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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心心念念人暗黯

  皇宮池塘邊,蘇漓若坐在石凳上,凝望一池秋波,偶爾鯉魚歡快跳躍暢遊。她注目魚兒這般自由穿行在池塘荷葉間,竟心生羨慕,暗歎自己深鎖宮中,不知何時能如水中魚兒歡暢遊玩無憂無慮?她仰望晴空,又向往空中自由自在翱翔的鳥兒。


  正當她沉浸時,小唯疾步奔過來道:“公主…”


  蘇漓若蹙眉,懶懶問道:“何事如此驚慌?”


  小唯來到她身邊,急急道:“兮姥姥回來了!方才聽小瓜子說,兮姥姥在書房與陛下爭執呢?”


  蘇漓若怔怔,甚是不解道:“為何爭執?”


  小唯搖頭道:“奴婢不知!”


  蘇漓若明眸閃動,幽幽道:“隻怕因我而起…”說著,起身往禦書房走去。


  小唯不明白公主所說是何意,但見她走了急忙跟上。


  蘇漓若遠遠就看見常公公,小瓜子他們在禦書房門口徘徊。


  常公公瞥見蘇漓若,忙迎上前俯身道:“公主,你可來了?”


  蘇漓若見他緊皺眉頭,心頭一震:莫非有什麽大事?她問道:“常公公,究竟什麽事?”


  常公公五十多年紀,在皇上身邊呆久了,最懂得察言觀色,揣摩主子的心思。此時卻一副無可奈何道:“公主,不知為何事?陛下竟與兮姥姥爭執起來,奴才不敢上前,隻能差人稟告公主。”


  兮姥姥是霓後當年陪嫁帶過來的人,她一直照顧霓後生活起居,霓後大小事均由她管轄,對她極其尊敬。直到霓後猝然離世,她忍受痛徹心扉的悲愴,又承擔照顧幼小的蘇漓若。在皇宮無人不曉兮姥姥的身份地位極高,連皇上都要承讓忌憚她三分。


  但今日不知為何竟與陛下爭執如此激烈?

  對於蘇漓若來說,兮姥姥雖予她刻求嚴峻,但對她悉心照料,無比疼愛,並不比珩帝遜色,甚至有過之。


  蘇漓若凝思片刻,徑直獨自跚步進入禦書房。


  珩帝雙手背後,渾身隱隱威嚴,約約怒火。


  身後站著一老嫗,精瘦冷練,雙目銳利,麵色沉重,此人正是兮姥姥。


  兮姥姥暗啞的聲音說道:“陛下若要一意孤行,恕我難以從命!若兒是霓寒用命換來的,難道陛下要違背霓寒的遺願?”


  從她囂張氣焰中不難看出,兮姥姥在皇宮內的確位高份重。她在珩帝麵前竟敢自稱“我”,並直呼霓後名諱。


  珩帝仰頭長歎,聲音落寞,頗為無奈道:“朕何嚐忍心?可顏相國步步為營,如兒羽翼未滿,不堪重擔。靖南又傾心若兒,非她不娶,朕實屬無奈!”


  兮姥姥冷斥道:“陛下乃一國之君,竟屈服顏行塵父子強威之下,豈不貽笑大方?”


  珩帝聞言恍然心痛,自從當年顏行塵封為裕國大將軍與晝國開戰,榮勝而歸。珩帝對他言聽計從,並委以重,逐步步高升,手握裕國兵權命脈,位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而珩帝不愛江山愛美人,不羨神仙慕鴛鴦,隻想與心愛之人廝守白首。怎奈情深不負重,霓後紅顏薄命,撒手人寰,棄他而去。


  從此兩個女兒是他生命之重生命之痛,尤其小女兒蘇漓若,幾乎秉承霓寒所有才華,就連性情脾氣也與霓寒相近。也許是一出生就失去娘親,從未感受到母愛,珩帝更加寵愛蘇漓若。也許是蘇溪如性格比較堅韌強勢,自幼獨立,珩帝對她很是放心。

  蘇溪如七歲那年,他決意送她去廣嶺寺習武,畢竟他膝下無子,而顏行塵位高權重,野心勃勃,對皇權窺視已久。而蘇溪如與生俱來的英氣逼人,令珩帝頗為重視,這才狠心將年幼的她送去磨練。當年珩帝撫摸嬌小的蘇溪如道:“如兒,你是耍吟詩歌賦撫琴吹簫?還是願手握利刃斬盡不平?”


  小小年紀卻豪氣衝天的蘇溪如道:“父皇,如兒不要作嬌生慣養大公主,倒願與男兒媲美成巾幗英雄。”


  珩帝大為驚喜:她的確有超凡抱負理想!

  一晃十年過去,從廣嶺寺一空方丈每每來信敘述,得知女扮男裝的蘇溪如頗有天賦,練就一身本領,不比男兒遜色。


  珩帝心知肚明顏行塵對皇權虎視眈眈,念及他當年的功勞,退步隱忍,旁敲側擊試探顏行塵,待蘇溪如學成歸來,可將她許配給他的獨子顏靖南。因裕國曆史上有明文規定,皇位僅傳於嫡出,無論男女。如此皇位隻可蘇溪如繼承,若顏靖南能迎娶蘇溪如,便可安撫顏行塵狼子野心。此舉既能保全,又不危及皇位。


  怎奈顏靖南一心傾慕蘇漓若,一口拒絕珩帝與父親提議,非蘇漓若不娶。


  珩帝又急又怒,穩住顏行塵這隻老狐狸,沒想到敗在顏靖南這個毛頭小子手裏。


  思索之下,他修書一封,讓兮姥姥帶去廣嶺寺交於蘇溪如。問她是否學成歸來?能否擔當大任?


