賠償,賠償你老母啊!
被拋棄的眾人在心裏破口大罵,然而麵上,一個個卻是比誰都要低聲下氣。
“大人,是我們瞎了眼,求您饒了我們……”
“大人需要什麽,我所有的東西都在這兒了,隻要您肯放我走……”
一眾人沒了之前的囂張凶狠,紛紛說著好話,麵上帶著哀求,可憐巴巴的樣子,與他們之前那個肆無忌憚的惡人形象截然相反,仿佛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待宰羔羊。
可惜的是,站在他們麵前的,是見證過他們不懷好意一麵的人。
獵天嫌惡地皺眉,因為不知道孟允川的想法,又想到之前那一腳,所以他很有自知之明的沒開口,隻默默看著。
太吵了,眼底的欲望都掩飾不幹淨,那些憎恨、怨毒,孟允川目光一掃全都是。
就像之前他想玩遊戲一樣,現在的孟允川又不想了。
他嫌煩了。
半句多餘的話沒有,孟允川手腕輕轉,手中剩餘的陣旗朝著眾人便飛散過去!
就像之前阿仁遭遇的那樣,那些站在一起的人,全都被陣旗涵蓋在了一個圈子裏。
眨眼功夫,陣法成立,上一秒還在裏麵大聲謾罵的眾人,下一秒,他們像就是被控製了一般,僵愣著身子立在原地,神色扭曲,醜態畢露。
一個個就像是雕塑立在那裏,鮮活,但卻詭異。
“啊,啊哈,你,你……”
場上唯一一個還存在的,便是被老者踢出去的艾西。
此刻他膽顫心驚地坐在地上,看著陣法中宛若死去的人,再看向孟允川時,眼中的恐懼之色掩蓋不住,雙腿更是在止不住的打顫。
孟允川扭頭看他,神色淡淡,隻手上多出了一柄小刀。
他朝艾西走了過去。
早已自己嚇自己,把自己嚇破膽了的艾西,看著他手裏的刀瞪大了眼,好幾次想要起身,結果都沒能起來。
“你不要過來!你想幹什麽,滾開!”
孟允川什麽都沒做,對於艾西的叫喊更是半點沒上心。
他走到艾西身前,俯瞰著他,眼神漠然。
而就是這樣的眼神,卻讓艾西逐漸冷靜了下來。
艾西很清楚意識到眼前這個人已經不耐煩了,若是他真想對自己做什麽,那麽現在被困在陣法裏的人,就還要再加上一個他自己!
可他卻沒有,他還好好地呆在這兒。
“你,你想做,做什麽?”冷靜下來後,艾西抬頭看著孟允川,眼神不忿之餘,還帶著一些畏縮。
孟允川微微俯身,將手中的小刀遞給了他。
“我要你,殺了他們。”
“什麽!”
艾西瞳孔驟縮,原本已經動了的手,此刻像是被燙住了一樣,立刻放在了背後。
“不行!不可以,我不行的,我不行的……”
孟允川靜靜看著他。
艾西的聲音逐漸小了下來,“我,我,我真的不行。”
孟允川扯了下嘴角,黑眸看著他,眼底帶著一絲嘲諷,“平時殺的人也不少吧,怎麽輪到這會兒就說不行了,難不成你們還講道義?或者,你在耍我?”
“我沒有!我隻是,隻是……”艾西急得滿頭汗,卻還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孟允川沒耐心了。
銀白色的精致小刀扔在地上,孟允川垂眸俯視著他,眸色漆黑,“一刻鍾,如果他們沒死,那這刀便會用在你的身上。”
艾西怔住了。
孟允川轉身,走向困在寒冰陣中的阿仁,提衣蹲在一旁,似乎在欣賞阿仁臉上的絕望。
他沒去管艾西在做什麽,連艾西拔腿就要跑的舉動,他似乎也並沒有注意到一樣。
獵天看著艾西逃離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艾西逃不掉,而地上那把小刀,也一定會落在他身上。
兩個陣法,一邊是雕塑一般的詭異人像,一邊是呼吸快要停止的雪人。
孟允川盯著那張掛滿了冰晶的臉好一會兒,直到阿仁的呼吸聲徹底斷絕,他才慢悠悠站了起來。
一直不敢打擾的獵天走了過來,神色更加恭敬了。
“大人,艾西跑了,該怎麽辦?”
