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靈台方寸
“你不用可憐這個人。”羽衣修士不知何時已站在百裏霞紅身旁，“他用詭秘手段劫奪他人機緣本就是逆天行事，必然遭受反噬。通不過我的考驗，隻能怪他自己能力不濟。”
百裏霞紅點頭，所以她即使段白樓逆天行事的“反噬”？
這時斷腿處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百裏霞紅綁腿上已侵染了紅色的血漬。幾天前才敷上萬靈斷續膏的傷處隻怕早已崩開，就是不知是不是又傷到了腿骨。
“原來你有傷在身？那就是更是他自己本事不夠了。”羽衣修士仿佛這時才發現百裏霞紅的傷腿。他伸手一指，百裏霞紅頓時感覺不到疼痛了。
如此神奇得嗎！
伸手一指，傷就好了？
“我隻是免去了你的傷痛，斷裂的骨頭還是需要用藥的。”羽衣修士“耿直”道。
你這讓我怎麽誇你呢?
“以真人這般高深的修為，也無法直接免去傷病嗎？”百裏霞紅半是好奇半是試探地問道。
“你應當稱我為‘師父’！”羽衣修士強調。
百裏霞紅一怔，她還以為這話隻是個借口呢。
這名修士在自稱中曾經提到過他是方寸宗弟子，而方寸宗又是道家十宗之一，江湖地位可謂是十分之高，若能投入方寸宗門下，似乎完全不虧啊。
“百裏霞紅，拜見師父！”百裏霞紅“福至心靈”，倒頭就拜。
至於說黎先生也是她的師父，這樣會不會重複？
當然不會啦，黎先生教百裏霞紅的是讀書明道，做人的道理，而方寸宗傳的是修仙大業。
相比之下，當然是……
修仙比較重要啦！
羽衣修士滿意地點頭：“為師道號‘玄素’。”
因此百裏霞紅的第二個師父便是方寸宗玄素真人，所謂“提挈天地，把握陰陽，呼**氣，獨立守神，故能壽敝天地，避死延生”，此之謂“真人”。
按照境界劃分，真人勉強也可以與先天等同。單論破壞力，先天武者說不定還在真人之上，但在手段上、壽數上，兩者就毫無可比性了。更何況玄素真人的境界之高，幾乎已經跨過“羽化”的門檻，進入下一境界。故而才有了他一道雲符便能將段白樓全身功力連降三個大境界的神奇景象。
遊戲裏各種職業要講平衡，攻防速敏各有優劣，或者分出前中後期，各逞威風，現實裏可不是如此，各種職業之間天然就是不平衡的。
目前看來，修仙就是比練武要強。
收下百裏霞紅為徒後，玄素真人卻沒有立刻離開，百裏霞紅問起，玄素真人隻有一個字“等”。
就這樣兩人從日升等到日落，山市飄渺，一座大佛隱約間矗立其上，散發著柔和的佛光。再有一日，這個月的山市就要散了。
玄素真人望著頭頂的大佛搖頭：“這個一塵和尚，就喜歡弄些無用的噱頭。”
百裏霞紅順勢問道：“一塵和尚是白雲寺的高僧嗎？”
玄素真人點點頭：“白雲寺卻是好運氣，那一塵和尚年不過三旬便神通具足，明心見性，比我也不差多遠了。”
玄素真人對百裏霞紅的劍術來曆很感興趣，百裏霞紅推說是家傳。“百裏”這個姓氏頗為稀少，又傳承自五羊大夫，玄素真人也難辨真偽，便不再多問。
百裏霞紅試著向玄素真人打聽方外仙道的詳情，用在魯香閣中聽到零散消息來引起話題。
“你很關心妖怪的事情？”玄素真人想了想，“莫不是親朋遭遇了妖物害人之事。”
百裏霞紅點頭稱是，她也不多做解釋，任憑玄素真人猜測，恰好掩飾了她進入山市的原因。
“最近的確有一股蠻荒妖國的妖怪闖入大乾。”玄素真人複雜道，“方今天下人道昌盛，生長在大乾的妖精便是再凶惡，對朝廷都會有所顧忌，不敢輕易作惡。也隻有外來的妖怪才會百無禁忌。以你的武學根基，回山後潛心修煉三五年，捉妖報仇，並非難事。”
百裏霞紅心頭苦笑，玄素真人以為她要找的的隻是尋常妖怪，她自己卻清楚，李青石追尋的是大妖蹤跡，要介入這等程度的爭鬥，非“羽化”之境不可。便是玄素真人自己上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何況是百裏霞紅。
當時隻覺得要救黎先生，必須找到李青石，把事情搞清楚。過了這些日子，冷靜想來，普通人何德何能可以找到李青石，又如何能戳穿刺殺法王張暉背後的陰謀？
黎先生是相信百裏霞紅的能力，還是僅僅隻是……想讓她離開廣陵城？
“謝師父提點。”
兩人繼續等待，又是一天過去。
