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慎修平日裏最貪美食美酒,雖然對外物不太上心,但衣飾用物無一不精,可是若是說起他有什麽特別的喜好,除了說書以外倒真的不多。


  ??他有三樣東西素來是不離身的。


  ??一個是他在戰場上受了重傷的師兄死前順著那雙逐漸冰冷的手褪到他腕上的念珠。


  ??一個是他還俗下山前師父給他的木魚。


  ??另一個便是他說他想要安定下來時毒蘿給他尋來的那塊三寸驚堂木。


  ??石觀音這有不少好木頭,但都已經被打成家具,零碎的邊角料還有不少,毒蘿彎著腰到處挑挑撿撿,想尋塊材質好手感好的木頭給慎修,好把她當初熱血上頭偷偷跑到河邊刨出來的那塊驚堂木換下來。


  ??阿楊假裝沒看見毒蘿的小動作,把石觀音那些零碎物什收拾起來,等著慎修來了自己找感興趣的挑去。


  ??阿楊正拿著石板畫得頭大,感覺自己累得頭發一縷縷往下飄,忽然聽見幾聲嘹亮的鷹嘯,由遠及近,此起彼伏,解放似得想把石板往地上摔,又怕摔壞了,隻得沒得排麵地小心翼翼輕輕往地上一放,還要找東西把上麵的紙壓住,這次帶著毒蘿出來。


  ??石觀音的男寵在外麵透氣的地方吹了風,有的已經慢慢轉醒了,發現自己被五顏六色密密麻麻的毒物圍著,兩股戰戰,恨不得再暈過去。有的沒眼色的還試圖拿石觀音威脅阿楊和毒蘿,讓他們盡快放了自己好生伺候的。


  ??毒蘿隻當聽不見他們逼逼,抬頭看著遠處的鷹一點點往這邊飛來,拔腿就往他們來的方向衝過去。看守他們的蛇王嘶嘶了兩聲,冰冷的蛇目對準了口出狂言的那人,威脅性地張了張嘴。


  ??有些躁動的人群頓時安靜如雞。


  ??阿楊看見蛇王這護主的舉動,本想去摸摸他的頭,可是周圍密密麻麻的毒物讓他無處下腳,還是放棄了。


  ??飛鷹拉著船隻浩浩蕩蕩而來,揚起滾滾黃沙,明明是在沙漠中,卻硬生生給人以乘風破浪之感。


  ??慎修立在為首的那隻船的船頭拗造型,阿楊看見了,心裏默數了幾秒,就聽見毒蘿嘹亮的一聲:“大——禿——子————”尾音拉的老長,甚至在山穀裏隱隱蕩起回聲。


  ??毒蘿遠遠看見慎修,足尖一點,施展她那被慎修吐槽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短腿輕功,衝慎修衝了過去。


  ??速度不快,但花裏胡哨排麵十足。


  ??強度隻是一時的,但是花裏胡哨,卻是一輩子的事情!!


  ??雖然速度不快,但跳的還是挺高的,像一顆小小的炮彈,直直砸到慎修的身上,撞得他退了幾步,掛在他身上取出她給慎修收拾出來的包裹,舉著得意洋洋地自誇。


  ??黑珍珠抱胸立在一旁,看著這對師徒的互動挑了挑眉。這兩個人之間的互動相對普通的師徒而言過分親密,但又說不上父女,若說是友人,又覺得有些不夠,說是家人,又有幾分像她和琵琶那樣的關係,卻更為深刻。


  ??她隻看了幾眼便不在意他們了,親自吹哨指揮鷹群,控製它們停下。


  ??船上的人並不多,跟著黑珍珠從船上下來後,阿楊才發現這些人都是他當初在船上時一起切磋交手過的暗衛小哥。


  ??仔細一想倒也正常,畢竟黑珍珠手下的人魚龍混雜,石觀音的事並不適合讓他們知曉。這些自從被派到是黑珍珠這就閑的蛋疼的暗衛終於有了用武之地,一個個磨刀擦掌,亢奮得不行,阿楊甚至有種在他們眼裏看到了綠光的錯覺。


  ??毒蘿和慎修跟在後麵,慎修看上去心不在焉,顯然還在看包裹裏的東西,被毒蘿一手牽著往船下帶,毒蘿臉上還有沒褪去的紅印子,似乎剛剛被慎修掐過。


  ??暗衛遠遠看見遠處一群人被一團什麽東西圍著時就覺得不對,如今靠近了心裏咯噔一聲,不響的預感成真,毒蟲緊緊圍著一群人,躁動的蟲足不斷發出細碎的聲響,讓人頭皮發麻,連精神都受到汙染,意誌力差一點的險些吐出來。