  蘇溪如讓兮姥姥帶話珩帝,再給她半年時間,定可為父皇排憂解難。她這個月要出寺修練,待她通過最後考核,便可榮譽歸來,不懼豺狼虎豹。


  珩帝聽聞後,沉沉歎息道:“如此隻能用若兒先穩住顏家父子…”


  豈料,兮姥姥勃然大怒,斥責珩帝犧牲蘇漓若的終身幸福,奠定蘇溪如日後基實。


  聽著兮姥姥指責,珩帝心如刀割,他又何曾忍心置女兒於萬丈深淵,但是,如不出此下策,隻怕屆時必定會掀起腥風血雨,陷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


  蘇漓若推門而入,聽到兮姥姥正嚴詞利語斥責父皇,驚愕道:“姥姥,你為何要責怪父皇…”


  兮姥姥抬頭瞥見她,瞬時隱忍怒火,但語氣不善道:“誰讓你進來?若兒越來越沒規矩了!”


  蘇漓若嘟起嘴,眨眨明眸,挽住兮姥姥的手臂,嬌聲道:“姥姥去了一趟遠門,若兒可念著呢?聽聞姥姥回來,便急著趕來,怎麽姥姥不待見若兒呢?”


  兮姥姥緩和了臉色,眼神卻犀利,嗔怪道:“幾天不見,若兒倒學壞了,跟姥姥口是心非來著?莫不是那消息錯了,誰趁著我出遠門偷溜出宮去?遊玩江湖樂不思蜀?”


  蘇漓若笑吟吟偎靠在兮姥姥肩膀,不依不饒道:“姥姥怎麽聽信那些謠語讒言?若兒可乖了,不敢忘姥姥教訓。”


  說著,言一轉,忙移開話題,說道:“姥姥,快跟若兒說說姐姐吧!她在廣嶺寺一切可好?”


  兮姥姥呈現無奈神情,知道她故意岔開話題,卻也不忍責怪她。冷哼一聲,瞪著眼,悻悻道:“如兒一切都好,這時候應下山去了…”

  珩帝緩緩回身,默不作聲注視著女兒在兮姥姥懷裏撒嬌,禁不住心痛萬分,暗自呢喃:霓寒,你教我怎麽做才好?倆個女兒,朕該如何取舍呀!


  他神情孤寂,目光悲痛,沉默歎息,許久,暗啞著聲音道:“若兒,送姥姥回房休息!”


  蘇漓若正纏著兮姥姥講述,姐姐在廣嶺寺女扮男裝混在眾多弟子當中脫穎而出。聽到父皇吩咐,漫不經心應一聲,扶著兮姥姥離開禦書房。


  珩帝望著女兒單純的背影離去,目光愈發沉重。


  話說,自與蘇漓若竹林一別,月邑莊主一直留在竹舍,那揮之不去絕色純淨的容顏,竹林輕盈飛舞的身姿。嬌羞怯怯的少女情懷,莞爾逸美的傾城笑意,令他恍惚失神,癡戀不舍。


  夜影來到竹舍門口,俯身道:“莊主,屬下已把話帶給顏相國,若他一個月之內無法行動,莊主就會另擇他人。顏相國承諾必定會拿下珩帝,請莊主放心!”


  月邑莊主俊臉深沉,冷冷道:“那就試目以待!”


  他遂踱步到竹窗前,語氣幽幽問道:“那日是什麽人來接她?”


  夜影一怔,忙低垂答道:“是一隊暗衛。”


  他的背影一震,半響才沉沉道:“查出了什麽?”


  夜影茫然搖頭,麵露愧色道:“無從查起!屬下跟到半路弄丟了蹤影,應該是身份比較特殊,否則不會動用皇室暗衛。”


  月邑莊主目光迷離隱約,握緊手掌,袖口空乏,這才想起紙扇已被她抽走了。心裏不禁朦朦苦笑,眼前浮現那張俏皮飄逸容顏,依依不舍的眷戀,他的心猛然緊搐:倘若那日他出手留下她,如今又是怎樣情景?


  他閉目幽歎:多年飄泊江湖,混跡武林,閱人無數,從未觸碰感情。竟不承想,有一日會栽在一個稚幼無知的少女手上,惹得他心念萬般,糾纏思緒,紛亂不休。


  也許正是她玲瓏剔透的純淨心思,才使冷若冰霜嚴峻陰沉的他防不勝防觸礁淪陷。


  他慢慢睜開眼,恢複平靜,低沉道:“武林大會何日舉行?”


  夜影愣愣望著月邑莊主身影,甚是不解地想:自從遇到女扮男裝的小公子,莊主一反往常冰冷,竟破天荒地流露溫柔,嗯,沒錯!那異常神情就是溫柔。這就奇怪了,他五歲跟隨莊主,至今已有十五年頭,從未見過莊主待人如此柔情似水。雖然莊主大他四歲,若按常例早已娶妻生子,但莊主行走江湖,一向不觸碰感情。他知道莊主心懷天下,豪氣蓋天,前程遠大,怎會傾心於兒女私情?沉淪朝朝暮暮?


  可是,莊主自從與小公子離別後,神色鬱鬱,目光更加落寞,甚至孤獨濃烈。難道…


  夜影百思不得其解!

  正當他胡亂猜測時,忽聞莊主問話,呆愣著不知如何回答。


  月邑莊主驀然回首,銳利眼神冷寒,蹙眉看著夜影。


  夜影暗自一驚,嚇了一身冷汗:自己怎敢大膽去揣測主子的心思?忙道:“回莊主,武林大會這個月中旬在天峻峰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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