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山下救人
山寨的大當家昨晚睡下後,今早沒醒過來,兄弟們認為這是天底下最好的死法,無疾而終,喪事需要大張旗鼓去熱熱鬧鬧地辦,可以讓大當家含笑九泉的同時,也能給清風山寨揚名。
不過在操辦陳混的喪事之前,山寨眾兄弟應當推選出主持大事的大當家來,在山上也不講究什麽兄終弟及、子承父位那一套,還得靠選,柳易幾乎是全票通過地做了大當家,操持著安葬了義父。
半個月內,山寨中的日子毫無波瀾,前麵劫來的金銀還有很多,也算是穿吃不愁了,柳易每天忙著練刀,有時也會拿著劍比劃比劃。
八月十五,那晚整個山寨燈火通明,又是烤肉又是喝酒的,柳易去看了一下,他明天想讓人送下山去的幾個叔叔輩老人很高興,都喝高了,酒水順著胡須淌到肚皮上,其他人也喝高了,吹牛的聲音比鼓聲還要響亮。
柳易回房,剛打開門,咻……箭矢破空的聲音傳來,柳易本能地往後一倒,後背上嵌滿了密密麻麻的鐵蒺藜,他感覺整個身子酥酥麻麻,心想果然惹不起,來不及提刀,強撐著一口氣直衝出去,山寨內橫七豎八的皆是死人。
柳易直接竄進了密林,鶴壁劍宗所在的川龍山方圓三四百裏,盡是茫茫的深山老林,若非從小就生長在川龍山之中,其他人是找不到方向的,柳易一路往密林裏逃掠,那些頂尖的羅網刺客在茫茫林子中使不上一手精致的追蹤秘法,慢慢地越來越遠,柳易的情況也越來越糟,黝黑的皮膚由黑轉紅,最後變成了土色,他一直在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倒下了就真的倒下了。
憑著一股意誌力,柳易最終跌跌撞撞地出了密林,踏上了鶴壁劍宗的石梯。
鶴壁劍宗的山門是開山老祖從域外搬回來的一塊青玉,高大威猛,上書四個篆字,字大如鬥。
鶴壁劍宗已有人等候多時,身穿白衣的中年男子扶著柳易說道:“家師覺得,念在多年鄰居的份上,我可拿一份解毒的丹藥給公子服下,但留公子在山上是不能的。”
幹你娘的江湖大派,幹你娘的神仙宗門。”喊出了滿腔怨氣,柳易接了丹藥,轉身下山。
鶴壁劍宗山下五十裏,是一個叫百然鎮的小鎮,常年有販夫走卒落腳,小鎮慢慢地煙火旺盛非常,有很多外來人在此蓋房子居住,也有二三十家生意人在此開酒肆茶館,整個人一片狼藉的柳易跌跌撞撞入了小鎮,躺在了名叫平安酒館外的一堆馬草裏。
平安酒館裏的客人,聽說最近路上不太平,前幾日就連義威鏢局的鏢都被劫了,他們這幾日並不打算趕路,都在酒館內喝著酒,議論著天下大事。
“今年的霜降是哪一天啊,怎麽現在就起霜了。”
“今年的冬天可能會很長了。”
穿著白衣的劍客抱著劍而來,白靴踩在馬糞上,真是糟蹋了那麽好的靴子,看到此人之後,酒館內安靜了片刻,隨後又是談論聲。
“聽說了沒有,玉北神死了。”一個走鏢的漢子說道。
有人答道:“這大半年一個外來人沒遇到,哪能知道外麵的事!”
不知道玉北神是何許人也的年輕人好奇地問道:“玉北神誰啊,那個大官?”
酒館裏的老人像是看白癡一樣地看了問話的人一眼,沒人答他的話。
鏢師打扮的壯漢自顧自地說道:“我小時候就是聽他的故事長大的。”
先前還耐著性子沒問的小鏢師下意識地說道:“說書的?沒什麽稀奇的嘛!這一年多來說書的可見得多了。”
壯漢止住了話語,臉色慍怒地看了插話的小子一眼。
先前說大半年沒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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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來人的老人捋了捋袍子,急切道:“說啊,怎麽就不說了?”
