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船隊離港進入東海時遇到追殺,目標楚留香,六人受傷。刺客六十七人,殺四十八人,捉十九人,七人自盡,餘下十二人正在審訊。刺客中五十二人體格似西域人,具體正在調查。船隊到甲三地點時將派小船將十二人並屍體一同送出,請安排接手。]

  ??除了報告外,黑珍珠皺了皺眉,猶豫了一下,把阿楊和楚留香天天在船上搗鼓些美容方子的事情一並報告了。雖然大宋男人至少六成護膚敷粉簪花打扮,但阿楊……還是過於放蕩不羈。


  ??昨日。


  ??天色剛黑,一隻小船不動聲色地接近了商隊。跑商的人,對接近商隊的人都非常敏感,一般而言,知道是商隊,除非有什麽需要,一般人都會避讓,以免造成誤會,給人添麻煩。


  ??小船接夜色掩飾悄悄接近,吃水明顯不對,瞭望台的人常年和海盜打交道,在海上這些刺客明顯太嫩了,馬上被發現了不對。瞭望處把事情報告上去,船上的人馬上迅速隱秘地開始換班,把朝廷特意派來護商的護衛換了上去。船上少半是黑珍珠原來在大漠橫行時的手下,姑且有些身手,勉強把不會功夫的都換下去後,船隊照常運作著,似乎沒有發現異常。


  ??暗地裏,朝廷安排護衛中西地往來商隊的西廠暗衛磨刀的磨刀,給檢查暗器的檢查暗器,亢奮得差點控製不住專業暗衛標配死人臉,那看著武器時含情脈脈的眼神讓人險些以為自己誤入了什麽奇怪的現場。


  ??另一些因為楚留香而被臨時調過來加防的暗衛一臉懵逼,都要遇襲了,你們這麽興奮幹嘛?就算難得有對手,也不至於這麽興奮吧。


  ??黑珍珠名聲在外,當初還在沙漠就少有人敢打她主意,她手下也個個剽悍,當初初到中原,有隊不長眼的海盜打商隊的主意,還出言調戲,後來……就沒有後來了。


  ??嘖……就算隻是聽說那手段,都覺得身上什麽地方在幻疼。


  ??佛郎機人在海上橫行霸道慣了,時不時騷擾各國海船,被黑珍珠教訓了一時還不肯罷休,趁著黑珍珠還不熟悉這海域打擊報複。黑珍珠哪裏肯吃虧,另雇了一票好手看船,自己帶著人突襲了他們的船隊,火攻直取主船,又操縱他們的船隻相撞,雖然損失了不少布料文墨,但靠從水下撈回來的黃金珠寶還是狠狠賺了一筆。首戰大捷,對手還是在海上名聲頗大的佛郎機海盜,黑珍珠的商隊一時無人敢惹。


  ??後來黑珍珠的商隊和朝廷合作,為了保護對大漠地區的貿易,上麵派了不少好手來一起護送商隊。奈何黑珍珠和她的手下太彪,平日無人敢惹,來的也都是些送菜的,這些護衛平日裏除了互相切磋,白拿著俸祿閑得發黴,對彼此的招式套路熟悉得一看對麵比招就想吐。他們被黑珍珠強製換了他們安心信賴的通黑暗衛標配製服,像沒有拿朝廷那份俸祿一樣在船上做著普通的日常工作,一直警惕著不存在的來敵和空氣鬥智鬥勇,閑得手癢卻隻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看著自己被強行換下的黑衣回憶當初。


  ??三年下來終於有不長眼的來襲船,一群本來冷靜沉穩的暗衛亢奮得眼泛綠光,還時不時拿警惕的眼神看向那些被特意派來的增援。雖然黑珍珠不同意他們換回夜行服,他們一身商隊製服打扮一點都不像正經暗衛,但是暗衛打刺客這種事情,怎麽說吧,就像貓抓老鼠狗拿賊,理所當然,順其自然,讓人通身舒暢。


  ??這種狼多肉少(?),人人打起十二分精神來的情況,本來是穩勝的,但還是耐不住阿楊……


  ??亥時將過,夜色沉沉,海與天色在漆黑中融為一片,像要把船吞沒。守班的人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擦了擦眼角,提起精神,越發警惕。


  ??“咚咚咚——”換班的鼓聲響起,值夜的人不得不心不甘情不願地交班,把難得的敵人留給下一班的同伴。


  ??黑珍珠手下的人身手多隻是二流,對這種專門培養的刺客的路數也不熟悉,黑珍珠也知道這情況,盡量讓那些雖然三年都沒有派上用場但自稱“有豐富的對刺客經驗”的護衛換上。


  ??一夜三班,正是第一班和第二班交接的時候,船上哨聲大作。


  ??“敵襲!!!”


  ??“火情!!”


