
她不要去聽,不要去看!她不想……真的不想。她愛華裳,愛了一千年,或許還不及他和繁卿認識的年歲。
可……那又有什麽關係,她的愛,絕不比那個女人少。
但是到了如今的這一步,又能如何?他殘忍的把她帶在了身邊,讓她親眼見證了他與她重逢的美好,可……
她忽然變得有些恨,恨華裳的心狠,恨自己命運的不公。
那道高高的圍牆,霎時間豎立起來,將安之隔絕了開去。
良久之後,聖域之上一片平靜,那倒在華裳懷中的女子,失了滿麵的血色,躺在那裏,毫無生機。
那站立的男子卻溫柔的笑看著她,仿佛尋回了至寶一般的,高興的笑。
隻是他不知道,當懷中的女子再一次睜開眼中的時候,那一句帶著朦朧迷茫的,“你是誰?”三個字,終究還是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