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堪稱國手
老道在汝陽城和朋友聊天之後有些感慨老朋友收了個好徒弟,不比較不知道,再看看自己的徒弟,一無是處,活不想幹,道法不修,每日練著木劍讀著書,還能自得其樂。
老道也想過是自己疏於管教的原因,但說到底還是那個年輕人不知上進。
老道其實知道讀書人的弟子就是國子監監生李仕魚,但讀書人否認,他也懶得拆穿。
老道事了後準備上颯露山看一看,但在風鈴山小鎮事亂如麻,他也沒有多少必須去看看師弟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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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皇子搬入宮中的那天李仕魚想去混個臉熟,但總覺得時機並不成熟。
直皇子入玄空山這件事李仕魚並未出力,事後他去小屋請教過先生,先生說“極好。”
李仕魚也覺得極好,直皇子搬入皇宮的那天晚上李仕魚和先生在小屋做了一個推演,師生兩人推演的初始條件相同,都是入學正名。
忙了一夜的師生兩人推演的結果卻相差甚遠,先生的結果是束水郡的白馬書院,李仕魚的結果是開陽郡的穹廬書院。
先生認為白馬書院入仕學子甚多,直皇子為了以後登位絕對會選擇這個不小的助力。
李仕魚則認為認為南方的穹廬書院多出儒林大賢,直皇子既然想正名,儒林大賢的助力不可不顧,太平盛世的口誅筆伐要比當官的奏疏管用得多。
最後的結果出來之後師生兩人可謂大跌眼鏡,先生感歎自己耳朵聾了,年邁的他對外麵世界知之甚少。
李仕魚則想著他怎麽將玄空山給忘了,其實李仕魚忘記的不是那座這幾年來不怎麽折騰的大山,而是忘了兩教之爭。
沒有文氣的兩大書院很大,也有很多讀書人,但也僅僅是讀書人而已。
曾經有個讀書人給了天下讀書人一個理想,也順便折斷了他們的脊梁,儒家的浩然正氣消散在了天地之間,從此儒家與皇家不再是興亡與共,而是互不相幹。
李仕魚以前也想過,但他覺得這件事太冒險了,皇家要的是萬無一失,絕對不會冒這麽大的風險。
事實證明李仕魚可以正確認識到沁帝的鐵腕無情,但他還是低估了沁帝的決心,皇帝就是要直皇子的命運與兩教之爭產生難舍難分的瓜葛。
李仕魚的先生在知道直皇子上了玄空山之後隻說了句“瘋子”,再無它言。
李仕魚也感歎這才是真正的大手筆。
李仕魚知道皇帝有個私生子的時候,他一番細小的推演之後知道皇帝想讓私生子繼承大統當上皇帝,至於皇帝和那個女子的愛恨情仇,李仕魚並不知道太多,但他知道沁帝的心思就夠了。
知道皇帝心思的李仕魚果斷出手,初露崢嶸的太子殿下死在了涼王治下的天心湖。
事後皇帝什麽也沒有追究,大事小事出殯衣冠塚一應大事操辦完之後,皇帝才讓他知道私生子的事。
詩家對詩的評價有句話叫做不著一字,盡得風流,李仕魚對於自己出師的第一局棋很自豪。
先生也說比較滿意,不留痕跡,才是陰謀。
坐鎮汝陽城中樞的戶部尚書王燦真是什麽都想去爭一爭,他現在正在慢慢地接近大沁的諜報機構。
對於他的要求,皇帝沒有拒絕,特別和藹地讓他們一老一下多多合作。
王燦之下戶部主事有些大戶人家的稅收收不上來的時候,他會請李仕魚派人去幫忙查一查,某個縣瞞報人口田畝的時候他也會請李仕魚派人去幫忙查探,一來二去一陰一陽的兩人公務經常合作,也算點頭之交。
幾個月前李仕魚曾給遠在玄空山的直皇子送去過一封書信,曾經的世家子,如今的讀書人說不緊張是假的,說太緊張也是假的,他更多的是期待。
十月,玄空山有書信遞來,兩封書信一封遞到了禦案,一封則交到了李仕魚手上。
見了書信後李仕魚笑道:“一個老和尚帶著個小和尚,身後還跟著個假道士,不好對付,好對付也輪不到我。聽說他們兩人在玄空山還是朋友哩,說殺就殺,帝王心術不過都是陰狠刻薄罷了,這些我李仕魚都管不著,我能做的隻是在國子監好好讀書,跟隨先生好好學棋,以後做好鷹犬,皇帝讓咬哪就咬哪,讓要誰就咬誰。”
對於皇帝案前那封書信,李仕魚想著跟直皇子給他這封書信應該是大同小異,那裏麵應該多了兩三句問候,更多的則是家長裏短,給他的則多是命令之語。
李仕魚默念著書信內容,輕笑道:“比我想象的學得要快。”
有的隻是祖蔭,沒有功名的國子監監生李仕魚不出意外地被請到了拙政宮,掌管錢糧的王尚書早已在堂上。