  ??第一班的護衛精神一振,就像昏昏欲睡時身邊忽然有人叨磕起自己感興趣的話題,立刻亢奮得絲毫不見困意。


  ??不知道為什麽,人們對換班總是有奇怪的誤解,不管是偷襲還是潛入,總喜歡埋伏這個時候,覺得這個時候的守衛會有漏洞。就算有無數血的教訓試圖教這些缺心眼兒的傻子長點腦子,但他們還是義無反顧地等人換班的時候來頭鐵,直接一口氣杠上兩班的人。


  ??刺客六十七人,武器全淬著毒,各式□□嚴重擾亂了視線,除了第一個出場的騷裏騷氣的刺客丟下□□後過於激動,沒忍住舔了舔自己的刀身導致當場暴斃外,餘下六十六人都是頂級的精銳。出手迅速毫不拖泥帶水,招招致命。


  ??商隊規模龐大,處處需要人手戒備,如此一來,援手趕過來需要時間,而現在最近能馬上到這裏的那些黑珍珠的手下,對上這些刺客不過是來送個人頭罷了,更別說他們還要跟著黑珍珠四處滅火。


  ??這些人是衝著楚留香來的,自然是挑楚留香在的這艘船下手,阿楊在睡夢中聽到動靜,睜開眼抓上刀劍,從床上跳下去就往外衝。他最近養生,早早就睡下了。倒是楚留香日日燈燃到子時,聽到外麵有動靜,早阿楊一步趕了過去。


  ??煙霧彌漫,五步開外就幾乎不可視,其中包含著的刺激性藥物讓人眼睛發酸難受。阿楊五感敏銳,閉目屏息,聽聲辯人。


  ??船人的說話聲,刀劍相撞擦過的聲音,淩亂輕巧的腳步聲,船下的流水聲,隨著戰鬥越來越快的心跳聲,被布料阻隔的呼吸聲……


  ??阿楊細細從無數聲音裏分辨出自己熟悉的,陌生的,心中了然,一抹豔色在濃霧中閃過,薄紅出鞘。


  ??刺客想趁濃霧潛入船屋去尋楚留香,卻被卯四留下,無法脫身,不得不與他纏鬥,為同伴爭取時間。這濃霧中一旦離遠了就看不到人,卯四死死纏著刺客,不讓他有機會拉開距離,眼角餘光隱約瞥見了不詳的紅光,架著劍與自己相搏的刺客力量不支倒在地上。


  ??卯四抬頭去看援手……


  ??!


  ??濃霧中出現一張綠色的人麵似的怪物,憑空在差不多人高的地方浮著,就算再處變不驚,卯四的手還是忍不住微微顫抖。對於習武之人而言,這是大忌,可是眼前的情況實在超出常理,古怪可怖。卯四用盡力氣去握緊手上的劍,身體本能地調整呼吸,讓自己保持狀態,眼前倒下的敵人還在掙紮抽搐,透著不同尋常的詭異,好像隻是一瞬,就忽然失去了力氣。


  ??不可名狀的恐懼支配了他的身體,求生的本能讓他拚命調動自己,終於,他操縱著自己仿佛不屬於他的身體,從腰側拔出匕首狠狠紮向自己。疼痛喚回了卯四的行動力和他的理智,他試圖去了解眼前的情況。


  ??這是西域邪教的手段?還是隱秘民間的巫術?或者著就是書上寫的柔佛降頭術?

  ??傷口的疼痛壓下恐懼,卯四已經做好赴死的準備,拚了命也要把這怪物拖住,不讓正在對敵的同伴被他所害。


  ??正在卯四決定再次直麵這怪物的時候,忽然聽到阿楊的聲音。


  ??“你沒事吧?”


  ??阿楊穿過迷霧,大跨步到卯四身邊,忍不住皺眉。他藥理還沒有好到可以讓他從煙霧中分辨組成成分,但是他看卯四的狀況,懷疑裏麵有致幻的東西。


  ??卯四終於看清來人,阿楊穿著身單薄的白衣,完美地融入了白煙之中,臉上糊著一臉屎綠色質感奇怪的不明物看不清麵目,手上緋紅的薄刀在白煙籠罩下映著月光分外妖異。卯四仔細看了看倒下的敵人,發現他膕窩處被傷了才會倒下,隻是一身黑衣,他剛剛才沒有發現。


  ??卯四麵色扭曲,忽然覺得自己的傷口隱隱作痛,白紮了自己一刀,隻感人間不值得。


  ??他方才被阿楊一嚇,亂了呼吸,不慎吸入過多煙霧,四肢開始無力,“你……”把臉擦擦——話還沒有說出口,就不甘地翻著白眼倒了下去。


  ??阿楊在卯四的逐漸渙散的目光下略有所感,忽然想起臉上還糊著東西,雖然覺得這樣有損自己的形象,但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覺得幫忙抓刺客比較重要。