  ??毒蘿還不知道前麵發生的什麽,和阿楊一起圍著慎修說話。


  ??在等慎修和黑珍珠來的這段時間裏,阿楊和毒蘿想著這邊之後要盡數燒掉,覺得可惜,努力想要薅幹淨這邊的每一根羊毛,連貼在石雕是外麵的金片都被毒蘿掀幹淨了。二人四處扣扣搜搜仿佛自己真的是個窮逼,絕口不提金庫。


  ??似乎隻要不提起,它就暫時不存在,自己也不用這麽早去麵對這麽大的壓力。


  ??嗯,你說什麽金庫?什麽金庫,我見過金庫嗎?


  ??石觀音那的首飾除了阿楊認出的僭越的被阿楊單獨挑出來,又找出那些他不確定的,剩下確認沒問題的放在一邊等著慎修來挑過。


  ??慎修穿衣服講究的不行,倒也不是他講究,外麵的衣服沒有屬性加成,他總覺得穿上和裸■沒差,在這邊十多來年他和毒蘿的衣服從來都是他一手做出來的,賢惠得毒蘿有時情不自禁地抱著他的大腿喊娘。


  ??他對布料的了解毒蘿就是重新投胎都趕不上,各種一毛一樣的料子在他眼裏就是天差地別,挑到後來,慎修實在忍不了阿楊和毒蘿的直男發言,一個個解釋布料的花紋材質區別和用處的不同。


  ??阿楊還好說,毒蘿這個廢物選手完全帶不動,慎修甚至有些恨鐵不成鋼。


  ??這時,一個一身黑衣的暗衛小哥慘白著一張臉過來,問他們圍著石觀音的男寵的那些毒蟲是誰放的,毒蘿迅速解除莫得感情的“嗯啊哦”模式,推著人走了。


  ??石觀音的那些男寵人數不少,慎修來之前便與黑珍珠仔細交代過情況。但看見他們被各種毒物團團圍住的時候,黑珍珠還是倒吸了口涼氣,心底發麻。


  ??毒蘿甚至不用吹笛子,吹了幾聲韻律奇怪的口哨,密密麻麻的毒物就如潮水般退開,讓出道路,卻還是堵著那些男寵的後路。


  ??在場的大部分人看她的眼神裏忍不住帶上了忌憚,哪怕毒蘿對那些暗衛來說並不是敵人,這種忌憚說白了不過來源於恐懼。


  ??毒蘿沒有在意那些人,原地用她那小短腿蹦躂,一邊跳一邊揮手,試圖去趕走邊上盤旋的飛鷹,怕它們傷到自己的小朋友。


  ??那些男寵有武功的也早就被石觀音廢掉,但暗衛還是一個個喂了藥,仔細檢查過,製住他們的手腳,帶到船上去軟禁。


  ??其中有人見阿楊其中盯著他們看,也不知道悟了什麽,搔首弄姿試圖獲得憐惜。


  ??阿楊:噫——


  ??阿楊看著其中有些和賈寶玉一個畫風的,想觀察一下取取經,哪裏想得到對方忽然變態,連忙移開視線。


  ??直男,不約,不是很懂你們這些妹妹。


  ??毒蘿正無聊,起了興致想和他們來幾回合。


  ??隻見她極其風情萬種地一甩頭發,又連忙把額前的小碎發撥回來這種有些脫發的額頭兩側,微微仰著頭,插著腰一腳踩在石頭上,托著那個一直朝她笑的男寵的下巴邪魅一笑:“嗬,男人!”美貌你是比不過我的。


  ??毒蘿拿出小鏡子照了照自己這張寫滿富裕的小臉,掐出一個婊裏婊氣的笑容,挑了挑眉,格外矯揉造作:“我不吃你那一套,大兄弟。”最後三個字不可避免得帶上來迷之口音。


  ??之前被毒蘿扛到小推車上搬運過的男人,對她而言已經不算是漂亮的小哥哥了,都是死沉死沉的狗東西。


  ??哦,好的呢。


  ??被牢牢綁住的男寵剛剛還柔柔弱弱的表情瞬間一變,轉成了毫無夢想的死魚眼,不再試圖營業,跟著暗衛上船了。


  ??毒蘿看上去頗為得意,邁著風騷的步伐,試圖下去用美貌和那些男寵一個個單挑,然後被慎修一把扯住衣領拎了回去。他頗為歉意地對正在安排這些男寵上船的暗衛道:“抱歉,這孩子小時候發過燒,腦瓜子不太靈光。”


