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詩動寧安
今日的寧安城,比起往日似乎有所不同,街上的大攤販都在忙著兜售貨物,看他們的神情急切,好像是急於去哪兒。
不過夏夢也僅僅隻是微微疑問,並沒有過多糾結,畢竟市井百姓中難免有些有趣的活動。
剛在荒山結束修煉,身上的幹糧也吃得差不多了,所以夏夢才打道回府,隻是一進府就遇見了夏南,夏南也正好要找夏夢。
“換身衣服,之後和老邢一同前去詩會。”
交代完,夏南便上了馬車,朝一個方向而去。
倒是夏夢為這突如其來狀況發了一下呆,詩會?拍了拍頭,一絲明悟出現在夏夢心頭,他想起了這詩會到底是何物?
寧安城中,每年十月十都會舉辦一次盛大的宴會,這種宴會沒有高低貴賤,不論修為與否,隻要有意,誰都能參會。
而之所以稱之為詩會,是因為宴會上往往會有才子佳人當場吟詩作賦,共論春秋,以展示自身才華。有甚者,憑借一首詩迎娶王侯愛女也不少見,是詩會,其實對平民來也是一場機緣。
其實,對於這種場合,夏夢是不願意去的,原因無他,隻因為魚龍混雜,眼線眾多,要是不慎被發現有意隱瞞修為,那可就得不償失了。不過這次夏南都發話了,顯然是跳不掉了。
默歎一聲,夏夢略微沐浴一番,換上白袍,腰間係上玉佩,再手持一副折扇,看得府中那些個丫鬟俏臉羞紅,眉目溢彩。這讓他再次感歎,有一副好皮囊就是好啊。
“少爺,請上轎。”
邢管家早已在府門外恭候多時,拉開轎門的珠簾,攙扶夏夢進去,然後直奔詩會廣場——謫仙殿。
曆年來,詩會都放在這謫仙殿舉行,謫仙殿便是當今聖上專門開辟出的一處大殿,供整個君唐的讀書人學樂。那燙金的“謫仙殿”牌匾,也是聖上親自落款,意為“來到此處皆謫仙”,意義非凡。
“看來這君唐之主也是個明君,縱觀曆朝曆代,不是重文輕武就是重武輕文,文武張弛有度,才是治國之本。”夏夢並沒有掩飾自己的聲音,所以駕車的邢管家也聽到了這番言論。
“沒想到少爺對治國還有如此獨到的見解,真是深藏不露啊。”邢鳴讚歎了一句,這不是客套而是真心話。自從他知道了自家少爺不是紈絝之後,心中就暢快不少,在王府多年,他早已將夏夢當作親子,做父親的,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所作為。
“邢叔過獎了,我隻是照搬經文罷了,算不得什麽見解。”
一老一少,便在愉快的交談中,到了謫仙殿。
“少爺,到了。”
一下馬車,夏夢便被眼前的景象攝了心神,這已經不能用人山人海來形容了,無數攢動的人頭,各式各樣的形貌,無不展示著君唐勃勃的生機,有這些才子,未來可期!
“走吧,少爺。”邢鳴在前頭為夏夢引路,轉眼到了殿前。正當夏夢一隻腳邁進殿內時,一道聒噪的聲音響了起來。
“這不是夏夢世子麽,也來參加詩會?”
轉頭望去,話的人折扇遮麵,隻露出一雙丹鳳眼,雙手手指修長,腰間係了個香囊,夏夢瞬間想起他的名字:步施南。步施南所在的步家也是京中一霸,屬於丞相派係,和他不對路很正常。
隨即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不陰不陽地道:“原來是你,不是男,你一個姑娘家家的,怎地隨便出你那‘閨房’?這有辱斯文呐。”
兩人的互損,自然引得旁人的圍觀,此時聽得夏夢此言,不由心中暗道一聲好毒的嘴。
果然,步施南被氣得雙手顫抖,連折扇都快拿不穩了,他生平最恨的就是有人拿他的性別事,夏夢無疑是觸了他的逆鱗。
“好,夏夢,你等著,我今倒要看看這詩會上你怎麽丟臉!”步施南眼神怨毒,越過夏夢,踏進大殿內。
旁人見好戲收場,頓覺無趣,紛紛收回目光,準備參加詩會。
“少爺,這步施南心眼極,睚眥必報,千萬要心。”邢鳴怕夏夢不知道,提醒了一聲。
夏夢微微點頭,隨即也進入大殿。
“皇上駕到!”
不多時,殿外傳來尖細的叫喚聲,所有人立刻離座,齊齊跪在地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夏夢赫然在其中。
“平身。”
龍輦落地,一位男子從中被攙扶著下來,掃了一眼眾人。他,就是當朝聖上,君無夜。
“謝陛下!”