  ??所幸煙霧漸漸散了,能讓人分辨出這是個臉上糊了東西的人而不是什麽不可言之物。除了平日就愛研究異術又正好在煙霧正濃時遇到阿楊的卯四和兩個被阿楊嚇得亂了氣息、不慎吸入過多他們自己炸出來的煙霧而倒下的刺客,其他人略略一想,就很快反應過來這人是最近天天在往臉上搗鼓東西的楊少俠,雖然被那屎綠的顏色感微微驚到,但還是很快就接受下來。


  ??哪怕阿楊說話或做出表情的時候,那東西在阿楊臉上看上去詭異得仿佛是什麽在蠕動的生物,但大部分人還是接受良好——因為黑珍珠一開始就讓阿楊把臉背過去了。


  ??受傷的六人除了卯四外,一個是因為體質與煙霧中的某種毒素不合,又長時間在煙霧中戰鬥,全身起了紅疹,連知覺都開始麻痹。另外四人與刺客戰鬥中受傷,雖然立刻吃了解毒藥並綁住受傷部位減緩毒素流動,但還是城不了多久,黑珍珠不得不馬上求援,把人送出去就醫。其中,卯四雖然隻是輕傷,但看阿楊的眼神格外幽怨,最終還是覺得跟著那五人一起離船治療,正好省了路上護送的人。


  ??楚留香沉默著,一言不發,他知道這些人是衝他來的,因此才導致的這些護衛受傷。阿楊看著這個無辜背鍋的倒黴蛋一臉愧怍的樣子,良心隱隱作痛。他對著鏡子重新把臉上的東西糊勻,讓人給黑珍珠帶了話。


  ??黑珍珠挑了挑眉,道:“他倒是和那個李尋清一點都不像。”


  ??黑珍珠拿那些西域人當借口,和楚留香解釋說這些人是看她做得太大想要警告她,正好和追殺楚留香的人合作,才有了這麽一出。楚留香就算是個正經的武俠探案小說男主,也不可能想得到石觀音與原隨雲合作販賣煙藥被人端了場子,自己還不幸頂鍋,聽黑珍珠解釋,雖然心裏存疑,但還是信了。


  ??阿楊晚上風風火火幫著活捉了四個刺客,殺敵三人,出了不少風頭。雖然聽說他不愛殺人,對他頗有好感,但看他出手利落果決,楚留香反倒放心不少。這些刺客連他都招架得吃力,若阿楊出手還留一線,隻怕要出事。


  ??這邊腥風血雨,他師父那邊卻全然是安逸養老的畫風。


  ??黛玉聰慧,一點就通,卻不像阿楊那樣腦回路清奇。修竹最初挑著刁鑽古怪的題目布置,黛玉從最初的磕磕絆絆,到後來逐漸能見微知著,進步神速。


  ??黛玉對這個先生越發尊重,她終於明白為什麽林海讓她不要急著回書院,而是先和先生學上一段時間。


  ??比起書院那邊大量的題庫,先生更傾向於給她一道題,讓她慢慢琢磨上兩天,培養她的思維,不過半個月,黛玉就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時政論文精進許多。


  ??就是這先生的性子……似乎比菊之還要放蕩不羈些。


  ??阿楊在黛玉麵前把自己不著調的一麵收得很好,他師父卻大方得多,趁著司空摘星還沒來得及跑,可勁兒折騰這小丫頭。修竹本來是想正經教她的,徒弟難得有這根弦,他也不好把人小姑娘嚇跑了。可是這丫頭實在難得,普通人的方法隻適合普通人,既然她有這份天資,就不應該受困於書麵上狹隘的內容。修竹想起他第三次拿到她交上來的論文時,說了句:“女娃子不錯啊,在書院呆了這麽久,沒有做題做傻了。”後,黛玉那微蹙眉頭,卻努力忍笑的,一時不慎被茶水嗆到,看了眼黛玉認真等他點評的樣子,微微搖了搖頭,還是太拘謹了些。


  ??“你時政差不多了,日後七日交篇文章給我,離書院開學還有些日子,正好給你補補算數和開物,術課倒還過得去,若還有時間就隨便補補。”


  ??黛玉雖然學得不錯,但對比阿楊當初的解題風格之不羈,就有些不管看了。黛玉其實也知道自己對這類課有些不耐,倒不是因為太難,隻是她不喜重複性的一直去機械完成她已經弄清楚了的同樣的題。


  ??修竹愁得揉臉:“還是被試考弄傻了啊……”


  ??女學早在十年前就等著女子科考入仕的機會,不甘心落書院一頭,憋著口氣就等官家聖旨一下,一鳴驚人,平日裏的功課,難免對試考的針對性強了些。修竹也知道這個問題,一直在想辦法把這丫頭掰回來,他把黛玉的文章往桌上一放,痛痛快快伸了個懶腰,簡單交代了一句:“你和小姐妹出去頑吧,我回趟山上,明天就回來,去給你找些阿楊以前寫的題活絡一下。”


  ??※※※※※※※※※※※※※※※※※※※※


  ??一邊在麵膜保養,一邊在努力讀書做題,總感覺角色哪裏不對。


  ??阿楊以前各種塗塗畫畫的草稿本藏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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