當東方第一縷晨曦降下，穹窿山山市結束了。這些以貨易貨前來趕集的妖邪精怪們漸漸散去，唯有這條青石板路與籠罩著佛光的石塔依舊。
“他們來了。”正在打坐的玄素真人睜開眼。
百裏霞紅順著朝陽看去，從山下走來一個疲憊的身影，那人穿著破爛的盔甲，衣袍染血，背後背著一名小小少年。
看到晨光中的兩人，甲士雙眼竟是茫然：“這裏是哪兒？”他受創極重，疲憊不堪，完全是憑借一股意誌堅持到了這裏。也許是看到人煙讓他鬆了口，那一股寧死不屈的鬥誌頓時泄去，整個人癱倒在地上。
玄素真人檢查了無名甲士的傷，搖搖頭：“你快要死了。”
“是啊，我就要死了……”甲士勉強動了動，“但是我家少爺……求道長收留！”
玄素真人沒有立即答應，他看了少年的麵相，十分清秀，又伸出手，在少年身上摸索，這就是“摸骨相麵”。
“的確天資不凡，可為衣缽！”兩天來，百裏霞紅第一次從玄素真人臉上看到發自真心的笑容。
原來師父等的就是這個少年，要收他為衣缽弟子！
那段白樓搶奪的就是這少年的機緣了。
百裏霞紅轉頭，仔細觀察甲士身上的創傷，確有幾分像是飛影劍的痕跡。
甲士目光渙散，將自家少爺交給玄素真人後，隻說了幾句話交代了一下少年的身世便溘然長逝。
原來這少年乃是鎮東將軍耿有道之子。遙想當年，耿氏家族三代為將，皆立大功，曾是大乾六大家族之一，可惜先人大多戰死沙場，人丁不旺，這幾十年才漸漸沒了聲息。
耿有道因兗州白蓮造反之事受到朝廷貶斥，又遭奸人陷害。甲士與同僚連夜趕回揚州耿家老宅，將耿夫人和少年救出。沒想到路上連遭堵截，好不容易突圍出來，又遭到段白樓刺殺，耿夫人為保護少年而死。
嘖嘖，這還真是名門之後，身負血海深仇，卻又大難不死，拜得名師，妥妥的主角模板啊……雖然是十年前的套路。
“你叫什麽名字？”玄素真人將少年喚醒。
“我叫耿恭陽”少年一臉茫然，對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如在夢中。
“好孩子，事情都過去了，先隨為師回山，再做計較。”玄素真人的聲音仿佛有著魔力，安撫了耿恭陽的情緒。
一聲仙鶴啼鳴，就見一隻巨大的青鶴降下，三人坐在青鶴背上，還尤有餘地。
爛桃山地處荊、揚之間，屹立群山之中，山上雲蒸霧繞，縹緲難辨。青鶴翱翔，能見到千峰排戟，萬仞開屏。明明速度極快，百裏霞紅卻隻感覺微風拂麵，有飄然若仙之感。
剛剛經曆了家破人亡的耿恭陽也被這景致吸引，露出幾分少年跳脫的情態。
與這些蒼莽大山相比，爛桃山並不如何高大，卻也雲霧嫋嫋。一條石階小徑折沒入雲霧深處，顯出這裏的特別。若非早知這裏有仙門隱藏，想必不會有人穿越重重山巒，到這爛桃山來。
爛桃山上遍地桃樹，樹杆虯曲，樹皮斑駁，樹葉有三寸之寬，呈現出墨綠色。樹葉叢中，一顆顆蟠桃大如拳頭。這些桃樹似乎生長了很多很多年，樹皮的溝壑之中都透露出一種漫長歲月的氣息。
“我宗名為‘方寸宗’，取‘靈台方寸’之意，因太古年間，祖師立派之地名叫‘靈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百裏霞紅心神一震，一開始聽到方寸宗之名時還未細想，現在乍聽玄素真人之言，才發現這種種居然與《西遊記》大有關聯。方寸宗、爛桃山……
“……數萬年來屢有戰火，當初的山門也已毀壞，因此有前代師祖以大法力大神通將我方寸宗的山門煉化。我們現在雖是在爛桃山，但其實若有必要可在任何地方進入宗門。”玄素真人繼續道。
“好神奇啊！”耿恭陽發出讚歎。
“因此你們要牢牢記住，‘靈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非是實指，靈台者，靈神之居所，心也；方寸者，心也；斜月三星者，亦心也。靈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指的就是你們的內心。心之所在，便是山門！”
百裏霞紅咀嚼著玄素真人的話，感覺這方寸宗的道理中佛性好重啊。
也不見玄素真人有何動作，爛桃山上突兀地便浮現一座大山，遠看孤峰突起，渾圓清秀。隨著玄素真人上山，隻見奇花布錦，瑤草噴香。山間雲海處，有仙鶴唳叫，聲振九霄，林間有玄猿白鹿隱於蒼莽，果然是仙家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