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賤人怎樣了
幽篁園，顧名思義是一片竹林，四麵竹樹環合，極為清淨。先皇在世時曾對安淑妃恩寵非常，究其來曆正是安妃獨坐竹林，彈琴長歌，引得先皇循聲而來。自那以後，此處便禦賜“幽篁”之名，而幽篁園也成了帝室皇族頻頻光顧的清淨之所。
??隻是世事沉浮，沒人會想到先皇駕崩是安妃下的手，也沒人想到安妃慘死後，她的故土南齊邦國也被其年尚幼的太子討伐，毀於一旦。後來宮中鬧鬼，安妃亡魂顯靈的傳聞弄得人盡皆知。再後來，當今太後一聲令下，安妃行宮被毀，連這片園子也久無人煙，荒涼已極。
??雪愈下愈烈，將輕微痕跡無聲掩蓋，就連那些掙紮與哭喊，也被悄無聲息地埋葬。
??荒涼竹園內，偶有幾株常青竹生得野蠻，毫無規矩，在一片枯枝敗葉間顯得極為突兀。寒風一吹，那些枯老枝椏便呀呀作響。
??兩個司禮監的公公一身寶藍直裰，邁著迅疾的步子正往常青竹下的涼亭裏走去，手裏呈的都是茶點瓜果。
??四麵透風的涼亭早就掛上了厚重的簾布，將寒風緊緊擋在亭外，隻露出一方。亭中炭火燒得正旺，三位豔麗女子錦衣狐裘，懷中抱著精致手爐，在寒風裏不住嗬氣。
??“這鬼天氣，可真是冷死個人啊。”
??說話女子生得極為嬌媚，眼角輕挑一線微紅，眼波流轉間還不忘扶一下頭上的玲瓏珠釧，那是皇上前些天賞賜的，這幾日她沒少拿出來炫耀。
??坐在最靠外的女子一身明綠錦袍，見狀隻是微微勾唇，將譏誚神情掩下，“妹妹此言差矣，若是在你那芳齋裏頭待著，哪能看見這種好戲？”
??“還是你懂本宮的意思。”
??為首女子纖手微頓，一旁的宮女連忙接過她手中茶盞，畢恭畢敬地退下，畢竟為了這些小事而丟了性命的宮女可不在少數。
??細長的攢花護指在扶手上輕點，孟婕妤一揚首，頭上五鳳朝陽釵隨之輕擺，張揚至極。即便聖上尚未立後，這後位都遲早是她的，所有人對此毫不懷疑。
??如果沒有薑妃突然受寵的話。
??“那賤人怎樣了。”
??“回婕妤的話。”一旁的七寶太監垂手站立，恭謹之至，“薑妃昏過去了。”
??“哦？”她語氣微嘲，“折騰了這麽久，這賤人總算扛不住了。”
??“孟姐姐，要不咱們去看看吧。”方才的嬌媚女子眼中閃過一抹狠色，這薑妃也不是傾城容貌，若不是使了什麽法子，怎會入得了聖上的眼？今日倒真要趁這個機會教訓下她了。
??孟婕妤抬眼看她，那嬌媚女子立馬縮了回去，不再多嘴。
??“也罷，”她懶懶道，“把她拖上來吧。”
??沒過多久，幾個粗壯的嬤嬤太監將一名白衣女子拖過。冰寒刺骨，女子卻被扒得隻剩一件白色中衣，被浸濕的頭發上還夾著泥土枯草，一張清麗的臉被泡得泛青。那些人一鬆手，薑妃就直直栽倒在雪窪裏，雙眼緊閉，嘴唇發白。
??三個女人起身，也不著急，在宮人的攙扶下邁著優美的步子行至薑妃跟前，巨大的寶蓋遮在上頭替她們擋著風雪，唯恐落下枯葉片雪，沾汙了主子們的華服。
??孟婕妤微微招手，那些太監嬤嬤立馬把薑妃從地上拎到她麵前。望著這張恨極的臉，尖長的指甲劃過薑妃脖子，滲出細小的血絲。
??她驀地收手，像是沾染了什麽髒汙似的，從宮女手裏接過溫好的帕子擦手，隨即厭惡地丟在地上。
??“誰把這個賤人弄醒？”她問。
??“孟姐姐，還是我來吧。”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你？”她橫眼看著這個嬌媚女子，平日裏連被小黃門碰一下都要大呼小叫的人，怎麽突然如此殷勤。
??“孟姐姐安心，”她說完轉身，那雙桃花眼眸一瞬變得惡毒無比，“無他，妹妹我早看這人不順眼了。”
??“啪”地一聲清脆耳光，薑妃臉偏到一邊，幾縷發絲垂下，沒有醒來。
??緊接著，那些巴掌不停地落在她臉上，一時間，整個亭內都是一陣陣脆響。等到女子打累了，薑妃的臉被打得通紅，卻依舊沒有醒來跡象。
??綠袍女子愣住了，望向孟婕妤，“孟姐姐，這……她不會……”
??孟婕妤也有些微訝，隨即皺眉，“你們怎麽做事的？”
??那些宮人們頓時惶恐，“奴…奴婢們隻是按照您的吩咐……讓薑妃的口鼻浸水.……方才都還有氣的……”
??“荒唐！”綠袍女子怒道，“行事怎會如此沒分寸，雨澆梅花是給你們這樣用的嗎？”
??所謂雨澆梅花，就是在犯人臉上一層層蓋著濕透的宣紙，由於紙質薄軟，貼得越多，犯人越煎熬，口鼻不能呼吸，以致窒息而亡。更有甚者，直接將犯人倒懸入水內，口鼻浸水，不停反複掙紮，直至力竭溺水身亡。而孟婕妤讓他們做的，就是後者。
??孟婕妤有些訝異，但也隻是一瞬間，便將此事放下，“罷了，死了便死了。”她懶懶地理著鬢角，“就說，薑妃心念故國，於當年先皇安淑妃幽篁園內投湖自沉……嗯…該怎麽做，你們可明白？”
??一片稱“是”聲中，綠袍女子有一瞬的怔愣，沒錯，她想討好孟婕妤，畢竟在這深宮之中沒有靠山，實在舉步維艱。她也不喜歡薑妃，也確實有心教訓她。
??可她沒想過讓她死。
??“南嬪，”孟婕妤走到她身前，“本宮方才的話，你可聽明白了？”
??南嬪回神，望向眼前滿身珠翠的女子，而她們不遠處的薑妃委身在地，如同被碾碎的殘破花瓣。頭一次，她覺得自己錯了。
??南嬪後退一步，對孟婕妤行禮，“婕妤貴安，然……”
??話音剛落，變故陡至。
??孟婕妤皺眉，對南嬪行為極不滿，誰知，一隻蒼白的手突然抓住她的錦袍，狠狠往下一扯。
??“啊！”
??一聲尖叫，孟婕妤急忙往一旁閃躲，薑妃居然抓住了她的衣服！她不是死了麽？死了怎麽還會動！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