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逃命
捂著傷口的柳易本想趁著紅紅沉思的時候轉身反殺,但馬上他就打消了這念頭,自己會騙人,其他人也會。
有恃無恐的可以悠哉悠哉,逃命的隻能疲於奔命。
柳易在城中亂竄,心想著自己已經把仇恨掩藏在了心底,見識過羅網的殺人手法後,他心裏內疚歸內疚,其實心裏已經打消了為那些好漢報仇的念頭了,不是不想,而是不敢,畢竟下山了之後他才知道,在山下這個世間,他也隻能做夥計混個溫飽而已,還是供吃住的那種小夥計。
身後跟著的紅紅經常追岔了道,但還是會追上他,殺手這碗飯,其實比綠林強盜土匪的還要難吃的多,強盜遇到紮手點子可以風緊扯呼,大不了餓兩天,眼睛發綠了,若是看到大米飯,還是會亮的,殺手不行,當然,山下這個世道,在那座山頭作威作福的柳易並不知道,他現在大腦遲鈍,一直在靠著本能前行,也思考不了。
自從柳易來到清風客棧後,客棧的生意就紅火起來了,當個小夥計的柳易每天不是買菜,就是端茶送水,他根本沒空看看這座城的布局,所以也不敢往那些黑巷子裏逃跑,他的賭運一向很差,山寨上耍錢輸多贏少,到了賭命的時候,更是不敢大意。
這麽逃著實在是下策,一個隻能在街道上跑,一個飛簷走壁地追,受傷的柳易遲早會被追上,這座城,終歸不是川龍山的密林,柳易真的跑不掉。
心思一轉的柳易幹脆藏了起來。
抱著琵琶的紅紅追到此處沒了頭緒,也不打算四周去找,就這麽耗著,她可以耗到天明,畢竟她心中的有些事情,該是怎樣也好,並不需要她早早回去摻和,他熬不起,鮮血一直流淌,意味著生機一直流逝。
紅紅姑娘調了調弦,掄掃之音皆不成調,腹部受傷的他先前想的是怎麽保命,現在想的是怎麽捶死這個紅紅之後,大搖大擺地出城。
柳易奮而起身,手中無刀,那渾厚的刀勢自然用手使不出來,他幹脆以手作劍,將刺字式改為拳,一拳捶在了紅紅的後背上,“那些人可能沒告訴你,我是個土匪。”
出完拳的柳易使出了渾身解數,飛簷走壁地往城門方向逃掠,是城門打開的時辰了,翻牆跳瓦的功夫,其實他也會。
前朝的劍膽城夜間城門是不會關閉的,大沁開國後,定了個禦史言官聞風奏事的規矩,劍膽城的曆任官員,夜間會把城門關起來,但也懂得變通,經常提前一兩個時辰開門,讓出門跑生意的商隊先行。
今天是個出行的好日子,城門還沒開之前,在城門內已經集結了幾百商人,柳易在人群中飛快的出了城門,曾經的土匪,又回到他屬於的那個天地了。
……
……
“再有兩個時辰天就亮了,還不動手?”瞎眼公子問道,臉上沒有悲傷的表情,依然笑意滿滿,可惜沒有動人的眸子,真誠的微笑也有點瘮人。
紅紅姑娘的每場曲都會捧場的書生來回踱著步子,苦笑道:“她知道是我動的手,我依然什麽也沒得到。”
瞎玩公子哥嘴角勾勒出個弧度,無心地說了個天大的秘密,戲謔道:“她啊,就是不喜歡你這種思前想後的心思。”
書生如遭雷擊,苦笑道:“我以為僅僅是我們相識的晚了些。”
瞎眼公子聽了書生的話哈哈大笑,輕聲道:“以前我說書的時候經常想,我們兩個誰都不用死,我獨自離開,回去汝陽城開個鋪子,賣些茶葉什麽的,你們路過了一定要來,買個二三十斤,也是故人,我就送你們二三兩做添頭,別覺得虧,要多念人情,少計較得失。”
瞎眼公子說完他幻想了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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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的話後,心想著她啊,天亮之前不會回來了,挺傷心的,也挺合情理的,自顧自說道:“韋青,你動手或不動手就一句話,不難,我在等死或等活之間徘徊,挺煎熬的。”
書生韋青沒了感歎的心思了,輕聲道:“那就死吧,以後也不用這麽煎熬。”
瞎眼公子哈哈大笑:“這樣的人她該是會喜歡了,以後照顧好她。”
韋青說了那句話,整個人像是卸下百斤擔子一樣,輕鬆說道:“盡力。”
瞎眼書生轉頭看著他,說道:“盡全力。”
看到這雙眼睛,嚇了一跳的韋青說道:“你這眼睛挺恐怖的。”
瞎眼公子點頭附和,感受著從屋門外吹進來的清風,感歎道:“還是早些閉了好啊!”
