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因為慎修的一席話，阿楊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根據自己十幾年的話本經驗努力分析目前的情況。
??根據正常定律，竹馬通常是打不過天降的。按照理論依據，竹馬青梅這麽多年，要是有可能早就成了，這種情況下的天降那不叫天降，叫插足。
??但是問題來了，據說自己幼時認識林姑娘，而賈寶玉是林姑娘直到上次進京才初次見麵，按照這種情況來看……
??阿楊，危！
??當初阿楊忍著疼痛死掐著那些黑色石頭等毒蘿和慎修搞定那些自己不了解的領域的東西時，在疼痛中，他看見了幻象，無比清晰，仿佛是他真的參與過的記憶。
??大部分的一切早已模糊不清了，隻看見他在師父身邊，被他一把抓住高高舉起來，像炫耀剛剛撿到的毛崽子那樣向林海炫耀自己養大的徒弟。
??然後是毫無道理的一個轉場，他和師父與林家人一起用餐，他喝著辣湯鼻尖泛紅，偷偷抹眼淚，但是為了小小的男子氣概不好意思直言自己怕辣，隻偷偷拿袖子拭淚。然後府上那個身子有些看上去似乎有些羸弱的漂亮的小娘子趁人不注意給自己塞了幾顆麥芽糖止辣，還撚著帕子偷偷向他笑。
??而後他又看見小時候的自己用三腳貓的輕功翻過高牆，輕叩一扇精致的雕花木窗，偷偷給屋裏的小姑娘遞了一個小包，壓著聲音道：“林家妹妹，吃芙蓉糖。”
??阿楊過往的記憶裏本應沒有這些片段才是，可是那個情景過於真實，阿楊再回想起來，甚至腦子裏自帶前因後果，知道那時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情。他當時以為因為這些不知是記憶還是幻境的東西，險些沒穩住心神，若非知道竹馬大部分沒有前途，差點動搖。
??仔細回憶，他還莫名想起小時候的林姑娘皺著眉頭催著人趕緊把書房的窗子打開通風的情景，她還認真地教手下新來的丫頭書房裏不能用濃香，會濁了書香。想著，阿楊忍不住低聲輕笑，像個憨憨。
??他當時看著幻象，以為它是要擾亂自己的神智，可直到現在那些記憶都鮮明著。想起師父和賈夫人都說自己幼時曾與林家的人見過，阿楊猜測這是世界觀補足下自動給自己補充的劇情包。
??天降變竹馬，設定上本來立於有利地位的阿楊忽然變得有點尷尬。
??等等、除了天降和竹馬以外，其實話本裏還存在著一種無敵的類型——忽然出現了天降其實是兒時的竹馬。
??這種類型簡稱天馬，放眼古今無數話本，能打得過這種類型的，似乎還真的不多。嚴格來說，我走的，應該是這個設定吧？
??那好的，沒事了，我行了，我好了，我已經靠人設把賈寶玉打敗了。隻要把自己養得白嫩些，跟賈寶玉一爭上下也不是什麽問題嘛，雖說可能不及賈寶玉秀麗，但是我比他俊朗帥氣啊！哪有話本的男主長得跟女人似的？沒錯，我贏了，我一定沒問題的！
??暗自把賈寶玉當做假想敵並且拚命安慰自己可以打敗他的阿楊還不知道，有的人，長著長著就在奇怪的路上走遠了。
??正如古人所雲：少小離家老大歸，安能辨我是雄雌。
??——
??白茫茫的一片天融進灰白一片的霧氣裏，枝頭不見葉，隻留枯枝，倒映進深涼的水麵裏，放眼望去，滿是冬日的寒寂。
??幾個打扮講究的婦人帶著幾頂精致的小轎侯在河邊等著。
??另一邊，一個清朗的少年站在河邊，身後跟著兩輛馬車並拉行李的車輛。林瑾見一旁候著婦人似乎有些麵善，上前問話，那些婦人見了他，連忙見禮，表明身份。
??林瑾問：“可是外祖母派來的轎子？”
??那為首的婦人上前答話：“上麵給姑爺安排下的住所總不如自家舒服，老太太心疼敏姐兒和小娘子勞頓，命我們來請。”
??林海進京敘職，宮裏自然給這些進京的官員安排了住處。隻這次上麵放下意思，有意讓林海留做京官，他這才攜妻女同來。雖還沒有定下官職，但留京卻是肯定的。這次上京帶了滿滿幾船東西，比林瑾進京讀書時麻煩得多。
??林海早就托人在京城相看了宅子，地段不錯，林瑾也上門看過，挑不出錯來，隻是時間太趕，還隻來得及收拾出了住處。
