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人生總有別離
李喜燕聽到媽媽的回答，先是一愣，隨即喜出望外。
??“您知道？”她急忙問道：“那是什麽？”
??喜燕娘垂著眼睛，臉在白色的霧氣裏，語氣幽冷，似乎飄得很遠。
??她說，據說那是李家唯一值錢的東西，當然隻是據說，到底有什麽價值也沒有人知道。
??好像是一枚銀鎖，銀本身不怎麽值錢，但東西是個物件兒，好像是李喜燕的曾祖父以前在礦山上幹過活，無意中在一個山洞口撿到的，然後他死的時候，就給了李喜燕的爺爺。
??喜燕娘說完，問道：“怎麽突然問這個？”
??李喜燕不想在今天掃媽媽的興，不想告訴她李曉帥來過，便說隻是想起來了，隨便問問。
??喜燕娘也不疑有別的，苦笑了一下說，那東西她根本沒有見過，也沒有想過，因為自己生的是一對女兒，李家也不稀罕，那種被當成寶貝的東西，更不會落到她們頭上，估計現在應該是到了李曉帥的手裏。
??李喜燕點點頭，心中暗想，老妖婆比想象的還要陰一些，她估計就是用那個東西說服了沈豔芬，告訴她那是什麽傳家寶，是個古董，讓沈豔芬心動，甚至有可能會說，如果沈豔芬生的是個男孩兒，那東西就給了她。
??否則的話，按照沈豔芬的個性還有曹梅的狠毒，她們是不會同意讓老妖婆甚至是李曉帥留下來在城裏過年的。
??不過，李喜燕對這個東西也不感興趣，她感興趣的是戶口本，她並不急，寒假的假期短，過了十五就要開學，沈豔芬怎麽著也得春暖花開的時候才能生，李曉帥可等不到那個時候，到時候他一定會來找自己。
??那個時候負責戶口的部門也開始上班工作了，一切都剛剛好。
??做好飯端到屋裏，李喜燕放下小飯桌，衝裏麵叫了一聲，周明燁正和兩個小孩兒講得熱鬧，喜燕娘過去摸摸他倆的腦袋說道：“好了，一會兒再說。讓客人先吃飯。”
??周明燁說道：“阿姨，您可別拿我當什麽客人，您要這麽說，我以後可不敢來了。”
??李喜燕心中暗想，不敢？還有什麽是您不敢的……
??喜燕娘又客氣了幾句，周明燁出來搬了小板凳吃飯，低頭一看，是一碗熱氣騰騰的湯麵條，裏麵有菜和肉，在燈光下泛著金燦燦油潤潤的光，香氣撲鼻。
??他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了看李喜燕母女，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不是說……吃剩菜的嗎？這麽麻煩怎麽好意思。”
??李喜燕微笑，翻了翻眼皮說道：“行啦，快吃吧。”
??周明燁也不再客氣，拿起筷子開始吃麵條，他一邊吃，喜鳳在一邊托著腮看著他，說道：“燁哥哥，你吃飯的樣子真好看。”
??周明燁笑了笑，臉居然還有點紅，沒說話繼續吃。
??李喜燕心裏閃過一絲驚訝，周明燁的吃相的確是不錯，他平時的作派別看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但是有些細節是藏不住的，而恰恰是這些細節，才更能體現出一個人的素養和本質。
??別的不說，就說周明燁的吃相，吃麵條都不帶出聲兒的，他一定很餓，但沒有狼吞虎咽，甚至連一點湯汁都沒有濺出來，連喜鳳都看得出，他吃飯的樣子好看。
??現在這個時期的平民百姓還不在意這些問題，無非就是能吃飽飯已經很知足了，李喜燕卻心裏門兒清。
??這可不是尋常人家能夠養出的孩子。
??李喜燕因此很為難，周明燁的身份她並不想去探究，也沒有想巴結的意思，說白了也是不想連累，過完了年，生意立穩以後，她可是要和朱三對上的。
??但現在看來，周明燁時不時往這裏跑，不論他是存了什麽心，目前為止是沒有惡意，如果是這樣的話，將來和朱三之間，免不了會驚動周明燁。
??到底是既然跟他保持這種關係，任由發展，還是應該……
??她還在胡思亂想，周明燁已經吃飽了，一點兒也沒有剩，碗筷擺放好，喜燕娘收了，喜鳳和小豬又把周明燁給弄走了。
??喜燕娘收拾完小聲對李喜燕說道：“燕兒啊，你知道他到底是什麽人嗎？”
??“不知道。”李喜燕如實回答道。
??“我覺得他一定家庭不一般，我們……”喜燕娘後麵的話沒有說，頓了頓轉移話題說道：“過了年你把鳳兒送去上學，什麽都安排得挺好，那……你自己呢？”
??李喜燕知道媽媽的顧忌是什麽，她笑笑說道：“媽，你別擔心，我有自己的打算。我的打聽過了，城裏有夜校，出了正月就會開，到時候我就讀夜校去，白天還能幫你的忙，兩不誤。”
??喜燕娘又驚又喜，她心裏總覺得對不住這個女兒，擔心她因為自己和小女兒而太委屈自己，現在聽她這麽一說，立時十分高興。
??高興之餘又有點心酸，“要不然我請你趙叔去打聽打聽，看看有沒有什麽門路，讓你也去中學，夜校總歸是……”
??“媽，我們能少麻煩別人就少一些吧，夜校也挺好的，而且學曆和那些學校也是一樣的，您放心吧。”
