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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不知何處是歸途

  趙越自皇宮複命後,匆匆趕回府上,卻見郎中一臉愁雲密布,低低歎息思索。


  趙越快步上前,漫聲道:“大夫,那孩子如何了?”


  郎中抬頭,急忙施禮,遂又沉甸道:“先生,那孩子竟是女兒家所扮,不知為何?”


  趙越驚訝,但立即淡然道:“大夫不必驚慌,隻管醫治就是。”


  郎中蹙眉道:“先生有所不知,那孩子瘀氣積心,憂悶鬱結,無法暢通一口氣,致使昏迷不醒。如此下去恐怕性命堪憂,可那病情棘手,實在不好拿捏,除非心氣貫通,才可蘇醒,否則…唉!”


  趙越神色凝重,半晌,才沉沉道:“那孩子遭遇可憐,還望大夫妙手仁心,救她一命,趙某自當感激不盡!”


  “先生言重了,在下定當全力以赴,請先生放心,在下這就再去看看!”郎中見趙越如此看重奄奄一息的病人,心下自有分寸,掉頭又往東庭院廂房去了。


  趙越目送郎中身影,眼神愈發慎重,腦海裏浮湧那天情景…


  趙越倚靠車廂內,雙目緊閉,淡然的臉色甚是悠靜,似乎已入夢鄉幽會周公去了。隨著馬車嘎止而停,趙越睜開眼目,撫須沉聲問道:“何事停車?”


  隨從挑簾探頭報告:“回先生,有人攔車!”


  趙越哦了一聲,沉浸片刻道:“路經何處?”


  那隨從答道:“此處是交界大道,前麵左側山峰是焰峽穀,屬月邑山莊都城封地。”


  趙越臉上掠過沉思,略有耳聞月邑山莊屬地麵積寬廣,堪稱一國之地,甚至有過之。隻是莊主乃江湖人士,封地又屬於野牧蠻夷之地,因此自擬月邑山莊,並未封號,如此倒也少了一國勁敵。


  趙越想罷,舉步下車,究竟何人攔車?又為何事?

  隻見一小童滿顏汙漬和著淚水盈盈,懷抱著昏迷少年,跪地求救。


  趙越蹙眉上前,圍觀的趕車之人與眾隨從見他來前,紛紛讓道。


  那小童見到趙越舉止文雅,淚水愈發湧出,憐兮兮磕頭:“請大人慈悲,救救我家公子吧!”


  趙越端詳昏迷少年,暗暗大吃一驚,雖憔悴慘白,淒涼愴然,但仍無法掩飾那傾世美貌,宛如無意飄落的碧煙一抹雲塵瑤瑤渺渺,又如凋零折翼的幽穀蝴蝶慘慘戚戚。


  趙越收回細察昏迷少年的目光,緩緩說道:“起來回話!”


  哪知小童淚水漣漣,執意不肯起來,哽咽著懇求:“請大人大發慈悲,救救我家公子…”


  隨從見狀,勸說道:“先生讓你起身,你聽話便是,不可胡攪蠻纏。”


  那小童聞言,止住哭泣,驚惶直挺身子,仍緊緊抱著昏迷少年。


  趙越見他已然疲倦力乏,卻仍不敢絲毫懈怠懷中少年,可見主仆情深。


  趙越低沉思索畢刻,揮手讓隨從幫忙送昏迷少年上馬車。


  小童驚喜萬分,跪下又一陣磕頭感激,惹得淚水又紛紛飄落。


  趙越擺手示意起身,“你們究竟是何許人士?卻又為何途中端變不測?且如實道來!”


  小童趕緊起身,泣涕道:“先生容稟,我們乃遠城舉遷投奔親友,無奈訪親不成,隻得返回,路經前麵峽穀,孰料半道遇上劫匪。家人慘遭惡徒毒手,隻剩我主仆二人,求先生垂憐我家公子,突遭此滅頂之災,不堪重負,昏了過去…”


  趙越見小童啜泣不成聲,心裏泛起憐憫之意,幽幽歎息,“如此甚是可憐!”遂對小童說道:“上車罷,隨我回府,替你家公子看醫…”

  小童欣喜若狂,自是又一番千恩萬謝。


  待小童上車,趙越目光悠揚眺望遠方那峽穀,心中不禁疑惑:傳聞月邑山莊管理都城,十餘年太平盛世,焰峽穀乃屬月邑山莊封地,卻為何在月邑山莊管轄範圍內會發生徒匪洗劫過客?實在令人費解!倘若焰峽穀暴亂不平,此地恐怕不宜久留!

