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7 章
等木槿回來，黛玉屋裏的窗子已經開了，今天難得是個大晴日，太陽讓冬日的寒氣都暫時退散了。大約是因為已經清醒後身體慢慢暖了起來，黛玉看上去沒有再怕冷怕風了。
??木槿鬆了口氣，讓丫頭們把早餐擺上，又對陶蓁道:“小廚房裏煮著薑糖湯呢，待娘子用了早點，你記得讓娘子喝一些。”
??陶蓁一副“交給我吧完全沒問題”的樣子拍著胸脯應下了，回過頭來就偷偷對黛玉擠眼睛，完全是一幅沉不住氣的樣子。
??鑒於陶蓁雖然看著跳脫，但之前辦事也還算靠譜，已經漸漸有些娘子隨身大丫鬟的樣子了，木槿便沒有多想，出去安排檢查黛玉院子裏各項事宜了。
??過了許久，才有屋裏伺候的小丫頭發現黛玉的梳妝台上放了一隻巴掌大的瓷碟，裏麵隻淺淺的裝著一層水，素白的小碟裏放著半隻花球，白色的花簇成半個球形，配上瓷碟邊一道修長的葉片的花樣，雅致可愛。還頗有些春意。
??“這什麽時候買的花，我昨兒竟然沒注意到？”一個丫頭替黛玉收攏好首飾胭脂，驚喜道。
??另一個丫頭推開她，讓她別擋著梳妝台，一邊擦拭，一邊回到:“我記著昨兒還是沒有的，我看這花兒開的嬌嫩，應是陶蓁姐姐今早擺上的吧。我瞧著她早上出了趟府，是那時帶回來的吧。”
??“這冬日裏看見些花兒草兒，倒是比春日裏看見還讓人高興。”
??黛玉這幾日閑逸，正俯身在桌前寫小詩，聽見了丫頭的話，筆尖頓了頓，抿了抿唇，極快地撇了一眼窗口的位置，低下頭，掩不住的嘴角的弧度。
??咬唇輕輕嗔了一聲:“呆子。”
??也不知在說誰。
??之前阿楊與她們下杭州，回杭州見了老師的那夜，母親曾試探過她的意思，隻是後來不知為何不提了。直到阿楊回京，母親認認真真的問過了她的意思，之後就縱著兩個孩子時不時出去玩了。倒是在阿楊走後一直有些憂心忡忡的父親，開始對阿楊咬牙切齒起來，眼中卻沒了那種黯然悲切。
??阿楊那二十出頭的年紀，在加上那基本等於沒有的演技，長輩們就抱著有趣的心態看阿楊瞎鬧，偏生那呆子還以為自己表現的天衣無縫。可他竟然還真的瞞著所有人的眼睛，把她偷偷摸摸帶出去玩了一晚上。連先生都以為燁熙會求到他那裏，讓他來說親，哪裏知道他居然瞞著所有人時不時給黛玉送些小禮物。但是他這樣，卻有一種讓人雀躍驚喜的有趣刺激。黛玉眉眼彎彎，吹了吹未幹墨跡，詩邊空白的地方畫著隻銜花的雀，像是阿楊以前畫在課本題本上的那種胖鳥，明顯是被阿楊“帶壞”了。
??大概是每個人骨子裏的叛經離道，黛玉對阿楊的各種在長輩眼裏行為接受良好，甚至自己還能想著要怎麽拓展補充一下，甚至比起兩個人白天被下人跟著出去遊玩，更喜歡半夜的這種夜遊。
??大約是心有靈犀，阿楊在習慣了節奏之後，還有心思一心二用，偷偷想一下林姑娘。他手上工作不停，心裏偷偷懊惱:沒想到朝廷秋分居然後申初（下午三點）就散值了。這倒不怪阿楊失蒜，雖然春前秋後這段時間要早半個時辰散值，但阿楊以前每次去找白玉堂，隻要他當值的日子，他從來沒有在申末之前散值過。
??阿楊正想著要不趁著中午休息的時候吹哨讓雕鷹飛過來，讓它帶去張箋子約林姑娘下午出去玩，這才想起他一直怕雕鷹凶猛嚇到黛玉，一直沒讓它給黛玉送過信。那隻黑珍珠送的雕鷹自自從大沙漠回來，一頭紮進了京郊附近的林子裏，今天擒擒野雞，明天抓抓兔子，不亦樂乎。直到近幾日天氣愈發寒冷，獵物不好抓了，他才屈尊回到阿楊宅子裏讓阿楊伺候。有時還願意讓阿楊摸幾把，發出溫順的咕咕的叫聲。別說雕鷹雖然看著很威風，聲音還挺嗲，就是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當時師父想看看，還被叨了一口。