和那鏢師相熟的人調侃道:“鄭大鏢頭在等著大家給賞錢呢!”
姓鄭的鏢頭也順著說道:“各位看官,隻說那一日。”然後還真就止住了話了。
酒館裏的人起哄道:“看這行頭做派,老匹夫,幹脆放下大半輩子的營生,九郡大城隨便落腳哪一個,你也餓不死,何必這樣刀光劍影裏討生活?”
聽到這話,鏢頭也就不吊著大家胃口了,大手拿起陶碗,喝了一口涼了的酒水。
咳嗽一聲,說道:“那玉北神算是大沁有名的劍術大師,成名於三十年前,我們十多歲的時候在市上天天能聽到關於他的新鮮事。”
知道的人耐不住性子喧嘩道:“大鏢頭,挑重點說話,我們那代人還有哪個不知道玉北神?”
來了興趣的灰衫掌櫃也雙手趴在鬆木櫃台上聽著,聽到有人如此說,晃著身子溫文地說了一句,“故事好不好我都能聽,隻希望能夠多下些酒水。”
客人也算是豪客,回了掌櫃的老書生道:“剛說了一個等著給賞錢的掉錢眼兒裏了,這又來了個掉錢眼兒裏了的。”
鏢頭笑了後接話道:“凡夫俗子哪個不掉錢眼兒裏,我倒是不想,奈何家裏那位逼著要胭脂水粉!還有剛學會要鬢釵的小丫頭!”
如此說著的漢子笑容溫暖,正如此時的太陽,可以融化了馬草上的嚴霜。
鏢頭顯然不是個會說故事的人,說岔了還不自知,自有人提醒。
“我們聽你說玉北神呢!說著說著又扯上你了,你家裏那點事我們可不感興趣,除非是那檔子事。”在場的人都露出會意的笑容,說話那人聳了聳肩,肩膀上的棉衫破了個洞,露出裏麵的棉花褥子。
口拙的鏢師接著說道:“玉北神死了,鳳鳴城出了個了不得的女子劍仙。”
隨後自顧自喝酒喝茶,滿堂的客人還等著下文呢,鏢頭閑情逸致地使著嚼楊木。
老人試探性問道:“沒了?”
鏢師答道:“沒了。”
如此直白的故事,酒館裏的客人自然提不起興趣,有人問了問掌櫃的書生道:“掌櫃的讀了幾年書啊,給我們說說,這鄭鏢頭說得都什麽玩意兒啊?”
自有人調侃道:“就像是好不容易脫了褲子之後往下一探,得了一手的血,沒意思。”
這一言惹得漢子們猥瑣而笑,而幾個初次出來跑生意,還不懂事的小年輕一臉的茫然。
沒了麵子的鄭鏢頭拉著掌櫃的到了酒館中間,遞酒後說道:“掌櫃的,我老鄭就是個走鏢的,口拙,您老給圓圓場?”
掌櫃的半生都在閉門讀書,沒讀成器不說,也沒能讀飽肚皮,才幹起了市儈的酒館夥計,他哪裏遇到過這種場麵,手足無措道:“我也不會我也不會,不會……”
鄭鏢頭右手摟著掌櫃的肩膀說道:“掌櫃的,我老鄭就不會說什麽書,你看我這樣被人笑話多沒麵子啊!再說了,這平安酒館,我一年怎麽說也要來個三四次啊,這麽多年就真沒點交情。”
被勒疼的老掌櫃不識相道:“我去年才來的。”
酒館客人哄堂大笑,鏢師臉色尷尬萬分。
掌櫃實在是盛情難卻,頗有一番壯士赴死的悲壯之情,說道:“要不我試試?”
鄭鏢頭放開了掌櫃的道:“這就對了嘛!”
然後右手重重地拍在了瘦弱掌櫃的左肩上,掌櫃老臉抽了好幾下。
喝了口酒的老書生問道:“從哪開始講?”
