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死
聖僧曾經曰過：天下武學，純以武功家數而論，以名劍山莊的劍氣為天下第一！
“那都是老黃曆了。現在誰人不知，天底下最厲害的武功，是三豐真人的太極拳。中行你就不要死抱著那些老古董了，反正這些年也沒人能從裏麵悟出什麽東西來，還是專心研究《藥王寶典》比較實在。“兄長易鴻博一身白衫，披肩的長發被發帶束在身後，隨著他的走動不時的微顫。雙手背負在身後，寬大的衣袖之中一手握著醫書，俊秀的麵容讓隨侍的婢女芳心暗顫。
相比於兄長，剛滿十五歲的易中行就顯得平凡許多，他麵前平放著一柄青鋼長劍，說是要感悟劍氣。
“哼，我才不信呢。禦劍乘風來，除魔天地間。劍氣不會輸給太極的！藥王穀有兄長繼承就好了，我還是喜歡這手中之劍。”
“好吧好吧，我就知道你不是個安分的人，隻是最近江湖上頗有些波瀾，來我藥王穀求醫的武林人士日漸增多。“易鴻博臉上現出憂慮之色，“聽說是因為江湖上突然出現了數把神劍，引得眾人爭奪……”
兄長話語中的未竟之意讓易中行有所察覺。
“紫電、白雲……”易鴻博輕輕道。
易中行精神大振：“兄長是懷疑，名劍山莊當年的鎮山之寶出世了？”
易鴻博點了點頭：“這也許正是你的緣法。”
“我也這麽覺得！”易中行眉頭一揚，“兄長可知，就在一個月前，我終於煉成劍氣！”易中行說罷劍指一引，便見石桌上的青鋼長劍彈身而起，自行飛回劍鞘，幹淨利落，分外神奇。
這一幕看得易鴻博十分驚訝：“也罷，也罷，你小子就不是看醫書的料。跟我來吧~”
藥王穀深處，有一草爐，乃是冶鐵之所。平時隻製作一些農具菜刀，供穀內主人使用。今日，易鴻博卻從中取出了一個布滿灰塵的木盒。
“這是爺爺給你留下的，當你十一歲能使出易家劍法時便開始準備了。”易鴻博打開蓋子，但見寒光四射，盒中放著一柄劍。劍長三尺二，寬三指，銀灰的劍身上有細密的紋路，無疑是一把好劍。許是感應到了易中行的劍氣，劍身竟是在輕微嗡鳴，仿佛呼應。
“也許爺爺在給我改名‘中行’之時就已經有所預料了。”
中行，出自《易經》：中行獨複，以道從也。意思是本來走在行列的正中間，卻獨自返回，是為了重回正道。也可引申為不隨他道，獨行己道。
爺爺叫易天行，給我取名易中行。以後要是有了兒子，不如就叫“易中天”？
易中行覺得這或許就是一種傳承。
“那兄長你是同意我出穀叻？”
易鴻博點點頭，接著道：“既然是你的隨身佩劍，給他取個名字吧。”
“天下風雲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身在江湖，最怕亂刀加身，死無葬身之地，所以我這劍就叫‘不死’！”
“這寓意實有些不詳。”易鴻博皺了皺眉，但看親弟不為所動，隻能笑罷，“我竟不知，中行你還是個詩人？”
“我想活著回來還不好？”易中行瞪了瞪兄長。
“哈哈哈哈……”
就在兄弟倆的笑鬧聲中，十五歲的易中行騎著白馬從藥王穀翩然而出，一腳踏入江湖……
兩年時光匆匆而過。
少年易中行在江湖中摸爬滾打，磨練武功，接觸人情世故，憑著一點運氣和執著，竟也找回了一柄穆鐵神劍。
神劍穆鐵，雖為神劍，但外形與普通長劍差別不大，普通江湖客隻以為是比較鋒利的寶劍，易中行卻能以劍氣識別。頗費一番功夫後成功收入囊中，但在這之後再想尋到一柄神劍卻是千難萬難。
如紫電、白雲、玄武諸劍都有眾多江湖人士爭奪，易中行自付即使得手也難以全身而退，隻能作罷。直到有一天他得到了清霜劍的下落。
《滕王閣序》有言：騰蛟起鳳，孟學士之詞宗；紫電清霜，王將軍之武庫。
清霜劍，又作“青霜”，因其“按劍刃鋒利，青瑩若霜雪”得名，也是名劍山莊八把寶劍之一。現在就收藏在衡陽方府。
易中行費盡心機，卻稀裏糊塗成了方府的女婿，與府主方世貞的千金方如月訂了親。
那方如月易中行也已見過，的確是清麗典雅，秀美無雙。仙姿若冰雪，步態柳臨風。這等人才老實說，易中行覺得是自己配不上人家。隻是在方府消閑之餘，易中行總覺得哪裏不對。