??以後要是住在一起，林姑娘會喜歡它嗎。
??說起來林姑娘好像挺受鳥兒喜歡的。
??阿楊還記得黛玉在杭州時的房間裏，還有隻燕子巢。隻可惜那時已經天冷，燕子已經南飛了，也沒能見到和黛玉相處幾年的好朋友是什麽模樣。
??啊，林姑娘真可愛，連燕子都喜歡和她住一個屋簷。
??若是以後他與林姑娘……再有燕子願意光顧住進來，這壞脾氣的雕鷹會不會嚇到新住客？
??阿楊雖然滿腦子吃屁的想法，但手上的動作不停，依然是一副有刃有餘的樣子。張述在工作之餘偶爾抬起頭，看了一眼阿楊埋在案上的背影，暗暗點頭。
??是可塑之才。
??一早上也不曾見他偷懶，一直埋頭工作，雖然年輕，但是個靠譜的。
??阿楊一早上坐在這兒還不到一個時辰，本來需要三天才能完成的計算量他就已經快解決了。
??而被評價為“可塑之才”的阿楊思維還在亂跑。
??黛玉……
??玉兒……
??阿楊心裏偷偷學林海賈敏李尋清他們那樣在心裏偷偷叫了一下黛玉的名字，臉上忍不住傻笑，還有幾分讓他想捂住臉的熱意，
??好像有熱流因為這個被他咀嚼在心裏的稱呼而沿著血管流向四肢，他感覺自己現在渾身都是發泄不完的精力。
??阿楊深呼吸，放下手中的筆，他手下本來厚厚的一疊數據已經計算完了。他見張述似乎沒有在處理很緊急的事情，便起身向他走了過去。
??“張指揮使。”
??張述抬頭看向阿楊，見他手背到身後，悄悄的抓住衣服，似乎有些緊張，但還是口齒清晰道:“我都算完了。”
??張述嚴肅著一張臉，完全沒有笑意，恰好是阿楊最不擅長相處的那種樣子。
??張述點點頭，讓阿楊把他算好的公案拿來。張述一般粗略地檢查，一邊仔細跟阿楊解釋將士交兵的流程。
??“你今天上算過之後，隻能算是粗算，之後他們還會仔細統計詳細數目，大抵是兵馬人數及各項損耗等，而後上報給官家。之前範知州回來交的兵已經算好了，你可以去取來看看，試試能不能看懂。
??範知州就是範仲淹，呂相酒後還叨叨過他，兩個人相處得似乎不是很好。也因此阿楊知道一些他的事情。幾年前李元昊反叛，建國號大夏，官家讓範仲淹與韓琦並為陝西經略安撫副使，同時又兼知延州，後來戰事吃緊，他改知了幾次，一直戍邊西北，狄青受了他不少栽培。如今李元昊投降，他這次回來約是要留任京官林。
??但這些暫時都與阿楊無關，這對他的影響隻是呂相酒後又要和師父抱怨個沒完了。
??步軍司的工作無非就是那些。士兵的升遷賞罰關係複雜，自然還不可能交由阿楊。戍邊輪換之事他也還不了解。事實上，將近年假，如果不是狄青為了處理李元昊之事回來遲了，又剛好朝廷忽然暴富讓正常工作受了耽擱，正常情況下這時候司裏沒有事情了。
??張述的想法是等開了年之後帶著阿楊一項項地學，現在司裏的事情無非交給阿楊，本來能讓他做上幾天的事情又因為阿楊的計算能力太出色以至於一下子就做完了，導致現在阿楊一時無事可做。
??“你先去看著，下午的事情我下午再給你安排。”
??離年假還有八天，為了避免士兵假前懈怠，假前最後一天會有演習，這幾日軍營正緊著訓練，正好可以讓阿楊去看看練兵。
??阿楊出生身武林，身手不俗。司裏一些武官，本來有些手腳功夫，但辦公室坐久了身手就不行了，還有的本身就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那些武官可沒少在背地偷偷逼逼他們，說不定還能讓阿楊殺殺他們的威風。
??忽然，張述想到一件事，皺了皺眉，抬頭看著阿楊，糾結許久，欲言又止。
