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傷那名弟子傷勢頗重,外傷還算簡單,偏偏內裏中的異獸毒有好幾種。
??雖然複雜,好在藥全峰的煉藥師不少,這幾日也給人調理的差不多了,不過想要痊愈,還在再多等幾日。
??因為這,洛淩等人便暫時留在了佛宗。
??人照舊安置在易西峰。
??“天翎,我還要再去流沙平原看看,餘下的弟子你多照看一些。”易西峰上,洛淩站在院前對她道。
??天翎:“我知道了洛師叔,您去吧。”
??有她這句話,洛淩便放心了。
??等到洛淩離開,天翎這才轉身進了院子。
??正準備進屋,然而天翎經過院子的時候,卻漸漸皺起了眉。
??什麽味道?
??在這院子裏,天翎聞到了一股很淡的澀腥味。
??天翎金丹初期的修為,五感敏銳,周圍有什麽動風吹草動,她都是能很快察覺到的。
??天翎很快就找到了味道散發的來源。
??就在院子裏的一棵大樹後,一隻鳥被人剖開了肚腹,周圍血跡斑斑,卻早已風幹,看樣子,似乎不是最近一兩天發生的事。
??哪個人對一隻鳥下這樣的狠手?
??天翎蹙眉,她可不覺得這是佛宗弟子幹的,畢竟佛宗忌殺生,這是萬法界人盡皆知的事。
??易西峰是給他們這些外人住的,所以,這是上一個住在這裏的人弄的?
??天翎稍稍思索了下,便沒再細究,準備叫下麵的弟子過來打掃一下。
??宗門招待不周,收到消息,易西峰趕緊派弟子過來打掃。
??派過來的小弟子看到樹後鳥兒的慘樣,很是不忍,默默給它念了遍往生經,這才將鳥兒破碎的屍首收了起來。
??將周圍都收拾幹淨後,小弟子這才離開。
??隔天,易西峰有一名小弟子被異獸拖拽而死。
??小小的一件事,甚至都沒有在宗門內引起任何波瀾,易西峰隻是派人去暉墨堂報備了一下罷了。
??……
??舍利一直都在發作。
??孟允川不可能日夜都在寒潭裏泡著,他也不想讓人知道舍利的事,他待在山穀,就是為了能找到抑製舍利發作帶來疼痛的東西。
??好在這麽幾天功夫沒有白花,孟允川確實找到了辦法。
??冰烯鳥的內丹。
??孟允川知道的時候,還有些驚訝,畢竟天希島上的寒潭之所以叫寒潭,不就是因為裏麵融了一顆冰烯鳥內丹的嗎?
??找不到其他能媲美冰烯鳥內丹的極寒之物,孟允川又堅持了兩天後,這才決定回到寒潭再去泡泡。
??而道宗那名受傷弟子的毒昨日也已經解完,洛淩等人第二日便選擇了返程。
??孟允川要回天希島就得靠澤雲獸,然而他就這麽些日子未曾召喚澤雲獸,這次它一來,還額外帶了一個家夥過來。
??火紅一堆埋在澤雲獸的長毛裏,異常的顯眼,澤雲獸一落地,那道火紅便迅速躥了過來,直接掛在了孟允川腰上。
??幾日不見,小東西似乎長胖了不少,掛在上麵衣服都在往下垮。
??孟允川並不想跟它們敘舊,一把捏著小紅的脖子提了起來,然後坐上了澤雲獸的背。
??“走,回天希島。”
??讓澤雲獸落在寒潭所在的山腳下,孟允川將小狐狸扔給了它,“我還有事,你們自己玩兒吧。”
??孟允川急著去寒潭,沒那麽多功夫跟它們鬧,加上兩隻獸一個比一個能耐,他便也沒發現兩隻獸居然悄悄跟了過去。
??越是離寒潭越近,溫度就越是低。
??兩隻獸都不耐寒,到了後麵就不再跟了,隻躲在石頭後眼巴巴看著孟允川的背影。
??原就是小狐狸舍不得孟允川要跟著,澤雲獸則純粹心血來潮,覺得好玩也要跟過來。
??現下兩獸看著孟允川離去的背影,都有些可憐兮兮。
??……
??孟允川在寒潭泡了一個晚上。
??舍利要懲罰他,說是烈火焚身,骨肉消融都不為過。
??前些日子他一直苦撐著,不讓人發現異樣,現下終於再次泡了寒潭,不過一個晚上,他竟覺得比開始泡七日之久還要來得輕鬆舒服!
??果然好東西不能長久享用,不然習慣之後,就再難有舒服的感覺。
??從寒潭離出來,孟允川站在潭邊,看著那淩淩潭水,不由得想到,若是潭水可飲用,效果是不是要好一些?
??也就這麽一想,孟允川到底做不來喝自己泡澡水的事。
??不過他記下了冰烯鳥的事,無論如何,他得盡快再得到一枚冰烯鳥的內丹!
