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罰堂任職?
??孟允川是真覺得做這決定的人,當時估計是腦子不太清醒。
??他當初施計讓道宗那十幾個弟子沒了,被罰流漿地的事,連刑罰堂的弟子們都不知道,過來抄經,還當他是受八長老器重。
??那個時候孟允川便知道了,知道這事的人,估計隻有佛宗上層幾個長老或者核心弟子知道。
??好歹他是佛宗大長老的嫡親弟子,殺了道宗十幾個弟子的事若真公布出去,他被道宗問責是小事,道佛兩宗從此關係有了裂痕不說,估摸著佛宗忌殺生的規矩,還會在萬法界眾人心中大打折扣。
??能想出讓他在刑罰堂任職的法子,孟允川想了,這絕對不是八長老的注意。
??他若真有,早就做了,哪用得著現在才說。
??可別以為他隻會抄經念經,不知道那八長老平日裏都拿什麽心態看待他的。
??八長老的心思,孟允川清楚的很。
??就跟還縮在他心口的舍利一樣,想懲罰他讓他悔改,偏偏卻又沒法子,隻能像個缺了利爪的猛獸無能怒吼,舍命去咆哮。
??孟允川不管是誰的主意,反正他暫時沒心思理會這些事,因為眼下,有件更重要的事等著他去做。
??孟允川可不再是什麽受罰弟子,被關在刑罰堂不能出去走動。
??不過為了防止他亂來,子厲在他的雙手雙腳上,都戴上了一對名為困龍鐲的黑色手環。
??困龍鐲,顧名思義,能將龍都能困住的鐲子。
??兩萬年前的通天海內,曾有一頭水龍在海岸為非作歹,淹了不少城鎮,當時無數的修者百姓死於其中。困龍鐲便是那個時候,被一位頂級的煉器大師煉製出來的,能束縛住水龍的四足,讓其無法動用靈力。
??後來靠著困龍鐲,水龍被成功抓住,被關在了異宗的禁地中,而那四隻困龍鐲,後來也是落入了佛宗手裏,改造後便一直放在懸光寶塔中。
??現下,它們倒是終於被拿了出來,隻為束縛住孟允川這樣一個實力連水龍百分之一都不到的小子。
??真是夠看得起他的。
??無人的林子裏,麵容清雋的男人踱步而行,嘴角帶笑,眼神漠然。
??衣袍之下,他的手腕腳踝都被戴著無人可見的黑環,緊貼著肌膚,像是鑲嵌進血肉,要束縛住靈魂一樣。
??孟允川對身上的困龍鐲並沒有太大想法。
??怎麽說呢。
??別人究其一生都無法得到一件頂階法器,可他卻是那麽“幸運”,才練氣,居然已經擁有了兩件頂階法器。
??一個舍利,一個困龍鐲。
??好啊,真是好啊。
??全都是對付到他自己身上的好法器啊。
??虱子多了不怕咬,想讓困龍鐲監視他不讓動邪念,可具體什麽是邪念,什麽是善念,難道就一定要依著眾人看來才是正確的嗎?
??他自己就不能有一套是非觀?
??所以有著微薄靈識的困龍鐲,到時候,你又該怎麽看呢?
??孟允川在靈氣充裕的流漿地待了十三年,身心被折磨了十三年,也浪費了十三年的光陰。
??他所有的意誌力都拿去抵禦痛苦,壓根就無法集中精力去收攏靈力修煉。
??然而流漿地靈氣濃鬱,他機緣巧合學會的《血玉明功》又本身不凡,即便沒有主動修煉,那十三年的時光裏,《血玉明功》也是自動運轉替他一點點積攢靈力,從練氣六層,緩步提升到了練氣九層。
??《血玉明功》有古怪,孟允川當初在清水澗的時候就隱約察覺到了這一點。
??不過就算有古怪,流漿地一遭,他反而更堅定了要繼續學下去的念頭。
??能升級,還能在他不方便的時候自主替他修煉,這樣好的功法,他為什麽不用?
??影響他的心神,讓他嗜殺嗜血?
??這副作用對跟他本人有什麽作用嗎?
??他還怕殺的不夠多。
??從進了刑罰堂後,這還是孟允川第一次從裏麵出來。
??他要去天希島,要再去一趟寒潭。
??因為,他要築基了,而那裏,是他知道靈氣最為濃鬱的地方。
??孟允川乘著飛行船剛至天希島,本想直接去寒潭,偏偏遠處的密林裏,一道極快的火紅身影躥了過來。
??蓬鬆迷人的毛發,豔紅如火,拖著的兩條長尾在身後肆意擺動著,遙遙一望,像是柔美的綢緞。
??熟悉又陌生的小東西衝至飛行船下,昂首亮晶晶地衝他嚶嚶叫喚,說不出的激動與眷戀。
??那是……小紅?
??孟允川垂首看著下麵的狐狸,眼神略有些恍惚。
??是了,他記起來了,他曾經養過一隻紅色的小狐狸,好像,是幻狐?