紅紅拄著琵琶回來,屋子裏空蕩蕩的,燃燒盡的蠟燭流了一桌子的淚,還未凝固,已是煙花三月,天氣慢慢轉熱了。
……
……
穹廬書院坐落於大山腳,前廟後學,屋舍不過幾十間,小湖泮池之外是多年來形成的產業,書童走近時,三三兩兩下學的書生還問道:“郎哥,你家公子回來了沒有?”
書童也是高興答道:“回來了,在那呢!”回頭一指。
沒見到自家公子的郎哥撓頭道:“嗯,公子呢?”
悄悄繞到了後門的李白藥敲門而入,心想真是個大傻子,少交代一句都不行,那些笨蛋的問題,比芝麻商販的芝麻還多。
書院內的一間尋常屋舍外,李白藥敲了敲門,來開門的是個五十多歲的婦人,不插釵不掛墜,穿著一身漿洗得泛白的衣衫,書生在門外恭敬地行了一禮。
婦人說道:“白藥來了啊,先生在裏麵呢!”婦人出門離去,書生才進了門。
屋裏看書的老人頭戴冠帽,身穿灰色長衫,看到來人,放下了書。
李白藥放下書箱後說道:“弟子站著就好!”
先生也不勉強,隻說道:“先說正事。”
抬頭看了看弟子,卻瞥見了門外鬼鬼祟祟的趴著的孩子。
老人故作生氣地叫道:“進來。”
書童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也不敢看自家公子,怕嫁禍給了公子,更是不敢看先生,隻是低頭摳著手指。
老人出奇地溫語道:“她也不在家,不知道那瘋玩去了。”
郎哥反駁道:“小梅不瘋!”之後蹦蹦跳跳地出了門。
老人一笑置之,也不急著和弟子說話,隻在心裏想著兩小無嫌猜好啊,等男女之事都懂了的時候反倒是陌生了。
正想著的時候,李白藥問道:“先生,何事如此著急?”
老人平語道:“儲君死了,大概也就在平山、靈壽和開陽三郡。”
李白藥思考了一會兒,輕聲道:“從宗室中過繼皇子的話,直虞王的嫡子最為合適,兄終弟及最近的也是直虞王,當然,也看死在哪,才看得出布局,我倒是覺得死在平山郡的可能性更大,其次是靈壽郡,我開陽又一次落下了。”
老先生讚賞道:“說得有理,死在了那個誰也惹不起的藩王國境,才會形成解不開的死結,為了孫丹璽的話,犯不上把楊弘也殺了。”
李白藥微微笑,老先生問道:“還想出去逛?”
李白藥答道:”九郡都想去看看。”
書童郎哥帶著紮了羊角辮的小女該在小街上走著,小女該綠色的袍子幹幹淨淨,剛回來的郎哥,那身有些髒的衣服也沒來得及換下,好在小女該也不嫌棄。
走在前麵的小女孩轉身,兩手分拿著兩串糖葫蘆,問道:“郎哥,要不要吃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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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該正想遞來,郎哥連忙擺手道:“不要不要,小梅你吃,我和公子在外麵常吃。”
名喚小梅的小女孩伸出左手,看著已經吃了一個的那串,猶豫了一會兒後,說道:“那我再吃這串兩個,還有,不許和白藥哥哥說我吃了三個,要說我吃了兩個,你吃了一個,知道了沒有?”