??李喜燕勸慰了她幾句，直到她重新眉開眼笑，這才看了看時間，不早了，平時這會兒兩個小孩兒都睡了。
??她轉頭看看，還正玩得起興，目光往外一掠，看到有人站在院子裏，是大鵬。
??她走出去，站到大鵬身邊，“鵬哥，你爸爸是初三到嗎？”
??大鵬正抬頭看飄落的雪花，聽到聲音轉頭看她，“嗯，原來定的計劃是。”
??李喜燕敏銳的抓住了他話裏的關鍵詞，“那現在呢？”
??大鵬說後來他老爹來信，說是山裏連著下了半個月的大雪，封了山門，路上不好走，說不定得在路上過年，到這兒的時候也許他已經出發去南方了。所以就不來了。
??李喜燕一驚，心裏有些愧疚，埋怨他怎麽不早說，要是這樣的話，就該讓大鵬回老家一趟，他初六就要啟程去南方，這一去還不定什麽時候能回來。
??大鵬笑笑說沒關係，老爹在信裏說了，雖然出不去門，但是家裏什麽都不缺，因為他在外麵要去當兵，給他家發了好多東西，各種都有，讓他不用擔心。
??盡管如此，李喜燕還是有些過意不去，大鵬說道：“喜燕，要不是你，要不是老首長，我們家也不會……我爹說了讓我好好幹，光宗耀祖才是正事。”
??事已至此，李喜燕也沒法再說什麽，隻說讓大鵬把家裏的地址寫給她，萬一有什麽事，她也好有個照應，大鵬感激的應允。
??周明燁看到兩個小家夥開始打哈欠，就起身告辭，他平時睡得晚，一時說得興起也忘記這倆小孩兒平時的作息時間，出來以後直跟李喜燕說不好意思。
??李喜燕送他到門口，若無其事的問他這麽晚了還出來，家裏人會不會擔心。
??周明燁一怔，目光避開李喜燕的，看著胡同口處似乎笑了笑，“不會。好了，我走了，改天見。”
??李喜燕點點頭，看著他慢慢走遠，身影消失在胡同口，她臉上的笑意也漸漸消失，剛才他說的那句“不會”，雖然聲音很低，但她可聽得清楚。
??看來，他是真的遇到什麽事兒了。
??接下來的幾天周明燁都沒有來，一晃到了初六，大家早早起了床吃早飯，一起去送大鵬。
??小豬和喜鳳哭得稀裏嘩啦的，特別是小豬，自從被大鵬撿回家，還沒有分開過呢，他從初三的時候就開始悶悶不樂的，今天一大早更是寸步不離的跟著大鵬，雖然什麽都沒有說，但那個委屈巴拉的小樣兒，一看就知道他是為什麽。
??大鵬也有些心酸，兩個人談了好久，大鵬讓他堅強一些，去當兵是去報效祖國，也是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是喜事才對，分離是短暫的，早晚會再相逢。
??這些道理小豬還聽得不太明白，但他知道，大鵬說的一定就是對的。
??但等到真的要送大鵬走的時候，他就有些忍不住了，眼淚吧嗒吧嗒的掉。
??車站上人山人海一樣，大鵬的東西不多，李喜燕給他的衣服還有他平時的一些換洗的，再就是喜燕娘給他準備的幹糧，擠起來倒是輕鬆。
??在他臨上車之前，李喜燕對他笑著說道：“小豬交給我你放心，有件事你沒說，但我知道你心裏一定記掛著。等到開了學，我會送他去和喜鳳一起讀書。”
??大鵬豁然睜大眼睛，眼底迅速泛潮，看著李喜燕不知道說什麽好。
??李喜燕笑了笑，踮腳拍拍他的肩膀，“好啦，快去吧。去了之後人家搞好關係，該花的錢別舍不得花，該打點的關係還是要打點，哪兒都喜歡嘴甜會來事兒的，你的脾氣要改一改。”
??大鵬點點頭，嗓子裏艱澀難言，李喜燕指了指他的包袱，說道：“給你拿了點錢，路上小心些，火車上小偷多，自己當心，沒事常寫信回來，小豬會高興的。”
??“我……”大鵬緊緊抓住包袱，這會兒他要是說不要當場翻，那可是太矯情了，萬般都化成一句，“你們也要好好的。”
??說罷，他轉身上了火車，擠入人群裏不見。
??火車聲響，慢慢啟動，追著火車走了一段兒也沒有再看到大鵬擠到窗子邊來，隻好作罷。
??李喜燕看著眼睛發紅的幾個人，心裏也很不是滋味，想起你初次見到大鵬，又想哭又想笑。
??她深吸一口氣，說道：“好啦，大鵬哥是去做他喜歡的事情，我們應該為他高興。都不哭了，走，回家。”
??小豬把眼淚抹幹，昂著下巴說道：“對。大鵬哥說了，以後我就是家裏唯一的男子漢，讓我要堅強些，保護你們。”
??一句話又把喜燕娘的眼淚和李喜燕心裏的酸澀勾上來。
??回到家裏，總覺得少了點兒什麽，李喜燕還不能表露出來，拍拍手說道：“那個，今天這樣吧，我帶你們出去吃飯，怎麽樣？”
??一說這個，倆小家夥才高興了一些，喜燕娘想說什麽，看他們倆那麽高興也沒有說，李喜燕說道：“媽，我們也去取取經，看別人的食品味道，沒準對我們做新的有幫助。”
??李喜燕知道媽媽心疼錢，也心疼兩個孩子，這麽一說，能讓她不那麽糾結。
??她找了家小店，離那家訂她貨的飯店不遠，旁邊還是一個小賣部，有賣果汁飲料的。
??李喜燕點好了菜，讓她們坐著等，她去旁邊的小賣部去買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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