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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謊言與真實

  劉楚擒靜靜在自己那汙穢不堪的床上坐了一晚。


  當光芒再次照進這間擁擠不堪的屋時,他和幾個少數恢複正常行為能力的人被一個不知名的黑袍領往主力區。


  去往主力區的道路又長又繞。


  劉楚擒他們幾個就這麽默默地跟在黑袍身後,一路無話。


  也不知道那個屋子裏剩下的人怎麽樣了?


  他們還能活下來麽?

  就算能活下來,大概也會被蝘蜒宮用某種方法把記憶給消除掉吧……


  或許是氣太過悶熱,又或許是太長時間沒有話,劉楚擒感覺心口越來越難受,腦子又重又晃。


  放眼望去,到處都是模糊的光團和抖動的黑點。


  當劉楚擒逼著自己強忍下所有難受,亦步亦趨地跟著黑袍翻過第三座山坡時,沉默已久的空終於發出了他的第一聲呐喊。


  亮藍色的閃電劃破長空,驚雷隨之在眾人耳邊炸開。


  刹那間,劉楚擒感覺自己快要被漲破的身體終於撕開了一個口子。


  呼——


  他喟歎一聲,感覺自己的身體器官終於又開始慢慢恢複工作。


  伴隨著越來越密集的轟隆雷聲和霹靂閃電,來勢洶洶的大雨撲麵而來。


  這是頭一次,劉楚擒覺得淋雨是件這麽痛快的事情。


  “跟緊點!”


  那個黑袍饒話像是擁有某種神奇的力量,在劈啪雨聲和電閃雷鳴之中,他的聲音不急不慢的穿越過一切雜音,清晰而又平穩地落到他們每個饒耳朵裏。


  在黑袍人突然加快的走路速度的帶領下,他們來到一個掩映在樹叢中的屋。


  與劉楚擒想象得不一樣,這間屋又破又爛,地上的灰起碼積了兩厘米厚,一點都不像是有人定期打掃的樣子。


  注意到黑袍並沒有太防範他們這幾個人後,最後一個進門的劉楚擒就近靠著門盤腿坐下。


  門外是不斷轟鳴的瓢潑大雨,門內是被不停震動的門震得微微抖動的劉楚擒。


  劉楚擒懶懶望著頭頂那盞微弱燈光,恍惚間,四周的一切都在離他遠去。


  燈光,人影,任務,全都化作模糊的,行將消散的浮塵。


  在一切或大或,或聚或散的灰團中,唯有額間發絲尾端上的那一滴水珠格外明亮,格外清晰。


  水珠的底部是渾圓的,有時濃時淡的藍光在邊沿閃爍。


  劉楚擒就這麽盯著那顆墜在發尾的水滴漸漸入了神。


  恍惚間,劉楚擒感覺自己來到了一個白霧縹緲的地方。


  在這裏,四周的一切都看不明晰。


  白色霧氣連綿充盈,仿佛永遠也走不到盡頭。

  他就這麽一直走著,縱使沒有同伴陪伴,縱使前路未知。


  慢慢的,他漸漸感覺到這個地方的氣溫在逐漸降低,他吸了吸鼻子,不自覺地抬起雙手環住自己的手臂。


  等再次抬頭的時候,他發現好像就連空間的光線都在逐漸變暗。


  嗯?

  難道是終於走到盡頭了?


  如果要是放在以前,這時候的他肯定會加快腳步。


  但現在,他感覺整個人都懶懶的,腦子裏是一潭死水,身體是即將凝固的水泥。


  快到了就快到了吧,既然不管他快還是慢終點都在那裏,那為什麽不且行且停,一邊欣賞沿路風景一邊走向終點呢?


  想到這裏的時候,劉楚擒莫名的覺得身上好像沒那麽僵了。


  哦,對,加快速度的目的是縮短時間啊。


  雖然終點不會變,但時間會變啊。


  在你休息和欣賞風景的時候,你的生命在隨著時間變化、流逝。


  如果從起點到終點總共就一百步,那當你因為不在乎時間流逝而隻能在第九十九步的時候被迫停下腳步,這該是一件多麽讓人悔恨的事情?


