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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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寂靜，隻能聽到風的回聲。
??鬼麵樹枯黑的枝丫上別著阿楊之前戴上去的絹花，配合著它張牙舞爪的臉顯得格外嘲諷。
??天色已經壓深了，金紅的夕陽掛在山頭搖搖欲墜。
??聖旨被隨意在師父房中的書桌上，透著主人漫不經心的態度，但仔細的收斂卻暴露了主人的欲蓋彌彰。
??阿楊嘴角扯了抹笑，無奈地把聖旨擺正，把一直拎在手上酒放在了遠離聖旨的另一角。
??平日裏師徒倆多是叫各酒樓送菜來，若是師父在林府吃，阿楊就自去找地方解決。
??阿楊晃悠悠出了門，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後要開始點卯上班的緣故，悠揚空曠的天空和遠處傳來的各種小食的氣味竟然帶上了自由的清新。
??“老板，來三十串肉串，不要辣，多撒些蔥花。”
??“好嘞。”
??阿楊還沒有拿到肉串，就感覺有人靠近。
??“楊兄弟！”
??阿楊下意識抓住從身後伸過來準備拍自己肩膀的手。
??“薛蟠！？”阿楊有些驚訝得看著來人，問到:“你怎麽在這？”
??你不是犯了人命官司被抓了嗎？
??薛蟠誤解了阿楊的意思，道:“我妹子考上了開封書院，怕遠了照顧不到，一家人搬到京城來了。”
??薛蟠以前和家裏的商隊走過幾趟，有碰巧遇上阿楊，還纏著阿楊讓他教自己幾手。
??阿楊頓了一秒，道:“我之前聽說薛家商隊的少東家犯了事，被人抓起來了，原是重名，竟害我誤會了。”
??薛蟠一聽就皺著一張臉道:“害！別提了，想行俠仗義，結果一時衝動把打骨折了，鬧半天居然是個誤會，結結實實做了三個月的大牢……”顯然是吃了大苦頭。
??“不提這晦氣事兒！楊兄弟，許久沒見過你了，沒想到你居然也在京城，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阿楊原想拒絕，但話到嘴邊一轉，道:“你們一家人上京，這時節可不好找住處，現下可找好落腳的地方了？”
??“我們家在京城自有別宅，隻不知我母親怎麽想得，帶我們住到一等將軍府去了，雖說當家的二夫人是我正經姨媽，但哪有放著自己家不住上別人家住去的理？你說是不是，終究是外家，不知道的還以為小爺是上門打秋風的窮親戚呢。”
??阿楊確認了薛蟠和那位聽黛玉和毒蘿偶然提過的薛姐姐的關係，心裏打了個響指，暗道:是啊，這不是巧了嗎。
??於是笑得越發友好。
??薛蟠對消息不太上心，不知道那位傳的沸沸揚揚的楊少俠就是阿楊，也不知道他下午聽過一耳朵的京營節度使就是眼前的大兄弟，一無所覺地被套話。
??“一等將軍府？可是榮寧兩府的那賈家？”
??“可不嘛，一家子烏七八糟的理不清還嫌棄我呢，哪兒的臉啊。也不知母親怎麽想得。”
??阿楊的烤肉串正好烤好了，阿楊一把接過，又遞了一半到薛蟠手上。
??薛蟠接過就是一口，邊吃還邊道:“你若有什麽想吃的想玩的盡管說，來找我便是，別委屈自己在這種地方尋吃食……”
??薛蟠說著說著沒了聲音，吃著烤羊肉串眼睛亮得驚人。
??“這樣的風味大酒樓裏可做不出來……”
??阿楊還沒有解釋完，薛蟠便拍下銀子對攤主道:“再給小爺烤兩百串這個串兒來！”
??阿楊:長見識了。
??原來這種人真的是現實存在的嗎。
??薛蟠少時沒了父親，母親對他又極其溺愛，所幸當年受過義務教育的毒打，多少知道了些是非對錯，不然也不知道會長成什麽樣子。阿楊過去搭商隊便車，和他有些交際，知道他雖然是個紈絝，但對母親妹妹極其上心，什麽好東西都要給她們留一份。
??第一次接觸到街上賣的這些小食的大少爺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就像喝了十幾年白水的人忽然發現奶茶的存在一樣，一發不可收拾。