鄭鏢頭道:“你隨意。”
掌櫃的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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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陶碗的手有些抖,又喝了一口酒,說道:“隻…說說…那那……”
掌櫃的又喝了口酒,旁人道:“掌櫃的,待會兒鄭鏢師要讓你免酒錢了啊!”
老掌櫃尷尬一笑道:“隻說那,隻說…說…”
老掌櫃清了清嗓子道“隻說那一日,鳳鳴城…烈日似火,所有人被曬的無處安身,劍術大家玉北神卻是遍體生寒,城門之外,有個美若天仙的女子身穿白衫,提著…天外玄材打造的神兵利劍,孤身進了鳳鳴城,多年來,玉北神演繹了一個毫無破綻的陣法,叫天罡三十六陣,百裏青青自負地持劍闖入了陣中,大戰三百回合,手中神兵斬了玉北神三十六高徒的三十六把長劍,長劍一挑,三尺劍氣正中了玉北神的一個高徒的胸口……”
客人吆喝道:“掌櫃的說得好!”
“長劍…斷……斷折,死了一人的天罡三十六陣本該壞…破了才是,可就在這…這勝利在望的這當頭……”
旁人抱怨道:“你說你嚇他幹嘛?”
那人摸鼻子掩飾尷尬,一臉訕笑。
老掌櫃說得上癮了,這時倒是一點不打頓了,接著說道:“玉北神抽劍迎來,陣法一變,成了地煞三十六陣,玉北神仗著一身武藝,既做那首當其衝的陣眼,又做那號令全陣之人,所謂地煞三十六陣,也由三十六人成陣,隻是與天罡三十六陣稍微不同,天罡三十六陣重在‘合’字,所有人須得號令一致才顯威力,地煞三十六陣重在‘圍’字,修為高深的百裏青青一眼也就看出了這一陣的厲害之處。唯一持劍的玉北神就是陣眼,其他三十五人以拳守,以身擋,百裏青青竟然出陣不得,常言道身陷死地而後生,百裏青青在重圍之下,悟了那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劍法,三尺青鋒洞穿了玉北神的身體,沒了陣眼,地煞三十六陣不攻自破,可惜一代劍道宗師就此隕落,也慶幸有個女子劍仙將要崛起,新一代的江湖啊!我與諸君把盞共看。”
說完之後,掌櫃的拿起陶碗喝了口酒。
有人讚道:“老掌櫃說得挺好啊!”
接著有人也跟著喝彩道:“最後一個動作也是作派十足!”
隨即有人附和道:“是啊是啊!”
身穿白衫的杜鶴離冷哼一聲,他覺得很憋屈很憋屈,老掌櫃說到身穿白衫的時候看了他一眼,眼裏還帶了點“同樣穿白衣,你怎麽就那麽慫”的鄙夷。
杜鶴離心裏哀鳴道,本來想著出了鶴壁劍宗後就可以揚名江湖了,遇上了風頭無限的百裏青青橫空出世,比有潔癖的遊曆書生踩到屎還難受。
平安酒館外,來了九個提著刀劍的人,進酒館搜了一圈之後,在馬草裏綁了柳易。
杜鶴離匆匆付錢,一路尾隨而去,到了沒人的驛路上,杜鶴離悠然道:“在下已經很給你們麵子了,放人吧。”
負責辦案的是個中年人,他不想節外生枝,說道:“在下洛淺,任職於羅網,年輕人,羅網知曉嗎?”
杜鶴離輕笑道:“知道啊,聽師父說起過,你們手法很下流,除了打不過我們,那是誰都不怕。”
洛淺這一手也算是先禮後兵了,聽了青年人的話,他也拿不定主意,再一次問道:“先生何姓何名?”
杜鶴離抱拳道:“杜鶴離。”
洛淺苦笑一陣,輕聲道:“請先生出劍。”
杜鶴離用酒館掌櫃看他的眼神看了洛淺一眼,“一劍遞出去你會死。”
洛淺滿臉苦澀,朗聲道:“請先生出劍。”
杜鶴離長劍出鞘,劍氣如白虹冠日,劍聲爭鳴,一劍一式,九人皆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