??更深露重,趕在天色全亮之前,孟允川裹著一身寒氣回了自己的竹樓。
??竹門咯吱一聲緩緩打開,室內一片漆黑。
??沒有外人在的地方,褪去一身偽裝,孟允川的神色異常冷漠,隻眉眼間帶著些許驅不散的疲意。
??孟允川沒準備點燈,他走往前走了兩步,正準備上樓,進屋時的入目所見在腦海中迅速過了一遍。
??然後,他便頓住了。
??不對!屋子裏不對勁!
??孟允川眼神一凝,目光迅速落到了某處。
??那裏,擺的是一個座位,而這漆黑中,那一團黑影的形狀卻明顯不同於以往!
??孟允川眼神冷了一分。
??放在桌上的燭火突然亮了起來,仿佛深淵裏的一抹陽光,倏地照亮了整個黑暗之地,驅散了滿地的陰晦。
??座位之上,抱著一團火紅的長眉老人靜坐著,麵色冷然,目光如炬,全然不似以往的平和自然。
??孟允川眼睫微顫。
??一老一少對視了半晌。
??“道宗。”
??子銘終於開口了,聲音微啞,仿佛強壓著某種情緒。
??“道宗那些死去的弟子,是你所為。”
??不是疑問,這是一句認定了的肯定句。
??子銘根本不需要孟允川的解釋,因為破妄目已經告訴了他真相。
??那身原本純粹血紅的光暈,不過半月未見,卻已然變得渾濁不堪!
??那些被裹在血紅光暈裏,數十道鬼魅幽深的黑線,趨之不散,又化而不開,那都是罪孽啊!
??子銘看著孟允川的目光痛心疾首。
??“你怎麽可以?十幾條人命,在你眼中就這麽不值一提嗎!”
??“那時你在清水澗破了戒,回來後我罰了你,以為你會悔改,結果沒想到你卻是變本加厲!”
??“道宗那些弟子礙了你什麽眼,你要這樣對他們?被異獸分食而死,屍骨無存啊!你的心就這麽狠?”
??原本便被子銘氣勢壓製住的小狐狸,這會兒更是蜷縮成一團,半點聲都不敢吱,隻想把自己藏起來。
??而子銘的這些話,落在孟允川耳裏,可以說讓他毫無半點波瀾。
??心狠算什麽?哪個敢殺*人的心不狠?
??他們這樣的人,比的是手腕,享受的是殺*人藝術,追求的,是完美犯案……
??完美,犯案。
??越是琢磨這四個字眼,孟允川心頭的火就越大,連舍利給他帶去的痛苦,都比不上這被破環了的犯罪來的多。
??孟允川微微垂眸,突然笑了起來。
??子銘皺起了眉。
??孟允川斟酌著,抬眸看向了子銘,黑眸裏藏著不解和笑意,第一次衝他認真叫了聲師傅。
??“師傅。”
??“師傅,我一直都很好奇,您,跟大師兄,到底是用了什麽方法,能一眼看出來,我做了什麽?”
??孟允川歪頭有些不確定,他不知道他們是能看到什麽,但這樣的能力對他而言,尤其是佛宗這樣的環境,於他,可絕對不是一個好事。
??他現在的樣子,笑得純粹,眼裏卻沒有半絲屬於孩童的天真,也沒有屬於惡人的邪氣。
??就好像,是一個生來便不知善惡、沒有是非黑白的靈。
??子銘麵色凝重,心底裏對孟允川的重視、失望盡數湧了上來。
??他緩緩搖了搖頭,沉聲道:“我早就知會過你,你有沒有做過一些違背良心的事,我都能看到,可你並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是我這個做師傅的錯,我沒有教好你。”子銘閉上眼,失望歎了口氣,“你確實很聰明,你用的那些手段沒有一個人查出來,但你也確實小看了眾人。”
??孟允川斂笑,默默看著他。
??“你的這些小手段,別人沒能看出來,不代表沒有任何問題,你真以為道宗沒有辦法追究到底嗎?不過是給佛宗一個麵子罷了。”
??子銘靜靜看著他,神色凝重,“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萬法界能追蹤到凶手的法子不下百種。我一眼便能看出你身上的異樣,所以你還覺得,其他人同樣不能嗎?”
??孟允川冷眼未語。
??子銘心下失望,“道宗的人已經離去,此事便已成為過去,但是青玄。”
??孟允川抬眼,黑眸冷然,盯著他一瞬不錯的看著。
??“十三條人命,十三年,明日你便去流漿地反省吧!”
??“這是你犯下的錯,師傅沒有教好你,也是我的錯。”
??一段話,便又是一個懲罰。
??十三年,倒是比第一次足足漲了十幾倍呢。
??一室燭光下,興師問罪的人已經離去,隻留下站在桌邊,麵色冷然的半大孩童。
??小小的身影從旁邊走過來,眼睛晶亮,小心翼翼地試探著扒拉了下孟允川的衣擺。
??孟允川低頭,眼神冷漠。
??小狐狸瑟縮著,盡管害怕,卻依舊堅定地蜷縮在了他腳邊。
??這是它最愛的人,它舍不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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