??大少爺一口氣買了兩百串烤串，也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吃完，想著讓母親和妹妹也嚐嚐，於是又拍出一些銀子，對攤主道:“再烤一百串來。”
??阿楊看著薛蟠在路邊攔了個跑腿，給他銀子讓他去商鋪買了保溫的食匣，讓他等著那烤串，之後送到賈府給薛姑娘和薛夫人去。
??阿楊想著林姑娘也在賈府，假惺惺道:“這麽多，怕是姑娘家會吃不完。”
??薛蟠不在意擺擺手，道:“無事，我就是給她們嚐嚐味道，若是不喜歡給下人吃就行，若是少了，萬一合她們胃口卻不夠吃怎麽辦。”
??“再說，我覺得這味道不壞，而且賈府府上有好幾位姑娘，我送了這麽多過去，我妹子還能叫她們一起來聚一聚，就算她們看不上眼，也能笑笑我，權當樂嗬一下。”薛蟠說得闊達。
??阿楊想了想，道:“閨裏小娘子脾胃弱，不比咱們，你還是多找幾個廚子，讓他們下點功夫。”
??薛蟠想了想覺得也是，於是痛快地拍銀子讓老板賣食譜方子。
??老板:你什麽毛病？
??薛家在京城有宅子，雖然他們不住，但下人都備全的，薛蟠雇了人讓人帶著烤肉串跑回去，讓廚子火速複刻，好給妹妹和母親送過去。
??就是阿楊也被這操作驚到了，薛蟠還在和老板討價還價要買他一套新器具，若不是薛蟠給的錢實在是太多了，老板怕是已經趕人了。
??這邊，薛蟠讓人去請幾個廚子在廚房等著，阿楊主動搭上林薛蟠的肩，笑眯眯地提議:“我知道不少好吃的好玩的，不如我帶你逛一逛？”
??夜幕還沒有完全壓下，太陽已經掩到山下。
??賈府幾個姑娘忽受了邀，先後來到薛寶釵的住處。
??“寶姐姐怎麽這時候忽得邀我們來，可是好酒好菜備著等我們了？”
??“那可不是巧了，我方才在屋裏畫畫誤了時辰，正餓著呢，若沒有好酒好菜，看我怎麽鬧你。”
??三春說笑間，黛玉也到了。
??“遠遠聽見你們的聲音，什麽事這麽好玩？”
??“正想辦法哄寶姐姐欠我們一席酒菜呢，林姐姐還不來幫我們哄她。”惜春對薛寶釵的方向傾了傾身示意。
??“這個時辰了，林妹妹自是用了膳的，哪像你這般，日日晚膳都沒個正點。”迎春道。
??“誰不知道寶姐姐這兒好東西多，若寶姐姐設宴，我定是要再用一些的。”黛玉笑著附和，與三春一同“對付”寶釵。
??“可不是！誰不知道寶姐姐這兒盡是好東西，若早知寶姐姐晚上邀我來，我午時都舍不得用膳了。”
??寶二姑娘不在，四個姑娘你一句我一句地打趣薛寶釵，嫻熟親熱。
??薛寶釵放下手中的茶，笑得溫和，道:“那怕是讓你們失望了，今兒沒什麽好東西招待你們，隻是我的兄長在外麵尋了些市井小食，讓人照著做出來，送來讓我嚐嚐鮮罷了。”
??“什麽吃食，還讓你特把我們叫來，若隻是糖葫蘆可哄不了我。”
??說笑間，舉國姑娘跟著薛寶釵去了後麵屋裏，薛寶釵招了招手，下人們列隊端著盤子上來，一張桌子很快被擺滿了。
??薛蟠雖然文不成武不就，但素來疼愛妹妹，什麽好吃的好玩都往這兒送，賈府上下雖看不起薛蟠的做派，但單論他對家人的態度，三春說不羨慕是不可能的。
??探春輕夾了一快花狀的雞蛋糕似的點心，還是熱的，輕輕咬開，裏麵是微甜的紅豆餡。
??“這個好吃，林姐姐也嚐嚐。”
??這點心林瑾曾經給她偷偷帶過，那時她們送林瑾來讀書，也是住在賈府，林瑾第一天上學，夜裏放了學後已經不早了，還做賊似的溜到她屋裏，從書箱裏把這點心取出來給她。
??黛玉想起那時林瑾獻寶似的樣子，忍不住帶笑，也取了一塊，輕咬了一口。
??這類在夜市街頭賣的小食本就沒什麽技術含量，知道了大致的配比，在薛家廚房用最好的材料複刻出來的自然比到處林瑾給黛玉偷偷帶回來的要好吃，樣貌也精致不少。
??不知怎麽，黛玉莫名想到阿楊，幾次在街上遇見他的時候，他都拿著各種吃食。
??他大概會一邊說這種在後廚被精心複刻出的街頭吃食失了靈魂，一邊又自己反駁自己道吃東西又不是吃靈魂，一個人就能說出場相聲來。