  ??石觀音的弟子可沒有這麽好的待遇,一個個被廢了功夫,帶上枷鎖關押起來。


  ??為了避免事情走漏風聲,黑珍珠並沒有帶太多的人,除了那些朝廷佩給商隊的暗衛以外,她身邊並沒有其他可以參與進這件事情的人,所幸她也不是那種要被嬌慣著的,挽起袖子把自己當男人使也是毫不含糊。


  ??阿楊把他拿不準的東西拿給黑珍珠過眼,讓她把那些僭越的挑出來,挑出那些不能用的的後,阿楊手裏剩下的好東西也依然多得連黑珍珠都忍不住側目。


  ??黑珍珠進了山穀,阿楊和毒蘿使勁憋著笑跟在後麵想要看熱鬧,最後還是忍不住提醒了一下。


  ??黑珍珠不以為然,她常年麵對商隊數目大到駭人的流水,什麽場麵沒見?

  ??於是黑珍珠毫無防備的打開了金庫的大門,猝不及防受到了暴擊,退出來時她眼神都是空的。


  ??這場麵我還真沒見過……


  ??阿楊此時再看就平靜得多了,回想起自己剛剛的表現,好歹比黑珍珠出息點。


  ??黑珍珠深吸了幾口氣,緩了一下,改變了命令。


  ??她本以為這次過來是協助阿楊銷毀煙藥為主要任務,沒想到現在眼下最大的工程是得把那些金磚從山穀裏搬出來,安全帶出去。


  ??這時,一個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年輕俠士已經想要跑路了。


  ??黑珍珠也算是自己人了,現在最大的麻煩石觀音也已經處理了,她的殘黨不至於這麽快就發現她已經沒了,這邊也有暗衛守著……阿楊看著這龐大的山穀,想著之後不知道要處理多久的無數雜事,躍躍欲跑。


  ??他跟當年搭商隊順風車四處跑的上,從來都是半途跑掉的,除非人家托付他什麽事,他若是應下了還能多忍些時候,若是沒什麽事的話阿楊在一個商隊至多跟不過七天。他素來耐不住無聊,又對什麽都感興趣,路上遇上什麽有意思的就跟著跑了,讓他耐著無聊做他最討厭的重複性工作可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


  ??人生苦短,要及時行樂嘛……委屈自己做什麽?

  ??阿楊偷偷搓搓手,想上去跟黑珍珠聊幾句,最好能順便把這裏的事務交接給她。


  ??以前沙漠不少覆沒的勢力或者是亡了的小國都是她父親收納的,後來朝廷把這事交給黑珍珠,讓她和她爹搶業務,處理石觀音這邊的事情,黑珍珠也算靠譜熟練工了。


  ??但這麽大的場麵別說是黑珍珠了,換她爹在這也得懵,黑珍珠撓了撓頭,吹口哨叫下了一隻阿楊眼熟的雕鷹,把大概情況交代了一下,拍拍它的屁股讓它趕緊把信送出去。


  ??阿楊回到石觀音的宮殿裏繼續畫平麵圖,計算需要燃燒爆破的地方,打算早點把他們搞不定的事情幫他們搞定了,好早點走人。


  ??再遲下去就要過年了,土地木材都該漲價了,跟著他們在這裏處理後續怕不是連年都沒辦法回去過了。


  ??搬運貨物之類的事情黑珍珠很熟練,除了船上原有的工具外,讓人拆了門板床板,卸下去做推車。這是慎修這般看上去風光霽月出塵脫俗(隻是看上去而言)的人物都不得挽著袈裟的袖子推著推車累成狗,還要被黑珍珠一個人頂他兩倍的效率打擊。


  ??等回信的日子裏,阿楊等在產房外麵的老父親都不過如此了。


  ??十幾天過去了,阿楊已經把地形圖畫好,隻等煙藥被運到指定的地方,就能放上□□和易燃物,再潑上火油放火把這些汙糟東西燒了一了百了。石觀音的金庫到現在才堪堪搬完,而煙藥的量可比這多的多。