卻原來是易中行在覬覦人家的清霜劍時，方世貞也同樣對他手中的穆鐵劍勢在必得。這對名義上的“翁婿”互相表演，可易中行哪裏是老謀深算的方世貞的對手。
不過易中行見機得快，若是一心避禍，卻也能全身而退。隻是這時他才發現自己是真的放不下方如月。兩個年輕人約定兩日後一起從後山出逃。
但易中行犯了貪念，臨走前盜取了清霜劍。而一直監視著易中行的方世貞也早已得到消息，帶著方府的高手一路追殺。最終將兩人逼至懸崖邊……
“如月，是我對不起你。”被方世貞一式烈陽掌所傷的易中行萬念俱灰，他知道方世貞之前之所以不動他，是為了逼問寶劍的使用方法。若無名劍山莊的獨門心法，根本無法發揮神劍的威能。
將手中的清霜劍交到哭泣的方如月手中：“如月，你將清霜帶回去，記住口訣，你爹想必不會為難你。若有來世，我一定好好待你！“
易中行說罷縱身一躍，飛身跳崖。
方如月大哭不止，但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如何能阻擋愛郎，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易中行跳下深淵。
方世貞一行來遲一步，看到易中行跳崖後大失所望。“哼，來人。把小姐給我帶回去！”
剛才追擊的過程中，易中行手持清霜劍，劍氣四射，著實傷了不少人，且傷處如被冰雪，十分神異。方世貞看得心頭火熱，如今，全完了……
而此時人在半空，承受著凜冽罡風的易中行如同人死之時走馬燈一般，心頭思緒飄飛。
也不知道這崖底是否埋藏著前人秘籍……
眨眼間亦可看到黝黑的大地不斷放大，怪石嶙峋，猙獰可怖。
這次怕是真的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啊——
……
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誌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
“小姐，小姐？”穿一領荷花粉色流蘇彩裙褂的丫鬟端著茶水走進小姐的閨房。”小姐不是在參悟諸子經典嗎，怎麽睡過去了？還弄得滿臉淚痕？”
這小姐青絲如墨，麵如秋月，從入靜中回轉，以袖拭淚，舉止嫻雅，美若天成。
與此同時，桌上焚香之處一頁金紙飄飄乎浮起，自行燃燒。彼時有馨香四溢，有聖賢餘音渺渺，火光中滿室皆明，不多時便隻剩一抹餘灰。
“好似做了一個長夢……”閔鳳飛長呼一聲，“感覺悟到了一些東西，卻又說不清道不明。”
丫鬟聽露整理好法台，這才小心翼翼開始收集灰燼：“這可是聖徒藺且手書的聖頁，就這樣燒掉了。結果小姐你就啥也沒領悟到？”
這不懂尊卑的小丫頭頓時把閔鳳飛氣笑了：“死丫頭也學會取笑了？要不下次得到聖頁，我也燒一張讓你悟一悟！”
閔鳳飛說著說著一把抓過聽露，兩女笑鬧著互相咯吱，出了一身香汗。
“好了，別鬧了，你把這聖頁的灰燼拿去，也可化出百八十碗符水，聽說兗州正在鬧瘟疫，正是聖教紮根的好時機！”閔鳳飛一臉正色，神態莊嚴，流露出一絲上位者的威嚴。
“是，謹遵聖女命！”聽露立刻單膝跪地，聽命行事。隻是事了之後，這丫頭又抬頭帶笑：“小姐向來過目不忘，既然一時悟不到，不如先寫下來吧。”
有理。
閔鳳飛來到書案旁，提筆寫字，開篇即為“清霜劍訣”……
啊——
猛然從強烈的失重感中驚醒，才發現全身正大汗淋漓。
“囡囡，你醒了，來吃藥了。”老婆婆蒼老的聲音十分驚喜，端著一碗近乎黑色的藥糊糊走了過來。
“奶…奶……啊~！！”
長時間的昏迷缺水，讓這聲音十分艱澀。但這不並是令人震驚的原因，真正讓她驚叫出聲的，是她口中發出的赫然是女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