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上了船才發現這船遠比外麵看著要寬廣，二十多個伺候的丫鬟婆子忙忙碌碌地為賈夫人和林妹妹收拾東西，阿楊把手上提著的那籃橘子往屋裏一放，出去熟悉地形。
??哪裏可以藏身，哪裏易埋伏，哪裏可以直接脫離……理智上知道不大可能出意外，但這大概是武林人的通病，到了要長待的地方，不第一時間踩過點摸清地形就渾身不自在。
??踏在船上穩穩當當，腳步踏實，與地麵無什區別，若不走到甲板上，根本無法發現這是在船上。船上書房茶室客廳等一應俱全，阿楊的房間離黛玉和賈敏的住處有段路，倒是離小廚房挺近。船上除去船夫還有二十多伺候的人，阿楊在船上走了一圈，把他們的腳步聲記下。
??一艘船不小，布局精巧，四處踩點熟悉費了不少功夫，阿楊終於覺悟，到林姑娘的那片住處，隻有那些七繞八拐的路，根本沒有可以直去的近路。
??阿楊抱著熟悉環境的想法，打算著去房頂上看看，於是繞了個彎，往林妹妹那邊去了。
??在自己那兒翻到頂上往林妹妹住處跑，這種事情一聽就不懷好意。但是呢，年輕人心急，想要早點回房休息，另辟蹊徑也是情有可原是不是？
??懷著自己都不敢承認的小心思的阿楊翻身出去，扒著外牆的那一瞬間就被這順手踏實的手感驚豔了，忍不住多攀了小段距離，正準備掠身上去，就聽見窗內傳出了林妹妹的聲音。
??“床頭添個小桌，我放詩本子用……遲點把那小的綠蘿放窗口吹吹風，待日頭上來記得收起來”
??吾日三省吾身，我早上洗頭了嗎？我臉上幹淨嗎？我身上有一身汗嗎？
??雖然這種情況下不可能從窗戶進去找林妹妹，但是阿楊還是下意識擦了擦眼角，扒在外麵想要聽一耳朵。
??“娘子，可要開窗透透風？”是陶蓁的聲音，同時有腳步聲漸漸在靠近……
??阿楊一僵，崩緊了身子，放慢呼吸，仔細聽裏麵說了什麽，同時慢慢改變姿勢，這時候若是被發現了可是真的無論如何都說不清了。集中心力變換了動作，手腳並用一撐身子悄無聲息地掠到了簷上，才小心翼翼地呼了口氣，悄悄探頭向下看了看。
??“人來人往都是煙塵，等離了岸再開吧……”是林妹妹的聲音，若房間布局差不多，那聽位置她似是坐在桌邊的。阿楊控製不住地想林妹妹現在是不是坐在椅上，背挺得筆直，淺抿一口茶或者是捧著書在看，也可能擺弄著什麽東西打發時間……低頭向著空無一物的庇頂投去含著笑的目光，輕輕躍上正脊，再一墊腳，穩穩落在船上，向房間走去，神采飛揚。
??回房間又收拾了下他不多的衣服，想著後兩日如何穿著。思來想去不滿意，打算船靠岸後下去找個鋪子買上兩身。，夜行船風險太大，一般而言都會停下，若是有臨港的地方，多會靠岸修整。
??阿楊再次把那幾身衣裳抖開，在身上比了比還是猶豫。都說年輕人鮮衣怒馬讓人移不開眼，阿楊前幾日咬了咬牙買了身紅衣，帶上了卻還是沒好意思穿。再一件凡是江湖人標配的一身白衣，看著風度翩翩卻極容易髒，阿楊這身衣服留著還有安排，明日也不合適。竹青透綠，不吉利，不行。黑色穿著好看，可是出汗幹了會留下白印子，有些尷尬。為什麽他會有十樣錦色的內衫？？太騷了吧。
??外頭幾艘船上的船夫互相吆喝，沒多久，靜立在船上能感受到位移感，行船了。
??阿楊翻了兩下衣服，又放心不下，把衣服一丟，把那個塞了不知多少亂七八糟的東西的慎修做的娘裏娘氣的小包塞到袖裏，手上捧著幾個他細細挑出的長得好看的橘子，準備去看看林妹妹。
??心裏反複斟酌著說辭，還沒有歸納好，就碰上了賈夫人身邊的大丫鬟。