??林瑾正問話，遠遠有船從水平麵那邊駛來，沒多久便靠岸了。先下了不少人，來與林瑾問安之後，林瑾便把那些來拉行李的人交給他們，讓他們安排。而後林海便下船，林瑾趕緊迎了上去，賈敏與黛玉隨在臨海身側，由丫鬟攙著一並跟了下來。
??那幾個婦人極有眼色，等一家人敘完感情，才上次去示意身份，表明來意。
??林家自杭州上京，帶了不少物什需要安置，新買的宅子還未收拾妥當，哪裏都離不了賈敏，知母親特派人侯在河邊等著請她，如何也不好拒，賈敏便道：“你們先回去吧，待我回去收拾了，便與玉兒一同去拜會母親。”
??林海說了幾句便上了馬車，往朝廷安排下的住處去了，他需得收拾儀容，好進宮麵聖。
??林瑾隻請了上午的課，下午還要回書院讀書去。把拉行李的車隊與管家交接好之後，也匆匆離去了。
??顧修竹知道阿楊在這邊有宅子，打了聲招呼便往那去了，結果發現這邊許久無人居住，而且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不得不搖著頭替自家徒弟找人收拾屋子。
??賈敏出嫁前榮國公還在，家族顯赫，她自幼吃穿用度無一不精，一腳出八腳邁，正經的高門娘子。她偶與黛玉憶起兒時，也道外族家不同尋常人家。後來賈敏帶著黛玉上京，賈家已經漸漸衰敗了，下人不成規矩，主子光鮮亮麗下一團爛。
??黛玉初到賈府時，因著母親的話還拘謹著，賈敏取笑她：“這有什麽可拘謹的，就是出嫁了，我也是國公府嫡出的娘子，你是老太太正經的外孫女，誰敢折了你去？”
??賈府幾年前不聲不響地摘了國公府的匾子，換上了將軍府牌匾時，賈敏曾搖頭歎息，偌大的國公府，終究是落敗了。黛玉那時不知事，以為是母親不滿一等將軍裘馬聲色的緣故，待那日落水後黃粱一夢，才知母親話裏的深意。
??看似花團錦簇，根卻早早敗了。
??回府上梳洗收拾了，歇了一會兒，賈敏把手上事交給芍藥，讓她盯著，便命人遞帖子去一等將軍府。
??黛玉的轎子跟在賈敏之後，她略略挑起窗紗，看外麵街市繁華，人煙阜盛，轎子行進間微微晃動，她似乎變成了夢裏那個五六歲的女童，坐在去往賈府的轎子上，謹言慎行，局促不安，再一想，又覺荒誕，心裏卻是化不開的沉抑。
??行了半日，看見兩隻大石獅子，寧榮兩府就在這條街上，黛玉放下了窗紗不再看了。
??一等將軍府高門大開，門前的十幾個仆從華冠麗服，恭恭敬敬立著，與夢中不同。
??“賈夫人到了！”
??“林娘子到了！”
??抬轎的人退下，上來七八個周全端正的小廝抬著轎子往裏去，又有七八個周正漂亮的丫鬟簇在轎邊跟著。
??過了垂花門，丫鬟上前打起簾子，扶著黛玉與賈敏下叫，過了遊廊穿堂，複繞過屏風，再穿過三廳，便是正房大院。
??幾個穿紅戴綠的丫頭早早候著，見人來了趕忙擁上去，口上呼著：“敏姐兒回來了，小娘子來了！”
??那幾個都是伺候賈母的丫頭，資曆頗高，不似旁人喚賈敏“夫人”，反喚她出嫁前的稱呼。
??黛玉伴著賈敏被簇著進屋，賈敏口上還問著老太太的身子。
??丫頭們一一答話，恭敬周全。
??才進門，屋裏有兩個丫鬟扶著賈母過來，老太太上前將賈敏與黛玉一起摟在懷裏，心啊肝啊地喊著。
??“你們兄妹三個我最是疼你，是你出嫁後便時常思念，我見你輕減了，可是來回奔波吃了苦頭。”
??賈敏被老太太摟在懷裏，眼裏也有了濕意。
??“杭州養人，倒是安逸，縱是來回奔波，也有下人伺候周全，隻思念母親，恨不得見。”
??老太太親自拿著帕子替賈敏拭了眼角，笑著：“這麽大的人了……”語氣中盡是親昵。
??賈母放開賈敏和黛玉，又捧起黛玉的手細細問話：“又高挑啦……氣色比之前好了不少，可是換了藥……最近可讀了什麽書……”
??黛玉一一答話。
??賈母不反對女子讀書，黛玉知道賈母脾性，覺得科舉是男人的事情，故而簡單答了幾句，沒有細說。
??兩房夫人陪著賈母與賈敏黛玉寒暄，未曾冷場。
??“你們姐妹許久不見，叫她們來一起說話吧，正好來讓你見見府上新來的表姑娘。”賈母轉頭吩咐，“請姑娘們過來吧。”
??沒多時幾個嬤嬤丫鬟便引著四個姑娘來了。