沁帝見李仕魚來了後,大晚上他也並不覺得疲憊,笑道:“朕當了大半輩子的皇帝,殺兒子不眨一下眼睛,因為他該死,也因為我要殺,但既然坐了這狗屁的九五之位,護短也不需要講什麽道理,你兩人是合作也好,單幹也罷,總之我要這個叫柳易的年輕人的頭顱。”
沁帝揉著眉心說道:“要不王尚書就別管了,你李仕魚親自布局,讓王音帶人去殺,將功補過,至於那個老道就讓他在風鈴山耗著,還剩一個和尚,也是個沒什麽佛性的和尚,就算是玄空山的和尚,又有什麽殺不得,能殺死最好,殺不死,麻煩也不大,就是三人會來到朕麵前一本正經地叨叨。”
李仕魚抱拳離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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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次郡,出生白馬書院的士子舒清濁毫不意外地和一個年輕人成了好兄弟。
舒清濁心思縝密,兩人合夥坑起孟煙塵來,孟煙塵慌忙接招,隻有防守之力,沒了強龍的進攻之勢。
生活奢華的孟煙塵在清平城買了一座巨大的宅子,宅門外布局平平,絲毫不敢有僭越之心,宅內則是窮盡極致之物,附庸風雅。
今日孟煙塵宅子門外停了孟煙塵的馬車,下車的卻不是孟煙塵,而是他認得幹女兒答應搬來他家住了。
胖乎乎的孟煙塵從宅門內幾乎是滾出來的,抱手嗬嗬笑道:“幹女兒來了要早點說一聲,這樣義父也好去接你。”
柳芊芊極不協調地提著一瓦罐酸菜,見了義父之後自然地將瓦罐遞給義父,她不望孟煙塵,一邊擦著額頭上的汗水一邊說道:“我娘說‘我家窮也沒有什麽你能看上的東西,這一壇子酸菜就當是禮物了。’”
孟煙塵拿著壇子靠近鼻子,果然很酸,他輕笑道:“芊芊提了這麽久累了吧?”
柳芊芊橫眉反問道:“你說呢?”
孟煙塵哈哈大笑,“義父想著我的幹女兒肯定是累了,義父背你回家。”
說完之後孟煙塵蹲下身子,柳芊芊自然地趴在他的背上。
孟煙塵一手提著晃悠的陶罐壇子,一手摟住背上的幹女兒抬步進門。
在義父背上的柳芊芊撒嬌道:“芊芊提著壇子走了一路,很累的,半路上很想把攤子放在車上,但驛路太顛簸了,萬一壇子裏麵的酸湯撒了還不得把你的車弄髒了?”
孟煙塵老懷欣慰道:“我的幹女兒最好了,都知道心疼義父的車了,也知道心疼義父了。”
柳芊芊在孟煙塵背上四處打量著孟家的宅子,隨後感歎道:“你們家真大,你每天進門出門的走這麽遠的路還那麽肥,你是不是特別喜歡吃肉啊?”
孟煙塵跑的是呼哧帶喘,笑道:“以後芊芊監督義父減肥如何。”
柳芊芊伸手摸摸孟煙塵脖子後麵的三條帶汗珠的肉勒子,哈哈笑道:“我隻能監督義父多吃酸菜。”
孟煙塵哈哈大笑。
父女兩人回到屋裏,他將小丫頭放了下來,捧著小丫頭的臉問道:“芊芊想做大家閨秀還是想做江湖大俠?”
柳芊芊睜著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她問道:“我來你家不是享福你啊?”
說罷小姑娘回望來路,潸然淚下道:“我要回家,我要告訴爹爹你欺負我。”
孟煙塵手足無措,本想丟了那個壇子,想想是幹女兒送的啊,他把壇子放在桌上柔聲道:“芊芊啊,話我們可不能亂說。”
柳芊芊哭道:“我要告訴爹爹你不但欺負我,還不讓我跟他說。”
孟煙塵欲哭無淚,著=這是什麽事啊,小姑娘不但性子剽悍,人也挺精明啊。
孟煙塵商量道:”咱們不哭了,以後你想幹嘛就幹嘛,需要錢就來找義父?“
柳芊芊啜泣道:”不是隨便花啊?“
孟煙塵啊了一聲,”你把我當冤大頭了?,隨便花,我還想隨便花呢?“
柳芊芊再次眼淚滾滾而下,大聲哭道:”義父你吼我,我要告訴我爹你吼我。“
孟煙塵攤手道:”義父正在跟一個年輕人鬥法,你希望我贏吧?“
柳芊芊邊擦眼淚邊答道:”希望。“
孟煙塵哈哈大笑,”隨便花,隨便花。“
柳芊芊抽泣道:”那我想買下劍膽城,以後咱們光靠收租子都能養活自己,不用再去勞心勞力地苦錢了,你看你頭上都有白發了。“
柳芊芊說完伸手將孟煙塵頭上的白發拔了。
孟煙塵錯愕,張著一張誇張的嘴巴黑洞完全跟不上幹女兒的腦回路。
柳芊芊望著孟煙塵的神情,問道:”怎麽,你不願意?“
回神的孟煙塵忙答道:”願意,義父沒有不願意,隻是買下了一座城天天收租過日子也太沒前途了吧?“
柳芊芊歪著腦袋想了想確實如此,她說道:”唉,看起來義父以後還得掙錢養我了。“
孟煙塵眉開眼笑,輕鬆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