骨扇嚓的一聲被打開,孟允川看著上麵的鏤空花紋,問獵天道:“你覺得這扇子好看嗎?”
這話題問的突然,好在獵天也漸漸習慣了他的陰晴不定、心血來潮,反正隻要是問了,不管什麽亂七八糟的提問,老實回答就對了!
獵天仔細觀察了下他手中的骨扇,認真道:“這扇子瞧著質地不錯,應該是上好的玉石所著,瑩潤有光澤,這上麵的花紋也十分精妙,肯定廢了煉器師不少的心血……”
獵天誇得很上心,可以說是真心實意。
然而直到他誇完,孟允川也沒笑一下。
有什麽好笑的呢?
手下的人這麽蠢,連骨扇都看不出來,居然還以為是玉石做的,真是沒一點眼力勁兒。
孟允川淡淡的掃了他一眼,“想要嗎?”
獵天一愣,“啊?”
“想要就給你。”孟允川合上扇子,遞給了他,“中階法器,於你來說,算珍貴了吧?”
左右也是當初在生地撿垃圾搜到的,不是自己的東西,孟允川並不珍惜。
獵天這才反應過來,喜不自勝,趕緊接過骨扇。
“多謝大人賞!小的日後一定用這法器好好替大人做事。”
孟允川似笑非笑看他,突然道:“它可不是玉石做的。”
獵天微怔,“不是玉石?那,是什麽?”
“人骨。”
輕飄飄的兩個字,砸在獵天耳朵裏,一下子便讓他感覺拿著扇子的手有千斤重。
“人,人骨?”
獵天結巴著,看著手裏瑩潤的灰白色骨扇,突然感覺背後一亮,雞皮疙瘩一瞬間全冒了出來
他倒是想把這扇子扔了,可一抬眼,對上孟允川那雙黑眸,獵天便不敢了。
“嗤。”孟允川笑了下,“你不是窮凶極惡的壞人嗎?殺人不怕,怎麽拿起這骨扇,你倒不敢了?”
獵天苦笑起來,“大人,您又逗弄小的。”
殺人歸殺人,不過就是一錘子的事,可他再怎麽做,也不會變態到把人家的骨頭剔出來,然後做成骨扇拿手裏吧!
真要這麽做了,也不怕怨氣纏身,到時候人家陰魂不散一直跟著,活脫脫惹得一身腥……
不過是想一出是一出,孟允川抬眼看向艾西之前逃跑的方向,轉了轉脖子。
“算了,留的老鼠不聽話,隻能多跑一趟了。”
地上的小刀被風卷起,落在孟允川身後,他看向獵天,吩咐道:“你留在這裏看著,我馬上回來。”
“我知道了大人。”
說著馬上,孟允川也確實沒讓獵天就等,一刻鍾的時間,人就被他提了回來。
“砰”地一聲,提著的人被扔在地上,落地便開始大喊饒命,再也不敢等等。
嘖。
孟允川咂舌,眉頭微蹙,手中的小刀嗖的一下就刺穿了艾西的心髒。
“我——”
艾西瞪大了眼,看著心口的刀柄,他什麽都來不及說,最後隻能帶著一顆充斥著悔恨怨毒的心,含恨倒地。
艾西就這麽死了,死的幹脆利落還突然。
獵天站在旁邊,看得都是一臉懵。
大人這是不是殺的太快了點?帶回來不是有話要問嗎?怎麽什麽都不說就殺了?抓到的時候就殺了不好嗎?非得把人帶回來殺什麽意思?
獵天滿肚子的疑惑,然而他不敢問。
孟允川擦起了手。
獵天看著,突然想起了什麽,咽了口口水,小心走過去,問道:“大人,您之前不是還說要他們賠償嗎?現在人都沒了,該怎麽辦?”
孟允川偏頭,看向陣法中的那十幾個雕塑。
“誰說人沒了,他們不是嗎?”
他們?
哦,原來這些人還沒死啊。
獵天眨眨眼,到底是好奇占了上風,他小心問道:“大人,您這個陣法,是做何用的?”
孟允川看他,“你想試試?”
這雙漆黑的眼眸,每次獵天與之對視的時候,都覺得下一刻死的便是他自己。
獵天趕緊搖頭,一臉堅定:“不想!”