??二房長女被皇後看中，在身邊做領了女官，後得皇後指了婚，已經嫁人了。餘下三春還在府上，已經開始議親了。黛玉上次在賈府小住，與幾個姑娘相處得不錯，隻另一姑娘，卻未曾見過，應該是賈母說的那個表姑娘。
??互相打了招呼，幾個姑娘坐在一起說話，黛玉越發感覺哪裏不對，再細看那個坐於身側的那個遠家的表姑娘，看著嬌憨動人，可那張臉，分明是賈寶玉啊！
??黛玉心中大駭，她素知賈府行事膽大，卻沒想到能做到這種地步，微微低頭，未表露情緒。
??她因夢中種種，對寶玉多了幾分熟悉，卻不願被夢所影響，不與他有過多接觸，逐漸將夢中之事放下了。後來聽聞他犯了事，賈家求到府上，又不聞後續了。
??王夫人轉頭為黛玉介紹：“這是王家遠房的姑娘，特接來陪我，解些苦悶，倒是合了老太太的眼。這丫頭整日與姐妹玩鬧廝混，有時樂了就滿嘴胡話，你可莫要理她。”
??王夫人如此說著，語氣中卻滿是親昵。
??黛玉應答著，就被這“表姑娘”捧住手：“我見了林妹妹，心中歡喜，好似前世見過似的，太太不許妹妹理我，我可是不依。”若非知道她是何身份，隻看上去，倒滿是嬌憨。
??無論如何是自家親戚，礙於人情往來隻能憋在心裏而不得言，黛玉自幼讀書，一門皆是清正君子，見賈府這欺上瞞下目無法度，暗自煩悶。
??由王夫人介紹，這姑娘雖是遠房，卻巧了也是姓賈，可見是緣分。黛玉隻點頭，不言語。據說這姑娘閨名喚賈瑛，她拉著黛玉說話，恨不得繞過椅子的扶手來摟黛玉的胳膊。
??因著一癩頭和尚的話，讓黛玉不與外姓親友相見，賈敏與林海雖然不信，卻還是忍不住留意了幾分。黛玉幼時，賈敏偶爾上京，從來是不帶她的。直至黛玉落水久久不醒，那和尚又上門來，看著黛玉連連稱奇，說已經解了前塵因果，日後無憂。
??因而才有黛玉送林瑾上京，隨母親來拜見外祖母。寶玉初見黛玉，就對這個妹妹喜歡非常，恨不得天天在一起頑耍，黛玉卻不願見他，讓他心裏苦悶，不知摔了多少回的玉，鬧得雞飛狗跳。黛玉無奈，在他上門時隻好請他進來，不再找理由推辭。但他不喜木槿那和二老爺一樣嚴肅的神情，又無法把她打發了，漸漸來得少了。
??如今化作女兒身，正好與妹妹親近，寶玉心中歡喜，更是忍不住與妹妹多說幾句話。
??“妹妹可有字？我有二字極妙，不如送與妹妹。”
??黛玉沒來得及推辭，就見賈敏說話了：“這就是府上新來的姑娘，現在可跟姐妹們一起讀書了？讀到哪了？課業做得如何了？”
??寶玉：“……”
??——
??阿楊正午時小憩，夢見自己與那賈寶玉決一死戰，毒蘿一麻袋套下來把賈寶玉抓住，阿楊就對著麻袋一通輸出，誰知麻袋裏出來的不是鼻青臉腫的賈寶玉，而是個長著寶玉臉的嬌俏的姑娘，身上穿的卻是今日見到王妃時她穿的那身衣裙……
??——！！
??阿楊活生生從夢裏嚇醒，思維一片空白，頗有病中垂死驚坐起之勢，那寶玉還盤踞在他的腦海裏，提著裙子不斷問他：“想我裙子下麵有什麽嗎？”
??操！我腦子瞎了！！
??※※※※※※※※※※※※※※※※※※※※
??阿楊：我的腦子，它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毒蘿：你這個腦子，不能要了
??古代正門是特殊的，不是大事不開門，整個紅樓夢裏也就開了幾次，省親，祭祀，喪事什麽的。但是我查了資料，按照林海的身份，賈敏帶黛玉上府的情況，是可以開的。
??一般平時進出都是走側門或者角門，但是角門一般是給下人用的，劉姥姥來走的角門。原著黛玉走的角門，感覺是真的下馬威，雖然細想也可能有黛玉服喪怕衝撞的原因，但還是感覺有點過分，畢竟是三品大員嫡長女，怎麽說也是走側門吧。感謝在2020-04-22 21:11:27~2020-04-29 21:05:2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九公子 40瓶；阿狸阿裏郎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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