??“這是什麽肉？”
??“這是羊肉，炭火烤出來倒是沒什麽膻味，就是調味重了些……味道倒是不差，下次可以讓人減些用量試試。”
??“怎的有酸梅湯？都這個時節了。”
??……
??黛玉來之前就用過膳，隻偶爾動動筷子，在邊上看薛蟠給薛寶釵淘來的玩意兒。
??有不少看上去是阿楊會喜歡的東西，雖然他自己不說，想要裝著成熟穩重，但每次路過的時候眼睛都忍不住往那邊飄，黛玉問起要不要去看看的時候，他眼睛都亮了，還故作無感的樣子，強撐著說什麽意思。
??黛玉心裏忽然有了一個自己都覺得離譜的猜測，想想覺得不太可能，暗惱自己今晚怎麽總莫名聯想到他。
??大概是這些夜市的玩意兒自透著不精致的趣味，都像是阿楊會喜歡的風格。無怪乎黛玉看著這些東西會想起阿楊。
??“哥哥可說過他什麽時候回來？”薛寶釵側頭問來送東西的下人。
??“回娘子的話，大少爺在外頭遇上了楊節度，道是今晚會回來遲一些。”那人回道。
??“夜露重了，你打發人去給哥哥送件鬥篷去。”薛寶釵回頭對鶯兒吩咐道。
??“是。”
??幾個姑娘本就無目的地隨意聊天，聽見是那位頗具傳奇色彩的節度使，便歪了樓。
??“那位楊節度，可是今日封的那位？”
??“能與薛姐姐的哥哥湊到一塊的節度使，看年紀也隻有這位了。”惜春興趣不大，頭也不抬，專心玩著隻羽毛筆。
??倒是探春似乎有些興趣，道:“聽說他之前是江湖人，寶姐姐可知道些什麽？”
??被官家賜官的江湖人，大家都會想到展昭和白玉堂，每次出來巡視都惹得一群小娘子圍觀，現在阿楊被賜官，不熟悉他的人都以為會是和鼠貓兩人差不多的人。
??薛寶釵道:“雖說是個江湖人，但他過去也是正經參過試的，十四歲就過了解試，那時還隻有解試與省試兩試，道是天縱奇才也不為過了。”
??黛玉卻是第一次聽說這事情，聞言也放下了手上的華容道，抬頭看向薛寶釵。
??她這才發現自己對阿楊的過去了解不多。
??薛寶釵麵上帶著笑，好像真的隻是因為探春感興趣才說了一些外麵沒有的、而湊巧她知道一些的消息，看不出態度。
??“可惜了，若是他繼續去考了省試，說不定今日就該是他在書院給林姐姐和寶姐姐當先生了。”
??黛玉想到阿楊那跳脫的性子，若是真的當了書院的先生，怕是整個班都要被他帶著逃學了。
??黛玉想著，不由低下頭掩唇笑起來，沒想到被惜春抓了個正著。
??“林姐姐你笑什麽？”
??“你林姐姐笑你們忘事呢！你可還記得九月那時候與林妹妹一同來的毒蘿姑娘，她那時說的楊大哥，就是這位楊節度了。”薛寶釵點了一句。
??“這麽說來，那時救了林妹妹，就是……”迎春道。
??四個姑娘一同看向黛玉，黛玉麵色坦然，已經收方才忍俊不住的笑意，看不出什麽破綻來。
??但正因為她表現得太平靜了，才讓人品出不對，三春彼此換了個眼神:有情況。
??黛玉被看久了，不自在地微微側過頭去，釵子上垂下的珍珠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精致的步搖存在感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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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林妹妹總是想到阿楊的一部分原因，是阿楊總是在奇怪的地方刷存在感。感謝在2021-04-21 22:14:57~2021-04-28 21:03:4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幸運值滑出字母表 10瓶；硐 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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