??如今已至兩尾的幻狐搖著尾巴,眼巴巴地看著上空的孟允川,目光中盡是渴望孺慕。
??它生來便有靈性,聽得懂人話,睜眼時第一個見到的就是孟允川,聞到的是屬於孟允川的氣味。
??孟允川把它養大,盡管小狐狸那是並不明白為什麽他們長得不像,氣味也不相同,但小狐狸知道,這個人,是它最愛的人。
??那是它的父親。
??孟允川看著地上巴巴癡望的狐狸,少頃便收回目光,驅動飛行船繼續朝著寒潭駛去。
??他養的小狐狸又怎樣,也不過就是幾個月的時間,還不夠十三年的十分之一。
??孟允川的離去,讓小狐狸望著天邊不理解地歪頭,豎起的狐狸耳失落地耷拉下來,亮晶晶的雙眼瞬間就濕潤模糊了。
??它的父親,為什麽沒有像以前那樣抱抱它了呢?
??是不要它了嗎?
??狐眼被浸濕,眼淚剛滑下來,小狐狸便動了,朝著孟允川離去的方向迅速追了上去。
??哼,那是它的父親,它才不管呢!
??孟允川落在了寒潭邊上。
??寒涼的氣息一瞬間湧過來,孟允川舒服地眯起眼,往前走了幾步,伸手劃過空氣中絲絲縷縷的白色霧氣。
??他討厭夏天,討厭太陽,討厭高溫,討厭一切有溫度的東西!
??而曾經他厭煩的寒潭,如今倒是成為了他最喜歡的地方了。
??孟允川脫了衣物,光著上半身泡進了寒潭裏。
??“嘶。”
??刺骨淩寒的溫度,刺激著每一寸骨血,麵色瞬間蒼白的男人仰著頭,舒服地喟歎一聲,神情一副病態的享受。
??太舒服了。
??這樣刺入肺腑的寒涼,他曾經無數次在片刻的清醒中渴望過,可惜,那些無望的渴求,都會被一次次折磨到再次神誌不清,然後,循環反複。
??孟允川知道自己更瘋狂了。
??但同樣的,他也知道自己反抗不了。
??修為實力,那才是他能碾壓眾人胡作非為的根基。
??……
??《血玉明功》在體內一遍遍運轉,膚色蒼白的男人泡在淩淩潭水中,緊閉著眼,神色凝重,而圍繞在他身邊的白色寒氣,也是隨著時間推移逐漸減少。
??一池潭水被緩緩攪動,停在潭邊百年不變的刻痕,如今更是露了出來,暴露出寒涼刺骨的潭水下,那未曾現於人前的光滑石壁。
??快了,馬上就快了。
??這方小小的天地間,靈氣湧動異常,無論是寒潭裏的靈液,還是空氣中的流動著的靈氣,悉數朝著潭水中的人湧去!
??一滴,兩滴……待到最後一滴徹底落入丹田中,一道輕輕破壁聲仿佛在孟允川身體中響起。
??一股玄妙的感覺在心底升起,孟允川閉著眼,突然就感受到天地間靈氣的流動走向。
??輕輕柔柔,雜亂無章,這樣的感覺清晰無比。
??但,轉瞬即逝。
??孟允川緩緩睜開了眼,抬起自己的右手看了看,然後若有所思地舀起一捧潭水來。
??靈液匯成的潭水絲滑細膩,不染任何痕跡,輕易便從孟允川手指縫隙中溜了出去。
??好像,毫無感覺呢。
??他確實是順利築基了,可是在這個過程中,似乎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
??看著周圍絲絲縷縷的白色寒氣,孟允川肯定了。
??不是寒潭失去了它的溫度,而是這溫度對他來說,已經起不了作用了!
??是因為他在寒潭裏麵築基,吸納靈氣的同時也吸收了其中的寒氣,所以,才會出現他對這裏寒氣不受影響的狀況嗎?
??孟允川站在潭水中裏沉思了好一會兒,最後才得出了這麽一個結論。
??左右也不是什麽大事,孟允川沒有繼續糾結。
??既然已順利築基,孟允川便從寒潭裏起來,換好衣服準備回去。
??即便此刻天色已黑,孟允川也沒有在天希島住下的打算。
??不是什麽不敢,他是怕他在外麵呆的太久,那盯死了他的八長老,可能會拿著十八般刑罰器具來找他。
??好笑。
??孟允川乘著飛行船要走,在空中垂眼一看,便瞧見這獨立的寒潭之巔懸崖邊,一隻毛茸茸的火紅爪子正在緊摳著石壁,一點點往上爬。
??孟允川停下了。
??小狐狸一路追尋過來,翻過高山,爬上懸崖,忍著嚴寒,就為了要見它思念許久的父親。
??如今好不容易從懸崖峭壁上爬了上來,卻聞見那熟悉的氣息又變了方向,小狐狸趕緊望了過去。
??孟允川看到了那張髒兮兮的狐臉。
??唯有那雙眼睛晶亮如星星,渴望中帶著小心翼翼,像是求而不得的稚子。
??特意追過來找他的?
??孟允川盯著它看了會兒,終於,在小狐狸一雙耳朵耷下去的三秒後,他將飛行船降了下去。
??小狐狸驚喜地看著他,豎起尾巴想要晃卻又不敢。
??孟允川走過去,捏著它的脖子提了起來,神色冷漠,然後回身重新驅動起了飛行船。
??沒錯,這是他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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