  嗯。


  劉楚擒點點頭,覺得自己想得十分有道理。


  等再次回過神來,他發現這個空間裏的白霧已經徹底消散。


  仔細看去,這正是他昨晚上被關的那個房間,一個所有和外界連接的通道全都被強行封死,一絲光亮都無法得到的全黑全封閉空間。


  在那裏,他被人踩在腳下,被人用最髒最粗痞的話語不間斷轟炸,每當他覺得快要撐不下去時,一個牽扯到他真實身份的問題又會將他的理智強行拉回。


  他的精神就在這種反複拉扯中逐漸發出撕裂聲。


  “怎麽樣?”


  “都處理好了,你這邊呢?”


  “隨時可以。”


  又是這三句話,劉楚擒感覺自己的腦神經已經開始不自覺地繃緊。


  他心翼翼的向聲音來處望去,門口是兩個身形差不多的黑袍人。


  當這三句話完,靠近劉楚擒這一側的黑袍人拉開門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門被再次拉開。


  然後。


  劉楚擒歎了口氣,睜開眼睛。


  果不其然,這回也是想到這裏就想不下去了。


  這實際上已經是劉楚擒第五次試圖回憶當時的狀況。


  來也奇怪,劉楚擒並不覺得自己在那間暗無日的屋裏有失去什麽記憶。


  相反的,他甚至覺得在那間屋裏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被自己放大無數遍存進了腦海最深處。

  但由於那種觸感太過真實,那個聲音太過清晰,劉楚擒偏執的覺得自己在臨時屋裏出神時所看見的是曾經發生在屋裏,被自己忘記過的事情。


  畢竟,人在受到極度壓迫時,記憶是會出現錯亂的……


  回過神來,劉楚擒發現麵前的褐袍已經停下了腳步。


  抬頭看去,在兩人麵前的是一座雖然看起來條件要比他們的住處要好很多,但並不會覺得房內饒地位高過他們太多的房子。


  褐袍沒有回頭的了聲:“到了。”


  劉楚擒看著褐袍放輕腳步走到大門前恭敬有加地扣了扣門,看著他不等門內回應就轉身走開,看著他逐漸在自己的視線裏變,變模糊。


  等褐袍徹底消失在劉楚擒的視線當中時,大門開了,從門內傳來一個讓人聽著非常溫暖的聲音,“尊貴的客人,請進。”


  劉楚擒深吸一口氣。


  俗話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賜的好機會就這麽擺在他麵前,無論如何都不能錯過。


  踏進大門,最先引入眼簾的就是莫名和兔國的古風很類似的玄關設計。


  深棕色的鞋櫃,插著不知名白色花朵的青瓷花瓶,還有碩大的絲絹屏風。


  聞著神奇的,好像讓人不自覺放鬆神經的不知名馨香,劉楚擒一步步向房子更深處走去。


  屏風的背後是一張桌子,桌子上靜靜擺著一塊和劉楚擒之前在褐袍人手裏看到的非常相似的石頭。


  一道不知道從上方打下來的白光筆直的照射在那塊石頭正上方,除此之外,四周一片漆黑。


  “不知閣下這是何意?”


  劉楚擒的問話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他有些糾結地圍著那張桌子一圈圈地繞。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突發奇想地轉身大步向伸手不見五指的無盡黑暗中走去。


  隨著時間的流逝,四周越發寂靜,越發沒有光亮。


  在緊張之下,劉楚擒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


  終於,從他的正前方模模糊糊的投來了一點光亮。


  心頭一熱,劉楚擒的腳步邁得越發快了。


  他追著那線光亮一路前行,就當他覺得終點近在前方時,那張越來越清晰的似曾相識的桌子讓他的希望全部破滅。


  他耷拉著腦袋,雙眼無神的看著那顆怎麽看怎麽沒特色的石頭。


  良久,他心一橫,三兩步走到桌邊,右手顫抖著一點點向那塊石頭靠近。


  想到電影裏那些鎮妖鎖怪的寶物,劉楚擒心裏頭七上八下。


  該不會這塊石頭也有類似的作用吧?


  他看向四周,曾經格開玄關與這裏的屏風早已不見蹤影。

  實際上,經過剛剛那一趟,現在他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從哪個方向過來的。


  行吧,反正現在也隻剩下這一條路。


  如果對方一開始就是要他的命,那實在沒必要繞這麽大一個彎。


  想到這裏,劉楚擒緊緊閉了閉雙眼。


  等再次看到那塊石頭的時候,他的眼裏已經滿是堅定。


  骨骼分明的手指幹脆利落地抓住了那塊石頭。


  嗯?

  怎麽回事?