  立即,趙越吩咐啟程趕路,方行一段路途,卻又停車不前,遂後隨從來報,前麵又有人攔截。


  趙越思及至此,想起那其中一個騎著駿馬的瀟俊男子,決非泛泛之輩,渾身厲肅冷然,散發著陰鷙邪魅,但又不失尊貴氣質。


  那個攔路而又予以放行的宇軒非凡的男子究竟是何人?他身上隱隱亦邪亦正,高深莫測,還透著一股神秘感。


  趙越忽然靈光一閃,那地方臨近都城,莫非他就是傳說令人聞風喪膽的月邑莊主?


  趙越不禁暗暗惋惜,倘若他確是月邑莊主,自己白白失掉與之結交的大好機會。不過,他那般冷漠傲氣,隻怕難以結交。


  趙越思罷,舉步也往東庭院走去了。


  焰峽穀,月邑莊主臨風佇立,衣袂飄揚,幾個時辰不曾一動,渾身充滿狠絕殺氣。身後除了夜影與屏洵,還有得到消息而匆匆趕來的奈落和止踐。


  所有人都不敢出言,包括一向口才頗佳,謀略多端的奈落也沉默不言。


  夜影得到消息,隻能硬著頭皮上前打擾:“莊主,懸崖邊有人墜崖跡象…”


  月邑莊主驀然回首,眸光寒冷,陰沉著臉。


  夜影隻得又道:“屬下這就派人下去探究…”


  “不用了!”聲音撕啞低沉,霎那人影掠過,躍下懸崖。


  “莊主…”夜影等人皆驚呼,相繼躍下懸崖。


  月邑莊主探入深淵崖底,落在一塊崖石上,目光尋覓,崖底荊棘彌漫,雜草叢生,煙霧繚繞,寒氣逼人。


  之後,夜影等人也到了崖底,卻是狼狽不堪,衣裳均被絕壁鋒利岩石撕裂,皮膚割傷破損,應是擔憂莊主安危,眾人情急之下,盡展飛簷走壁功底,使出渾身解數才勉強躍落崖。


  看著莊主依然一身飄逸,毫發無損,幾個人相視對望,卻是窘態醜出,不禁慚愧不已。


  崖底深淵,常年不見陽光,寒濕甚重,幾個人不敢懈怠,急忙探搜線索。


  不多時,腹部中劍的兮姥姥屍首找到,然後又找到胸膛中掌氣絕的烏達屍首。


  月邑莊主陰沉的眸子恍然掠過一絲希冀,他認得兮姥姥是蘇漓若身邊的人,如此看來她定是為保護主子而命殉深崖,難得能有這般忠心護主之人。


  夜影等人又尋遍崖底,沒有其他蹤跡。


  月邑莊主終籲一口氣,如此看來她在這場撕殺中確定安然,但不知是否無恙?而她,究竟又去了哪裏?


  他目光恢複冷然,示意帶走兮姥姥屍首,並予以安葬。至於烏達屍首棄於崖底,給野獸充饑罷了。


  他提氣展開輕功,如鷹展翅上騰高飛上了峽穀。倒是夜影等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兮姥姥屍首帶上去,個個氣喘籲籲,想起懸崖絕壁,稍一分神,就粉身碎骨,頓時驚懼不已。


  安葬了兮姥姥,屏洵自知罪不可恕,跪在山莊大堂上,負荊請罪。


  月邑莊主負手而立,黑著一張俊顏,陰沉不語,眾人紛紛求情饒恕屏洵。奈落甚至舉例因屏洵謹慎提防,而屢屢立功,莊主當初也是看上他警惕性極高而重用他,如今不能因一次失錯而抹殺他曾經的功績。

  月邑莊主始終不語,臉色晦暗不明,許久,他沉聲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那日你哪隻手搜了她的身,就斷了那隻手吧!”