??“我這兒需要有個東西需要算，我需要一個大概的結果，不急，年後給我也無妨，你可能算？”張述說得艱難，卻又無奈。
??張述本來隻是突發奇想，沒想到告訴阿楊具體情況後阿楊居然真的說他能算，反倒是張述吃了一驚。
??張述交代的事情太複雜，各項數據繁瑣，還有不少是需要查報告或者打聽的東西，阿楊也是頭昏腦脹。本來準備跟張叔打了個報告，先出門找人詢問，竟沒注意到中午午休的鍾聲。
??倒是張述，鍾聲一響，那張繃著的閻王臉就一鬆，笑眯眯的，又變成了和藹親切長輩，反差之大宛如兩個人。他走到阿楊身側，知道武林人敏感，也不近身，隻敲了敲桌子，吸引阿楊的注意力。
??“午休啦，出來吃飯吧。”那個一臉嚴肅沒有絲毫懈怠的張指揮使仿佛隻是他的孿生兄弟:“工作時工作，休息時休息，這樣才能長久啊。”
??阿楊以前出來沒有處理過這麽龐大，這麽瑣碎的數據，仿佛有種在米粒上做微雕的感覺，一時竟舍不下手上的數據。
??他放下筆，伸了伸懶腰，舒了口氣。
??早上見過的幾個人勾肩搭背地來找阿楊，招呼他一起去吃飯，還頗自然地問張指揮使要不要一起。
??“我就不去了，免得你們拘束。”張述笑著擺擺手。
??阿楊坐了一早上，運動量不大，他早上又吃的多，沒有多餓，所以並沒有展現出自己誇張的食量，隻吃了兩碗飯，聽其他人互相開著玩笑。
??“司裏倒是養人，我來司裏半年，可見得一天比一天圓潤。”
??“可不是，之前臘八在家歇了幾天，好吃好喝，我臉上的肉還少了些。”
??“你們不想想，我們這裏天天吃了坐著，坐到午休的時候去吃飯，吃了又回去午睡，醒了就回來坐著，能不胖嗎……”
??阿楊的動作忽然頓住，低頭看向自己因為吃飽有些鼓起來的肚子，收了收。
??太飽了，沒收回去。
??拿筷子的手微微顫抖。
??步軍司，恐怖如斯。
??危
??※※※※※※※※※※※※※※※※※※※※
??我沒找到宋代的具體上下班時間的記載，但是查到說秦漢到明清上下班時間好像一直差不多，然後就按清代《欽定六部處分則例》裏來了。
??阿楊那個失蒜了不是錯字（沒錯我就是想玩失蒜了這種老梗）。
??林妹妹的本質裏有叛逆的一麵，有人說這與給她澆水的神瑛侍者的那種叛逆性有關，他影響了黛玉，但兩個人的叛逆性雖然有相通，但目的又不同。
??神瑛侍者的叛逆性來自於他不滿天上生活，想要下凡享受，他的叛逆是為了滿足物質精神情感需求。（一大部分，並不是說他的叛逆全是為了滿足這些）
??而林妹妹的叛逆在於她任自然地表現自己的性靈，會抒發內心情感，宣泄感情，會主動追求愛情，這是對於封建禮教而言的叛逆。
??但是我現在設置了這樣一個背景，沒有她需要“叛逆”的東西了，她隻要自由生長就好。所以我之前就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表現林妹妹，因為按照人的成長軌跡她和原著肯定有不同。我隻能按我自己的理解來。我的理解是如果林妹妹能在一個被父母寵愛的，自由的環境長大，她大概和李清照早期的時候會有相似的地方，然後結合原著以及一些對林妹妹的研究慢慢塑造。希望你們不會覺得太ooc。
??感謝在2021-06-23 20:57:15~2021-06-30 21:19:5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許 4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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