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蹊蹺
趙敬廷的那位朋友,名叫馬充,乃是將作監丞,從六品下。
不論是從官位還是實權上來說,這位馬充都遠不如金吾衛中郎將的趙敬廷,按理來說玩不到一起。
不過和趙信、趙倫不同,趙敬廷入京良久,身家豐厚,早在京都買房置業。
隻是趙敬廷對於自家宅院並不是特別滿意,一直有重修之意。
馬充所在的將作監,正好營造宮室建築的職責,算是專業的,故而當初遇上,那馬充要與他結交,他便也應下了。
說來兩人認識也是不久,不過才兩三個月的時間,但是那馬充很識趣,不時便會邀請趙敬廷出去飲酒作樂,算是投其所好。
如此一來二去,關係便是越發熟稔,趙敬廷倒也是真心將他當做個朋友。
所以,太子遇襲之日,雖然明知是在當值,不應該擅離職守,但馬充前來邀請,趙敬廷還是去了。
卻不想,這一去,就捅了婁子。
一行人策馬走在路上,趙信聽了趙敬廷所說,稍挑了眉頭,卻是問道:“將作監的俸祿很高麽,還是油水很足?”
趙敬廷愣住,但跟隨而來的執法黑騎林方卻聞聲知意,開口回道:“將作監丞從六品下,每年俸祿不過七八十兩。而且陛下仁德,已經有些年沒有新造宮殿了,多是些修繕之事,油水想來也不會太多。”
趙信點了點頭,“七叔,那馬充每次邀你,都是去的清晏樓?”
見趙敬廷點頭,趙信嘿笑了聲,“我平日雖然多在軍營,但也素有耳聞,這清晏樓可不一般,算是京都名樓之一,酒菜可都不便宜,便是兩三人一桌,怕也要有小十兩,若是再加上歌舞美姬相伴,去一次沒有二三十兩,怕是下不來。”
聽趙信這般給他拆說分析著,趙敬廷若是在聽不出問題來,這麽多年的官也就是白當了。
趙信見已經有所覺,便不在多少。
而趙敬廷臉色難看變化,半響卻自己說道:“我當初也懷疑過這馬充居心,隻是一來二去,每每說的都是閑談或者風月,也就不再警惕,隻當他身家豐厚。”
這京都之中,看著不起眼,但卻身家豐厚的官員是有很多,隻是為何就要花在你身上?真是心甘情願就喜歡當冤大頭?
這話趙信沒有說出來,不過是微微搖頭,“現在說這些也無用了,什麽來路,見了或許就能知道。”
當下幾人又快馬加鞭,很快便到了將作監。
隻是找人稍問了兩句情況,眾人便是神色變化。
原來,這馬充當日和趙敬廷飲酒之後,便是以身體抱恙的由頭,一直請假在家。
“這麽巧,就得病了?”
趙信想著,便又向神色有些難看的趙敬廷問道,“七叔,你可知那馬充住在何處麽?”
“我沒有去過他家,不過聽他說過,他在通濟坊租了宅子,離西市不遠。”
趙信腦海中閃過洛京地圖,記起了通濟坊的位置,這通濟坊確實緊挨著西市,隻是也真夠偏了。
“走吧,上門拜訪一下吧,看這位馬監丞,究竟是得了什麽病。”
……
一行人又驅馬往通濟坊去。
趙敬廷雖然沒有上過門,不知具體位置,但卻也並不打緊。
進了坊內,趙信讓燕小乙將坊正尋了過來,亮出軍法司的腰牌,便問馬充住處。
這洛陽城乃是周國國都,若說滴水不漏那自然是不可能,但人員戶籍,各坊市的管理,卻曆來嚴格。
每一個坊市,有多少人,是長居還是短住,坊正都要造冊。便是平常陌生人進出往來,也要仔細留意,必要時候,還能叫上武侯,攔住查問。
“回諸位上官的話,馬監丞家就在三條巷內,從這過去就是,並不難找,隻是……”
“隻是什麽?”
“唉,馬監丞不知怎的,染了急病,昨夜就來人報了,說已然不治身故,現在,家中正在治喪呢。”
“什麽!這就死了!”
這一驚可是不小,趙敬廷險些從馬上跌下來,也虧得林方功夫不錯,伸手將給他扶住。
趙信也是覺得事情越發蹊蹺,世間哪有這麽多巧事,正要找他,就死了?
“走!”
當下也不再廢話,一行人按著坊正所指,疾馳過去,剛進了三條巷,果然便見一家門上已然掛起了白幡,都是心中一沉。
打馬過去,就說是友人聞言前來吊唁,倒是輕易就進了家門。
隻見大堂內,果然就有一口棺材,停在堂內,旁邊跪著一個女人,二十七八,穿著素衣,已然哭的梨花帶雨。
而這馬充的父母兒女都在老家,在這京都之中,隻有一個侍妾陪著,就是跪著的這女人。
不過此刻主事的卻不是這女人,另有一個同族親人,出來接待。
那族人是商人身份,沒有官身,本輪不到他來主持喪事。隻是侍妾是女子,不便出頭,馬充在京中又沒有其他親人,也隻能讓他硬著頭皮出麵。
眼見趙信這一群人進來,各個都是官,還有帶著兵器的武人,這族人腿肚子都有些打顫,一時說話都不利索了,再一問,果然是一問三不知。
馬充的侍妾或許知道些什麽,但看她此刻哭的傷心,卻也不好詢問。
這就麻煩了。
趙信走上前去,往棺材裏看了看。
從遺容上倒是看不出什麽異樣,但前世的趙信也做過些籌劃,想讓一個人死的不明不白、毫無痕跡,手段不要太多。而且那些手段,也並不都是後世才有,許多也是自古流傳下來的。
看了眼身旁的林方,趙信輕聲開了口:“軍法司內可有仵作?找來驗一驗吧。再讓人問一問這女人和家中仆役,看著馬充平日還和什麽人來往。”
見那馬充侍妾略帶緊張驚恐的看向自己,趙信轉過眼,卻又加了一句,“讓人問的時候客氣一點。”
林方當即應下,將身邊人留下,自己卻是轉身,就要回軍法司稟報安排去。
趙信想了起來,當下又說了句:“清晏樓還有那日的兩個作陪舞姬,讓人一並問了話吧。”
“諾!”說罷揚長而去。
趙信也不去管,眼見趙敬廷看著棺材失魂落魄,不由的上前,“七叔,看樣子你還要再受些罪了,不過,也不算大事。且不管這馬充究竟是何身份,又是不是真的病死,將你從陰謀太子的嫌疑裏洗去,應當不是問題,性命至少無憂。”
這也就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