  大堂之上,眾人麵麵相覷,皆暗自驚訝,不承想莊主會為外人而斬斷兄弟之情。但莊主發話,斷然不敢再多言,隻能無奈歎息。


  屏洵愣了一下,嘴角抽搐,遂低吼一聲,舉劍劈了那隻曾觸碰蘇漓若胸前的手。刹那,斷掌赫然墜落,鮮血如注傾流,屏洵痛苦哀嚎,冷汗涔涔。


  這一次的教訓足令屏洵刻骨終身,大概此生再也不敢自作聰明了。


  奈落與止踐急忙叫來大夫,包紮斷掌傷口,扶下去休息養傷。


  月邑莊主冷冷瞥視眾人,透徹著陰森森涼颼颼,眾人隻覺寒氣逼人,不禁低垂腦袋,麵露驚恐懼色。


  夜影大步而來,見眾人個個臉如死灰,暗自籲氣。


  月邑莊主冷然揮手退下眾人,夜影遂上前道:“莊主,那邊傳來消息,催促莊主即刻起身回朝!”


  月邑莊主冷冷一笑,卻極其孤寂。


  床榻上,昏迷幾天的蘇漓若猛然吐出一口鮮血,嚇得小唯驚跳起來,哭著束手無策。


  郎中聞聲,急速趕來,見此情景,反倒驚喜,原來,瘀積憂悶的氣結終得散解,果然,蘇漓若緩緩睜開眼睛。


  “公…公…”小唯一時驚喜過頭,幾乎失口,半響,才回過神喜泣道:“公子,你可醒了!嚇死小唯了!”


  蘇漓若觸目小唯,茫然麻木,眸光迷惘,神色黯然。


  小唯一驚,焦急搖曳蘇漓若手臂:“公子,你怎麽啦?我是小唯呀!”


  蘇漓若目不斜視,呆滯無動於衷,任憑小唯呼喚,不曾回神。


  郎中見狀,扶起小唯,告訴他切不可著急刺激病人,因病人多日昏厥,腦部陷入深度沉睡,即便醒了,也耍些時日才可喚醒恢愎記憶。


  小唯聽了才安定了情緒,經郎中再三勸說,她才退下休息,幾天幾夜,守護公主,衣不解帶照顧她,累了也隻是伏在床沿稍寐片刻。如今公主醒了,雖還沒真正清醒,但總算無大礙,她終於可以安心休息去了。


  待小唯和郎中走後,蘇漓若茫然眼眸緩緩淌出一顆顆豆大淚水,劃過臉頰,順著耳畔,滑下頸項,濕了枕邊。


  任憑淚水模糊了視線,劃痛了臉頰,冰冷了耳畔。


  漸漸無聲淚水湧泉般洶湧,伴隨著啜泣,劇烈抽動雙肩,死死咬著唇瓣,埋頭被褥中,呢喃的抽泣聲飄渺著壓抑的痛苦:“父皇…姥姥…”


  窗外,大雪紛飛,寒風刺骨,肆虐著跌跌撞撞如飄零的一拾落葉的人影。


  小唯一覺疲憊沉睡,半夜醒來,想著公主,心下不安。雖說趙府有仆婢幫忙照顧,但她還是不放心,掀開被褥,悄然下床。


  她剛被安排與趙府婢女同住,驚慌過後,她隻得向趙越坦承,二人女扮男裝隻為路途安順,決無別意。幸爾趙越沒再說追問,隻沉沉微首,表示相信她們的苦衷。


  小唯靜觀一會兒,見婢女們仍然安睡,這才躡手躡腳出去,畢竟寄人籬下,不敢妄為。


  她來到廂房,輕輕推開進去,燭火搖曳枯燃,卻不見床榻上的蘇漓若。她驚恐萬分,狂奔出去,借著屋簷掛著燈籠發出微弱的光線,隱隱照出,皚皚白雪,茫茫覆蓋庭院,有一人影屈膝跪臥。


  小唯望著熟悉的背影,心頭一顫,正要呼叫,嘴唇卻被捂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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