郎哥點了點頭,回道:“小梅,你愛吃你就吃,不夠再去買就是了。”
小女孩說道:“不了,我分兩個給白藥哥哥,這串就給我娘了,那些錢我娘說幫你存著。”
左右手看了看,小女孩嘀咕道:“要是還有一串就好了,偷偷給我爹拿去,他肯定很開心。”
“小梅,你在這別走開,我再去買一串。”也不等小梅答話,郎哥就在往回跑了。
不一會兒,郎哥回來。
“給!”推了一下小女該,氣喘籲籲的郎哥說道:“還好跑的快,差點賣完了。”
右手指縫間拿了兩串糖葫蘆的小女孩眉笑容燦爛,郎哥伸出左手衣袖擦了擦汗,喘息慢慢平複。
郎哥覺得從小街到小梅家太近了,不一會兒他們就會走到了,小梅會回家,郎哥也要回去照顧公子。
小梅左手那串糖葫蘆隻剩留給白藥哥哥的兩個了,拿著糖葫蘆瘋跑的小梅在院裏撞到了開門而出的母親,母女倆一通合計,擠了擠眉,婦人出門離去。
看著娘出了院門之後,小梅衝著屋裏喊道:“爹,娘叫你呢!”
屋內的老先生又放下了書,開門出來往院外出去。
得逞的小梅進了屋,把兩串糖葫蘆放在了那本剛被放下的《山源雜記》上,快速出了門。
屋外提著筆的老人嘮叨道:“這點小事都叫我,還好年輕時沒遇上你。否則少讀了多少書啊,若是這書院先生也做不成,拿什麽給你買衣裳?”
一生嗜書如命的老先生進屋看到了那本沾了糖絲兒的書,出奇的沒有生氣,撕下了那頁紙,把兩串冰糖葫蘆慢慢撕開,給了婦人一串。
老人咬了一口,老臉酸的是溝壑縱橫,捂著酸倒了的腮,卻帶著笑說道:“鯨卿,有個好女兒,也有個好女婿啊!”婦人轉身凝眸一笑,糖葫蘆酸了笑容。
這季節最早的果子也還沒熟,和過年時的糖葫蘆一樣,內裏裹的是酸酸的糕點,卻比山楂的甜了些,還不用吐核,貴了些,也心誠了些。
跑到了李白藥屋外的小梅喊道:“白藥哥哥,我是小梅!”
屋內整理床鋪的郎哥跑了出去,答道:“公子在的。”
背著手進屋的小梅對著李白藥道:“白藥哥哥,好久不見,小梅想你了!”
然後伸手出來,將兩個糖葫蘆遞給了李白藥道:“白藥哥哥,這是送你的糖葫蘆。”
李白藥好奇道:“怎麽隻有兩個,還有三個呢?”
整理床鋪的郎哥停了動作看著小梅,小梅看了看郎哥,又抬頭看著李白藥,眨了眨眼道:“這一串我吃了兩個。還有三個我說要留給你,郎哥他偷吃了一個,他還說要把這兩個都吃了呢!幸好我拚命地護著,不然白藥哥哥你就吃不到了。”
公子看向自己,郎哥欲哭無淚,再看看小梅一臉的壞笑,決定不和她計較了,她已經答應了,不再和那還在尿褲子的小屁孩玩了。郎哥道歉道:“公子,對不起。”
李白藥豁達一笑道:“沒事,什麽交情啊,還計較這些?”
李白藥問道:“對了,小梅你說想白藥哥哥了,我看是想郎哥了吧?”
小梅回道:“郎哥我剛才見過了,也就不想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