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6章 無間地獄
江淮的一聲回家幾乎是吼了出來,將四周圍觀的少年們都嚇傻了。
在他們的印象中,江淮一向很是內向不愛說話的人,此時他這一聲吼幾乎是破了音。
其實所有人都明白,他們在這裡再一次遇到沙漠狼造的孽,到底意味著什麼。
十年前沙漠狼就是這樣狠辣的一撥人,不光是截殺半道兒倒霉碰上他們的行商商隊,若果行商的貨物滿足不了他們的胃口,他們還會劫掠附近一些小一點兒的部落。
大的部落,沙漠狼也不敢保證自己能打得贏對方。
可是小部落就是他們最好的獵物,沙漠狼基本上對於這些小部落都是滅族搶奪,他們的刀下從來不留活口,只留冤魂的。
而且此時他們在這裡發現了屍體,那麼意味著沙漠狼活動的範圍就在犬戎部落附近。
回去!快回去!
想通這些環節后,江淮的一顆心幾乎要炸裂了。
犬戎部落距離綠洲之地差不多需要走三天的時間,他們現在正好走了快一半兒的距離,也就是離開犬戎部落一天一夜的時間。
江淮幾乎要瘋了!
十年都沒有出現的沙漠狼,現在突然出現了,背後不知道要掀起多少的血雨腥風。
巴特等人也慌了,現在江淮幾乎成了他們的頭領,江淮說回去,他們誰也不敢說話。
固然去綠洲之地歷練是個很不錯很美好的事情,可部落里現在只留了一些老弱婦孺,他們這些年輕人都出來了。
萬一部落被沙漠狼那些悍匪們搶奪,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
孛丁看著江淮的臉色,心頭也跟著一沉,儘管他身子骨弱,長時間不休息趕路幾乎要了他的命。
可他死死抿著唇不敢有絲毫示弱的表現,烏日娜也是急紅了眼。
眼見著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可江淮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她一邊擔心著自己的愛人,一邊牽挂著犬戎部落里的親人,竟是再也壓制不住心頭的難受,低聲哭了出來。
馬蹄踩踏著冰冷地面的聲音,夜色寒涼森冷,烏日娜壓抑著的哭泣,讓江淮的一顆心煩躁到了極點。
巴特終於忍不住了,忙打馬朝前狂奔了幾步,硬生生擋在了江淮的面前,逼得江淮的馬兒整個都立了起來,差點兒撞在了巴特的馬上。
「江淮!你哥哥還有烏日娜,我們所有的人,所有的馬都累了!不能再趕路了,必須停下來休息,哪怕一個時辰也好。」
江淮一把拽住了韁繩,這才從驚恐失措中冷靜了下來。
此時的孛丁已經從馬背上倒了下來,竟是嘔出來一口血。
他從小有不足之症,若是太多勞累就會咳血。
「哥,」江淮忙衝上前一把扶住了孛丁,烏日娜哭著將孛丁抱進了自己的懷中,拿起了牛皮水袋扶著孛丁的脖子喂水。
孛丁臉色緩和了幾分,江淮這才鬆了口氣。
巴特定了定神,看了一眼天上朦朧暈染著赤紅色邊沿的月亮,這是要變天的徵兆。
他忙道:「沙漠狼興許朝著南邊兒去了綠洲之地了呢,咱們犬戎部落那麼小的一個部落,還是在北邊,不可能引起那幫畜生們的注意吧?」
江淮的眼眸更是冷了幾分,低聲道:「巴特,你帶著一部分留下來照顧我哥哥和烏日娜。」
「剩下的人,歇一會兒,喂馬兒吃草後繼續上路!爭取連夜趕回去!」
巴特一愣忙道:「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你留下護著他們,我帶著幾個人先回部落里看看,也許你說得對,根本沒什麼事兒呢!」
江淮這句話說到最後連自己都有些不太確定了。
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便是在希冀和絕望中徘徊。
歇了半個時辰后,江淮飛身上馬剛要走,孛丁卻硬撐著站了起來:「我們一起回去,我能撐得住!」
「萬一真的遇到那幫畜生,咱們的力量分開了后,反而對我們所有人都不利。」
江淮看著孛丁煞白的臉色,心頭矛盾了極點。
不想孛丁率先騎著馬走在了最前面,烏日娜忙抹了一把眼淚跟了上去。
江淮神情緊了緊,追著孛丁而去。
一群人像是憋了一口氣,這口氣不回到犬戎部落根本都松不了勁兒。
儘管很累,可所有人都憋著這口氣,在濃濃的夜色中狂奔。
終於在黎明的第一縷光降臨草原的時候,他們看到了犬戎部落那條歪歪扭扭的小路。
小路的路口處有一尊石像,部落人自己雕刻的圖騰,潔白的馬兒,用白色石頭雕刻而成,每一任犬戎部落的首領帶著全族人遷徙的時候,都會把這塊兒雕刻著圖騰的石頭帶上。
然後會沿著這尊石像朝著太陽升起的地方修一條小路,哪怕他們是居無定所的游牧民族,但是有了這條路,這尊石像,彷彿有了根,有了希望。
隨後部落里的牧民們就會在這條道的兩側蓋起自己的帳篷,安安穩穩定居了下來,彷彿一切都踏實了。
可此時的石像上卻是掛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正是犬戎部落首領巴圖魯。
他的身體倒在了另一邊,即便是死,手中依然緊緊攥著他最心愛的刀,刀鋒上的血跡已經乾涸了,形成了深紫色。
「阿爹!」烏日娜尖叫了出來。
所有人都慌了,紛紛從馬背上滾落了下來,哭喊著沖了過去尋找自己的親人。
到處是屍體,而且從那些乾涸的血液來看,從他們離開犬戎部落的第一天晚上,部落就已經被沙漠狼血洗了。
即便是他們昨天晚上趕回來也無濟於事。
根本找不到一個活口,到處是凄厲的還有些稚嫩的,少年們的哭喊聲。
部落里竟是以這樣慘烈的方式保存了他們最年輕的血液,這些剩下的老弱婦孺手中幾乎都握著武器。
如果那些棍子,做飯用的鏟子,栓牛羊的繩子也算是武器的話。
烏力圪老爹的帳篷在村子的最南面,江淮和孛丁幾乎是互相攙扶著朝著帳篷奔去。
率先看到的是阿爺的屍體,然後是被他護著的阿娘,兩個人的胸口都是被利器刺穿了。
像他們這樣的老人,病人,那些畜生們都不會費多大勁兒對待,就是那麼一刀,洞穿了江淮心底的最後一絲溫柔。
他緩緩跪了下來,身邊的孛丁抱著阿爺和阿娘的屍身痛哭。
江淮也想哭,卻是一滴淚也流不出來。
他眼神空洞洞的,所有的陽光都被濃烈的烏雲遮擋住了,眼神里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光,剩下的只有無間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