  ??黑珍珠帶來的那些船早就裝不下了,搬出了金磚壘成一座座山,雕鷹終於帶來了回信,讓黑珍珠著實鬆了口氣。


  ??這麽多天下來,她的精神已經麻木,從今往後,金銀這種俗物再也觸動她了。


  ??金磚的數量黑珍珠甚至沒辦法估出一個大概的數字,隻能按著自己看到的如實報告,又忍不住心慌,擔心這些金子害得這片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大沙漠再次動蕩,一直催促朝廷派船趕緊把它們運走。


  ??但他們的船隻是普通的船,並不像黑珍珠商隊的船那樣能在大沙漠中行駛,隻能順著塔裏木河進入沙漠,需要黑珍珠把金磚送到塔裏木河才能完成交接。


  ??塔裏木河兩邊都是人聚居的小國村落,商隊主要的商道也正是這邊,正好是商隊剛剛回到沙漠四處送貨買賣的時候,商船在這裏出現也不至於太突兀。


  ??阿楊對這些亂七八糟花裏胡哨的後續不感興趣,他能做的他已經做好了,剩下的事情黑珍珠隻會比他做得更好,他隻想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能走。


  ??朝廷新派的人已經到了,黑珍珠倒不是缺阿楊他們三個苦力,隻是石觀音勢力龐大,麾下又愛慕者無數,她沒了這麽久,下麵的人卻沒有出現躁動,顯然在外麵還有人能算得上話的在替她安撫下麵,在朝廷順利接管過石觀音控製下的地盤前,一旦他們有組織地反撲,對沙漠而言是不小的災難。


  ??同時阿楊身上有青衣樓的鍋,身份比較敏感,實力也不差,又有慎修同行,他們在這麽敏感的時間點離開沙漠,事後有心人一查,很容易發現不對,或為報複或為暴富,後續是無盡的災禍。


  ??黑珍珠倒也沒有攔著他們走,隻是讓他們在大沙漠多呆段時候,也可以循著商道一路遊玩。


  ??阿楊潛意識裏都理解這些事情,隻腦子懶得去想太多,順從得應下。反正不少地方以前來的時候也沒有去過,既然不能走,正好四處看看。


  ??大沙漠裏除了塔裏木河兩岸的小城村落,還有像星子一樣散落在沙漠各個綠洲中的小國,風俗特點不一,若有幸能去到那裏,也算是旅途中的驚喜。


  ??不過在那之前,阿楊曾應過琵琶公主的邀約,眼下終於能脫身了,正去找她,順便在那裏先休整一番再出去浪。


  ??龜茲國王宮,花園的亭子裏。


  ??美麗的王妃目光如水一般柔情,紅色的紗衣襯得肌膚更加白皙,美目流轉,笑語盈盈間盡是風采,明明美麗到不可方物,卻又透出幾分出塵脫俗,她與大公主說著話,素手捧著酒壺,為楚留香斟了一杯酒。


  ??楚留香還未喝,就先醉了。


  ??按著預定的行程,他早就該離開了,可是他還是留到了現在……


  ??太陽的光被寶石折射,撒下細碎的光點,晃了楚留香的眼睛。他下意識閉眼,在睜開眼時,佳人已經離去,空留淡淡的香氣,不知道為什麽,楚留香覺得這個氣味似曾相識,許是在夢裏聞過吧……


  ??他看著王妃強撐起的笑容下深深的疲憊和悲傷,心情有些沉重。


  ??他一直頗受王妃照顧,覺得受之有愧。


  ??在他初到龜茲國時,王妃夜裏曾經來找過他,被他堅定地拒絕了。之後他聽聞王妃的遭遇,又得知她一直依賴的兄長離開了她身邊,孤苦一人在這深宮麵對年紀是她好幾倍的龜茲國王時,不免有些同情。


  ??之後,王妃隻一心招待他們,處處留心照顧,再無過界之舉,可是他卻越來越心神不定,忍不住尋找她。


  ??※※※※※※※※※※※※※※※※※※※※


  ??我我我,我這章超努力的!!

  ??本來寫慎修是為了讓他和無花battle的,萬萬沒想到寫著寫著,無花忽然在奇怪的路上走遠了。


  ??無花:有一說一,換你女裝替你媽勾引男人,你也疲憊悲傷。


  ??夜襲的是石觀音,之後就是無花了。


  ??如果不是無花女裝,而是王妃被魂穿然後楚留香真香,這種發展套路,你們品品,是不是有內味兒了。感謝在2020-04-01 21:23:15~2020-04-08 21:47: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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