??“楊少俠，可是有什麽事？”她開口問，似乎有好好和阿楊說上幾句的架勢。
??這姑娘叫什麽來著，海棠還是杜鵑？不對杜鵑好像就是前些日子傳的說話口音被蜀中的大夫帶跑了的那個藥房幫忙的姑娘。那是白蘭還是海棠？等等白蘭是誰為什麽我忽然想到這個名字？？？阿楊內心慌得一批，隻記得賈敏頗器重這個大丫鬟，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她怎麽稱呼，各種莫名其妙的名字在他那裏揮之不去卻怎麽也想不起來正確的。就像小時候背“少小離家老大歸”時，除了“安能辨我是雄雌”外什麽都想不起來。
??“啊！是，我聽說有些人初行船時會有些不適，吃些橘子能好些，正打算去問問有沒有人需要。”打了好一會兒腹稿的答案憑本能脫口而出。
??那姑娘看了看他手上的橘子，眼裏透著點看破一切的得意，笑道：“那就不必麻煩楊少俠跑一趟了，太太娘子一切都好，若是楊少俠沒什麽大礙，那船上便沒事了。”
??知道林妹妹無事，阿楊鬆了口氣，有些失望的準備回房，盤算之後找什麽借口去找林妹妹。水上寒涼，明天早上起來可以去問候一下，才剛剛入秋，水上濕氣重，怕是夜間還有蚊蟲，等下午快日落時可以很自然的送驅蟲的草藥過去，早些送去賈夫人哪兒，說不定她還會留個飯，他順水推舟答應，這樣就可以和林妹妹一起吃個飯，簡直美滋滋。
??正準備與這姑娘告辭，便聽到她說：“太太打發我來問問楊少俠可要一同用飯，有什麽忌口的，好派人一起去邊上的船上吩咐廚子。”
??船上的小廚房一般不開火，隻是備著有事開個小灶。邊上的船上有大廚房，餐食都是做好了送來的。
??“那便打擾了。我沒什麽忌口的，你們方便行事便可。”阿楊抿嘴盡量讓自己笑得矜持些。
??那姑娘走出來沒兩步，正好遇上一個小丫頭迎麵過來，那小丫頭衝她打了個招呼：“芍藥姐姐這是去哪兒……”
??原、原來是叫芍藥嗎？好險剛剛差點就隨口叫個什麽賭一把了……
??那聲“海棠姑娘”差點就要叫出口了。
??所以海棠到底是誰啊為什麽我滿腦子這個名字？
??阿楊一時想不透，被這個問題困住，在屋裏來來回回踱步，不得其解。
??他最近也沒有看什麽話本啊，怎麽忽然想起一個明顯是屬於姑娘家的名字……
??忽然一擊掌，恍然大悟，毒蘿的呱太是這個名字。許久沒有看見它了，之前還回憶了許久毒蘿給它取了什麽名字，沒想到現在想起來差點誤事。
??午時。
??丫頭為阿楊布好了菜退下了，阿楊喝了幾口麵前的紅湯，眼圈刹時就紅了。
??黛玉細嚼慢咽才吃了幾口，聽見阿楊偷偷吸氣的聲音，慢條斯理地喝了口湯，擦了擦嘴，打趣道：“阿楊莫非是才離了京就舍不得走了？”
??阿楊強裝自然，抬頭回了個笑，做出疑惑的樣子。
??阿楊幾口辣湯下去已經眼眶微濕，強把淚忍了回去，自以為毫無破綻。
??陶蓁為黛玉布餐，正巧站在阿楊對麵的位置，忍不住低頭悶笑，黛玉盡量努力忍了忍，還是單手握拳掩住嘴角，低聲輕笑。
??賈敏抬首看了眼，也側過臉去忍不住笑意，還沒有來得及讓人為阿楊換碗湯，黛玉已經開口吩咐了：“怎麽燥的天氣怎麽給楊少俠上了辣湯，也不怕上火，幫楊少俠把湯撤下，讓廚房另送碗湯的來。”
??又壓低聲音小聲吩咐：“動作快些，簡單點就好，弄點清爽解辣的。”
??阿楊的耳力出眾，此時卻裝作沒聽到一樣。船上煩悶，能博林妹妹一笑也是值了，聽到她細心吩咐，忽有種自己被喜歡的姑娘仔細著的錯覺。低頭吃飯，左手的食指忍不住興奮地在拇指的指腹上不斷畫圈。