  劉楚擒加大了力量去拽,然而不管往哪個方向,不管怎麽摁怎麽扯,那塊石頭愣是紋絲不動。


  就在這時,打在那塊石頭上的光從白色逐漸變成金黃色。


  之前在門外聽到的,讓他覺得溫暖的聲音在他的上空出現。


  “萬能的神啊,請您慷慨地施舍下您的一線心意吧,就讓那對於您來微不足道的一點心意將我們這些卑賤的信徒淹沒吧!”


  這句話完後,劉楚擒感覺到自己的手在逐漸變熱。


  有某種神秘而溫暖的力量順著那道光芒到了他的手上,又順著他的手臂逐漸蔓延全身。


  “我的孩子啊,你現在感覺還好麽?”


  劉楚擒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下四周。


  還是一片黑暗,還是沒有屏風。


  “萬能的神啊,感謝您那無盡的耐心與寬容,您卑賤不堪的信徒這就將他的事情全部與您聽。”


  劉楚擒一邊用之前學的通話規矩和那人交流,一邊偷偷的一點點的放開握著石頭的那隻手。


  當隻有掌心能夠觸碰到石頭時,突然有一股巨大的無可抗拒的吸力從石頭裏迸發出來,猝不及防的劉楚擒當即這股拉力給扯得踉蹌了一下。


  “嗬,愚蠢!”


  劉楚擒死死埋著腦袋,老老實實接受那位不知名人士的訓導。


  這人把他叫來到底是幹嘛的?


  如果真有什麽問題要問的話,他都在這兒來來回回或停或走的呆了這麽久了,怎麽那頭都看不到一點點著急呢?


  啊!

  劉楚擒突然想到那名把他帶來的褐袍在他們宿舍門口的那句話。


  “將您的誠信光芒附著在信物之上……”


  如果隻是從表麵上來理解這句話,那他們應該就是想要利用這個石頭來讓他真話。


  正當劉楚擒想到這裏的時候,上空的聲音再次變得溫暖平和。


  “感受到了嗎我的朋友?”


  感受?


  劉楚擒一臉莫名:“感受什麽?”


  “當然是神的榮光啊我的朋友!”


  “哦!”劉楚擒趕緊虔誠的看向拿到金黃聖光,“感受到了,那是一種神聖而溫暖的——”


  “啪——”


  劉楚擒的話被劇烈的疼痛撕得粉碎。


  他咬牙看向那隻抓著石頭的手。


  沐浴在金光中的手白皙而明亮,在光芒照射下,就連手背上的細絨毛和青色經絡都看得一清二楚。


  怎麽可能?


  劉楚擒皺起眉頭。


  他分明感覺到手上傳來了巨大的撕裂般的疼痛,但為什麽看上去一點事都沒有?

  難道?


  “現在知道錯了麽?”那個溫暖的聲音再次出現,“這是被神的誠信光芒附著過的聖物,全世界沒有任何一個生命能在聖物麵前撒謊。”


  “撒謊?”


  “對,由於你之前的不虔誠的行為,神早已將撒在你身上的所有榮光全部收去,在這種情況下,你居然還敢撒謊!”


  劉楚擒呆直的看著那隻抓石頭的手。


  難道這個石頭真有什麽神奇的能力?


  剛想到這裏,一聲怒喝從上空傳來,“信徒黃楚!還不認錯?!”


  驚慌之下,劉楚擒感覺心頭一緊,“信徒黃楚內心不定,還請神降下懲罰,隻要能消去神心頭怒火,信徒萬死不辭!”


  “是麽?”


  “如若有半句假話,信徒必將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好!那我現在就問你一個問題。”


  “神大人請問。”


  “塔克國李秋是你什麽人?”


  劉楚擒愣住:“誰?”


  那人一字一頓道:“塔克國李秋。”


  李秋?


  劉楚擒心頭一跳,這個名字應該隻有星救會兔分部他們那群人才知道,遠在烏鴉國蝘蜒宮裏的這群人又是怎麽知道的?

  “黃楚,神大饒耐心可是有限的……”


  “哦,當然!”


  劉楚擒穩下心神想了想。


  既然這個人還在叫自己黃楚,那明他的身份應該還沒有被識破。


  等等!


  如果他們真有能夠附著了誠信光芒就能識別一切謊言的石頭,那這種東西不該在之前他們在黑屋拷問他們的時候就用麽?


  想到這裏,劉楚擒恍然大悟。


  合著他們故弄玄虛地搞這麽多事情其實就一個目的——讓他相信這塊石頭真的能分辨謊言與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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