孟允川收回目光,再次放在陣法中的那些人身上,眼神詭譎起來。
什麽陣法呢。
噬魂陣,高階陣法,完整般的可以吞噬人神魂,元嬰修者都會被困在裏麵,神魂被陣法吸收,肉身也會化作養料維持陣法運轉,直到灰飛煙滅。
可惜,孟允川這個不是完整的噬魂陣。
無論是煉器師、煉藥師、還是陣法師等,入門是個坎,因為不止需要天賦悟性,還得有後天條件支撐。
而隻要入了門,低階便是人人都可,往後在無數次的練習感悟中,中階、高階都是水到渠成,想要突破頂階又是另一個坎,非到一定境界不可突破。至於想要成為天階,那已經是個不可能的奇跡了,畢竟就算修為境界已經到了那個地步,找不齊材料,打造不出一個屬於天階的完美成品,那也根本不會有人承認你屬於天階。
孟允川隻知道自己可以完美複刻出那些低階陣法符文,就跟煉藥一樣,所謂的入門坎在他這兒根本不存在,就像是初中生在學一加一等於幾一樣的簡單算法,所有的低階他看了一遍,自己摸索一遍,便能完美複刻。
而往後再高深一些的,就好比在實驗室做實驗一樣。
你能明白那個原理,但真正要去上手的時候,總會有些小毛病出現,而這些小毛病都是可以克服的,在數次的實踐過後。
孟允川現在便是在這樣的一個狀態裏。
他知道自己聰明,以前在獄中的時候,隻要是他想學的便沒有學不會的!
以往沒覺得什麽,可是直到他去了一趟生地。
孟允川不確定了。
這種一通百通的狀態,到底是因為他自己本來如此,還是因為,他身體裏所謂的天淨妖蓮血脈作祟?
活了八萬年的頂階異獸玄彝,明明本性冷漠自私,卻因為含著天淨妖蓮的血脈,硬生生裝出一副溫和慈藹的模樣。
那不是在怕他這個人,而是在怕他背後的天淨妖蓮!
……
孟允川有些可惜地看著噬魂陣裏的人,瞧著他們臉色漸漸枯黃,身體像被什麽給抽幹了一樣的狀態,越看,便越覺得惋惜。
這怎麽就不是完整的噬魂陣呢?
倒不是他想成為高階陣法師,實在是他想看啊!
書上寫噬魂陣的那些作用,他實在想親眼看看,想看看完整的噬魂陣陣成後,裏麵的人會出現怎樣的情況。
可惜噬魂陣的核心符文他還刻不出來,需要消耗的神識太大了,築基後期的神識隻能堪堪允許他繪製三次,且這三次還不一定會成功。
不熟悉的事物,隻能往後多練練了。
欣賞了會兒裏麵人的情況,因為還需要有人帶路收賠償款,孟允川便撤了噬魂陣的陣旗。
看到像變態一般的大人終於收手,獵天也是悄咪咪鬆了口氣。
倒不是因為他良心發現,不想看到有人死啥的,純粹就是怕大人沒忍住把人全搞死了,最後沒有人帶路而已!
好歹也是散修中的一方勢力,肯定比之前他的那些對頭有錢多了,就這麽放過實在可惜。
獵天以前一個人混的時候,也聽說過這些人,不過他都從來沒敢招惹的,現在跟了孟允川,膽子變大了不說,人也敢想了。
該搶劫時就搶劫,管他娘的有沒有背景,反正大人都能搞定!
陣法一撤,裏麵原本僵硬成雕塑的人紛紛倒地。
“啊!”
“救,救命,救我!”
“我,我不想死,求求你救救我。”
數道有氣無力的哀嚎聲再次響起,之前還中氣十足的強壯男子,此刻都變得幹瘦起來,尤其是麵部臉頰都凹陷了下去,瞅著像是荒年中的饑民。
因為噬魂陣不完整,隻能勉強算是個中階陣法,這些人被噬魂陣吞噬的神魂沒多少,但肉體的損耗卻極為大。
哪怕修為再高的人,清楚地感知著身體中生機的流失,也會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沒有人想死,如果不是因為不想死,不會有那麽多的人想成為修者,不會因為在即將坐化的邊緣苦求延續生命的天才地寶。
他們都是修者中的普通人,宛若螻蟻一般的存在。
他們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