??黛玉無奈又好笑，刀山火海都能麵不改色笑著闖上一闖的俠士，若是讓他直說自己一點辣都不太會吃，確實是有些為難人了。
??麵目俊朗的年輕人被一碗辣湯惹紅了鼻尖，眼眶泛紅含著水光，又不想在喜歡的姑娘麵前失了麵子強裝鎮定，看著忍不住會心一笑。
??阿楊不太擅長吃辣，他和師父隱居的地方位於杭州還要南些的位置，在甌江一帶，不缺海鮮河蟹，山上山珍也不少，放了辣反而遮了鮮味，阿楊前二十年的人生裏除了嚐過調味的花椒外，完全沒有接觸過辣味，麻與辣又是不同。
??他曾經強撐著和慎修吃過盆辣的螺絲，味道著實絕妙，隻是吃得眼淚鼻水止不住，實在難看。對阿楊的邏輯而言，辣味不過是種會在嘴裏殘留好一會兒的痛覺，無法理解。隻是江湖人就應該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怕辣實在丟麵子，他從來不提，能避就避，若是往蜀中去向來早早做好準備，哪裏想得到今日忽然暴露了。
??細想可以理解，水上濕氣重，的確要吃些辣的祛祛濕氣，原以為林家一直在江浙水鄉一帶，也是不怎麽吃辣的，一時忘了賈夫人是京城長大的，想必什麽口味都是試過的。
??賈夫人和林妹妹俱是善解人意，不像毒蘿那種做鬼臉笑他的小人，阿楊也坦坦蕩蕩表示了不好意思，抬手去擦有些濕的眼眶。
??黛玉取出帕子讓陶蓁遞給阿楊，阿楊極快地看了一眼賈敏的反應，見她似是看不見那樣，飛快地在她的反應裏獲取到了一絲“默許”的信息，喜形於色，連嘴裏揮之不去的辣味也不顧了。
??雙手接過帕子，心裏有了些底氣，阿楊抬眼大大方方對上了黛玉的眼睛，忍不住摩挲了一下手上的帕子，道：“多謝林姑娘，在下必盡快洗盡歸還。”
??之後靠岸找繡娘問問加錢能不能趕隻一模一樣的帕子了。林妹妹的帕子，這輩子值了！！
??隻是隻普通的帕子罷了，見阿楊小心慎重地收著，有種被人小心重視著的感覺，黛玉做出大大方方的樣子掩下不知為何泛起的一絲羞意，道：“不過隻帕子罷了，不必麻煩了。”
??哪裏想得到今天驚喜會來得這麽頻繁忽然，有這麽一瞬阿楊甚至懷疑自己活在夢裏，不真實感強烈得讓人有些恍惚，阿楊捧著碗就把還沒有撤下的辣湯一口氣幹完了。
??嘴裏散不去的辣味帶著隱隱的疼痛，阿楊渾然不覺，想：活著……真的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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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之前阿楊對著林妹妹有點不自信，雖然很喜歡林妹妹，但是不確定自己可以保證她的未來，因為覺得她值得最好的，對自己沒底氣。
??現在做官了，有固定收入，到處掃黑除惡也有豐富的外快拿，家長也默許認可了，要開始主動追逐了。
??阿楊:想要中午蹭個飯和林妹妹一起吃一頓
??可以一直一起吃飯了！！！
??阿楊:怕辣感覺一點都不帥氣啊……林妹妹會不會嫌棄我……
??林妹妹超關心我的！！
??獲得 林妹妹的手帕x1 ！！人生無憾了！
??同意狀態下的永久性獲得！！這輩子值了！！
??事態發展順利得仿佛夢境，甚至好得超出的想象，夢都不敢這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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