夏夢也慢慢站起身,打量著這位素未謀麵的皇帝。
君無夜頭戴旒冠,身著黃袍,其上繡九爪金龍。臉廓方正,墨眉似劍,眸中深邃,至於挺拔的鼻梁宛如支撐國家的脊梁,不偏不倚,寬厚的嘴唇更是顯得宅心仁厚。
正氣!寬懷!這是夏夢對君無夜的第一感覺,君唐能在四方虎狼環伺之下猶存,不是沒有道理的。
君無夜感受到目光,反著望去,與夏夢的視線撞在一起,心中訝異。夏夢的眼中,沒有絲毫惶恐,沒有任何動搖,仿佛他看見的不是皇帝,隻是一個普通人。
有趣。
這個年輕人給了他一種奇異的感覺,那是找到知己的喜悅。
“南,那個年輕人是何人?”君無夜指了指夏夢,詢問身旁的夏南。
見君無夜指著自己的兒子,夏南心中微地有些不安,但還是出了口:“回稟陛下,那是兒夏夢,衝撞了陛下還請陛下恕罪。”
“哦?你兒子?這可有意思了。”
夏夢的事跡早已傳遍寧安上下,連他這位皇帝都有所耳聞,但照此看來,傳言的真實性有待考量。
收回視線,夏夢緩緩落座,兀自呷起茶來,絲毫不以剛才的行為為意,顯得淡然無比。
倒是邢鳴,將剛才的事從頭到尾收進眼底,嚇得腿發軟,君唐上下誰敢直視皇帝,這不是找死麽。偏偏夏夢就敢,還這麽做了,而皇帝硬是沒有什麽,好險。
“今日乃是君唐一年一度的盛會,朕萬分喜悅,看見有如此之多的良才與會,朕不禁感慨,佑我君唐,望今日來此之人,都有所獲,有所得,那麽也不負這盛會舉辦的意義了。朕現在宣布,君唐詩會,正式開始!”
“謹遵陛下旨意,我等定不負眾望,文貫蒼穹!”
諸多大才齊齊彎腰回答,聲音響徹雲霄!
“好!”君無夜龍顏大悅。
少傾,一位公子起身,雙手抱拳行了一圈禮,開口道:“卓某不才,聽得陛下肺腑之言,心有感觸,特作詩一首,望各位不吝賜教!”
夏夢認得他,京中有名的才子,卓如飛。
卓如飛沉吟片刻,吐露成篇:“望作飛樓上,金龍影舞玄。謫仙雲裏坐,自語客中仙。”
“好詩!好詩!”
此詩剛結束,便有人拍掌,其餘人細細一品,也品出些味道來,相繼鼓掌。
“各位客氣,在下獻醜了。”卓如飛拱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君無夜也微微點頭,此詩可圈可點,算是一篇不錯的佳作。
有了卓如飛開頭,場麵一時間盛大起來,各種驚人詩作不斷湧現,引得眾人妙語連連。這其中還不乏世家姐,同樣朱唇玄機,讓不少男子為之心動。
那步施南早已按捺不住,緊隨其後也作了首詩,眾人皆是點頭。哪知這貨吟完詩後依舊站在場中央,矛頭對準夏夢,道:“聽聞夏夢夏公子學富五車,才高八鬥,不知今日在下可否領教一番?還請夏公子不要吝嗇。”
諸才子聞言,皆是捂著肚子,或以茶止笑。他們都清楚,夏夢整個就是一個草包,哪兒來的墨水,別是作詩,能背一首下來都算是不錯了,步施南此舉,顯然是存心找夏夢麻煩。
夏夢在那兒看詩會看得好好的,本想風平浪靜地度過,沒料到這個死人妖會給自己來這麽一手,倒是有些猝不及防,不過,也不曾慌亂,作詩他確實不會,可這不代表就作不出來。
“如何?還望夏公子賜教!”步施南此刻心中笑開了花,正是故意刁難夏夢。
其他人也是沉默,等著看夏夢如何應對,在他們看來,夏夢這臉怕是丟定了。
抿了口茶,夏夢緩緩起身,依舊風輕雲淡:“罷了,既然‘不是男’公子想要丟丟臉,本世子也就成全成全你,到時候別哭鼻子就行。”吟詩前夏夢不忘損了損步施南。
“嘿,這夏夢倒是生得一張毒嘴,言辭犀利。”
“無謂毒不毒了,且看他如何應對。”
走到場中央,夏夢陷入沉思,而看到夏夢半不開口,步施南又忍不住冷嘲熱諷:“夏公子,若是不行便直言,何必拖延時間,遭人恥笑。”
君無夜眉頭一皺,不喜步施南,此子太過咄咄逼人,難成大事。
歎了口氣,夏夢腦中浮現出一篇詩詞,就用這個吧。
“君不見,黃河之水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眾人乍聽,心中震動,仿佛眼前有一條波浪滔的大河向東流去,直入東海。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場景突變,他們恍惚間看見家中父母垂垂老矣,白發橫生,兩滴清淚落下。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
……
……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此詩吟罷,滿堂寂靜無聲,落針可聞,包括剛才嘲諷夏夢的步施南都恍如夢中。
“此詩,何名?”君無夜如夢初醒,緩緩問道,聲音中竟是帶了些沙啞。
“將進酒。”
夏夢扔下這個名字,拂袖出了謫仙殿,毫不留戀。
“將進酒?將進酒?哈哈!哈哈!”君無夜毫無儀表地大笑起來,驚醒還沉浸在詩中的眾人。
“今日詩會,有此詩,當重於國器,隻此一首,下僅有!”
諸才子佳人默然,他們捫心自問,無法作出能超越此詩的詩了,今日之後,夏夢必將名動寧安!
而出了殿的夏夢,心裏卻是另外一番想法。
嘿,鬥詩?你當我前世的那些經緯之才是吃幹飯的,隨隨便便就能壓得你抬不起頭。更何況還是這首將進酒,作為曾經詩仙的扛鼎之作,其中的意境豈是你們這些凡夫俗子可以參透的。
夏夢一想到那些人特別是步施南呆若木雞的模樣,就是一陣好笑。。
不過李爺爺,您可千萬別找我,這可不是盜用您的大作,讓這些凡人體會體會您老的瀟灑,不是正好麽,他的內心直犯嘀咕。
一路哼著曲兒,夏夢走在寬闊的朱鸞大街上,絲毫不知日後即將發生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